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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叔,这位是?”白家这两辈人,其实都对田敬禾尊敬有加。所以当尹清现身并启齿以陛下之名道出邀请时,白霄的目光才会在第一时间落到田叔的身上。
“尹清,现任行天海卫统帅。”田叔不加任何避讳地给出了尹清的身份,换得在座几缕眼眸中稍纵即逝的小小讶异。
“原来如此。”白霄望了望一脸正经的田敬禾,然后才正眼打量起这位便衣出行的将军,端详的目光前沿有芒而细致入微,似乎是想要借此将其洞察通透。在尹清个人十分配合的不躲不闪下,白霄很快便颔首赞许道:“确实是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采。”
“古来都有后浪推前浪的道理,给他一点时间,他迟早会超过我的。”田敬禾微笑着说道:“还有就是去天灵帝国的事情,还希望白家主莫要推辞啊。毕竟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这一点田叔大可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去的。”白霄郑重其词地承诺道:“只是我预先想知道一件事情。”
“白家主但说无妨。”尹清微微拱手,毕恭毕敬地弯身下腰,举手投足间无不流转着自然而然的气息,最起码让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奉承的敷衍。
“天灵帝国这一次,可能保证其全军出击的效率?”白霄先是收敛气机,待到再放之际,阔别已久的威压顷刻满布于府邸的各个角落,或似剑锋直指喉间,又如重岳泰山压顶。不过是气息的陡然转变,却一下子便将周遭氛围绷成一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弦。“田叔也说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可不想在倾力对敌时,又一次是背后出了篓子。”
“行天海卫定会全力出击。”尹清给出的答案很是圆滑,没有以天灵之名做出实实在在的担保,反倒是用自己正身居高位的行天海卫作为保证。
不过圆滑,在有些时候还是不尽人意的。
“那其他的呢?黄麟军呢?”白霄在此刻咄咄逼人并不是没有任何依据的强人所难,相反,正正是因为有前车之鉴祸乱在先,他才会在这个话题上步步紧逼。
数年前,白家曾与天灵帝国联手剿灭行天大陆上的一尊邪妖,那个时候的天灵帝皇,嘴上虽是说得天花乱坠,什么诱敌深入再群起而攻之,纸上的谋略点算了一大堆,可真到了派兵出击时,他们带出来的行兵数量,却还不足白家所调动的三分之一。
那是一场死伤惨重的硬仗。妖孽以人肉为食,以鲜血为饮,靠着这般堪称是邪魔外道的修炼方法竟能成功跃居天下一线高手的行列;白家派出的子弟在那场战役中阵亡极多,最终能够活着回来的,虽是寥寥无几,但都无一例外地成为了本届盛典强而有力的竞争者,勉强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白临霜就曾随军共赴沙场。
但与白家子弟的死伤惨重不同,作为主导兼协助一方的天灵帝国,他们那里的士兵死伤却是少之又少,且大多数都是不幸被波及的轻伤而已。
这一点,一方面与其派出的军队基数少相挂钩,一方面又与他们在对敌时的有所收敛息息相关。既然有这么一件事情闹出了花,两者间的关系便是急转直下也不足为奇。
前车之鉴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可偏偏此番又是到了不得不共洽合作的地步,如何能保证天灵的不遗余力,就是白霄现在最为看重的合作条件。
“白家主不必担心。”门外的天井有空灵转下,应声追溯却不见人影:“天灵帝国,这次一定会竭尽全力,不再有所收敛。”
“陛下若是能够一言九鼎,白家便再无他言。”白霄凝视着门外的空空如也,亦是同样的振声入微风,并目送着它步步走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一点,我甚至愿意用生命向你担保。”也就是几次呼吸的功夫,隔岸的远声很快便从天边响彻场内每个人的耳畔。“至于合作其他的细节,就等白家主到了天灵之后,再做详细讨论。”
“一言为定。”白霄弹指送出微光。
“我这个弟弟啊,说实话哪里都不好。”待二人的隔空对话暂告一段落,南宫凌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刚启齿就是对南宫羽毫不留情的批评:“不过,他对于天灵的那一颗真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既然这件事情牵涉到了双方,甚至威胁到了天灵帝国,那么,他就一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耍什么心机了。”南宫凌转向白霄莞尔一笑:“这一点,我也能向你保证。”
看着南宫凌那张动人的笑颜,白霄轻轻长叹,微微摇晃的脑袋似乎别有它意,不过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瞧出太多端倪。长吁渐止,他望向一旁待命的尹清,颔首的动作一寸寸落,又一寸寸升,是前所未有的庄重。
“我即刻启程去天灵。”白霄说罢便向刘墨合手作揖,动作自然到如同晚辈招呼长辈。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尹清,困惑更是在顷刻间萌生于心扉。
虽然尹清并不熟悉这个前宰相的为人,但如果光从其面貌进行推断,其实也大不了自己几岁,在白霄面前应该算是晚辈才对,可为什么,堂堂一个白家家主,居然会心甘情愿地向他作揖?
没等尹清的心思翻滚如江海,白霄却是早已莅临跟前。没办法,尹清只得收敛神识,表现出晚辈的敬重,向白霄扬手道请。
“我也一起去。”就在二人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南宫凌刚好完成了对在座众人的躬身与致歉,遂当即化作一缕流光,直接闪到了白霄的身边。
三人共乘马车出城去,尹清自愿担任马夫。
来时有令,去时有家主,光是这一来一回的身份调转,就足以让这架处处都充斥着天灵痕迹的马车在白家主城内来去自如了。
“雪儿,灵子!”家主都已离开,在场各位客卿也就自然没有了留下的意思,最先扬言要离开的田敬禾。这位从闹剧开始之后就一直在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跑的老人,现下终是迎来了他最后的一段旅程:“走了,我要把你们送回卧龙村,那边好歹安全一些。”
“现在吗?”雪儿第一个扬言提问,一对掩藏在精致面具下的美眸更是按捺不住地往敦煌那边飘去,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再和敦煌待上一会儿。
“雪儿。”作为被柔光默默注视的主人翁,敦煌当然明白雪儿的意思与索求:“你妈妈会回来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时候,我现在还不清楚。不过,等她要回来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跑去通知你。”
“现在嘛,你还是听你田叔的话,先回卧龙村那边吧。”敦煌起步,缓缓走到雪儿的身前。
作为正眼相迎的雪儿并没有瞧出敦煌的步伐有哪里不妥,但如果是在他旁边或是在他身后的话,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出敦煌步履之中的微微颤抖。
“这样啊....”雪儿嘟囔着小嘴,一脸委屈又无奈的样子浑然天成,煞是可爱。
敦煌抬起独臂,稍有生疏地轻抚着她的秀发,微笑道:“你妈妈让我告诉你,她一直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你哦。”
“嗯?”一听是白樱雪,雪儿的眼睛里当即浮出粼粼的波光。“妈妈她一直都在看着我?”
“一直都在。”敦煌伸出两指捏着雪儿还是没能彻底摆脱婴儿肥的脸蛋,向一旁扯了扯:“她还说,你越来越漂亮了呢。”
“真的吗?”
“真的哦。”不光是雪儿的眼眸愈发明亮,就连敦煌的心情,也是在这只言片语的交流中变得一片大好:“而且呀,只要你一直戴着那枚戒指啊,说不定在路上,就能遇见你妈妈了呢。”
“戒指?”雪儿立马低下头,看着食指上的走龙银戒,扮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更是一脸正经地向敦煌问道:“妈妈是不是就在这枚戒指里面啊?”
“猜对了一半。”敦煌俯下身来,递出左手,将自己的那枚戒指轻轻碰上独属于雪儿的银芒,霎时间,从银戒中流露而出的温柔光晕扶摇而上,恰如一对启张的双手,将两人怀抱在内。“你的妈妈并不在这戒指里面,她只是在用这枚戒指来联系你而已。”
“姐姐?”柔光的扶摇恰如古榕,一刹的绽放除却包裹敦煌和雪儿之外,还有几道散出的柔枝贴地而行,悄无声息地绕上了白兰雨的食指。
顺着牵引而抬起头的白兰雨痴痴地望着那在敦煌身后若隐若现的雾霭氤氲,眼神渐渐涣散:“姐姐......”
就在这“二老一少”正沉浸于周遭温柔和光之际,刘墨亦是主动找上了他一直都想要退避三舍的白临霜。
审判就坐在白临霜的身边,见尚且还是外人刘墨正径直朝自己的少爷走来,当即有了护主的念想,正想叫停步履坚定不移的刘墨,却是被白临霜搭上自己肩膀的右手给制止了。
白临霜顺势站起,来到与刘墨视线齐平的高度。
“不必考虑那些称谓,直接叫我刘墨就好吧。”看着白临霜欲言又止的不知如何是好,刘墨率先做出让步。
“还是加个大人的后缀吧。”白临霜揉揉脑袋,苦笑道:“毕竟您的身份就摆在这里呢。”
“那就随你吧。”刘墨微微一笑,自主毯上让开身形,来到白临霜的身边,与之并肩而立:“我想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你的真实身份。”
白临霜望了刘墨一眼,后者并没有选择与之对视,放平的视线停留在敦煌身后散发出的和光上。“我的身份么...”
“天下人皆有前世今生,所以才会有各种畅游古今的梦。”刘墨缓缓说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自己连一场梦都没有做过么?”
“梦?”白临霜的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从来都没有做过梦呢。”
“白临霜。”刘墨开始正视白临霜,并直呼其名:“你是我的一部分,你是白玄齐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