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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麟赵燕国是因受到了别具一格的慧眼赏识,继而才能够从一介只因义愤填膺而声名鹊起的无名小卒开始平步青云,水涨船高,一路直至大将军之位。
而那个破格将其收入黄麟军下,并在退位时亲手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之职禅让予赵燕国的前任统领,其名韩辛,现时已将近耄耋之年。
正如南宫羽所言,韩辛现如今恰在闭关突破的最后关头。而这位老当益壮的将军之所以会在当初主动让贤,亦是其本身想要臻于境界而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治国,需日理万机方能成就霸业;而江湖之士,唯有心无旁骛方能趋近大乘。虽说韩辛到底还是江湖人,年岁渐长的他亦是在对黄麟军仁至义尽后,才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当韩辛双膝跪在那个论年龄算得上是他孙子辈的帝皇面前请求致仕时,就曾当着一朝官员的面断言肯定赵燕国必将青出于蓝,而事实也正如其所言。
原生之民的剿灭战,恰是赵燕国的一骑当千,才逆转了天灵原本遭人埋伏而隐约有大败亏输之兆的颓势,并就此奠定天灵的胜局。
若说赵燕国跃居大将军之位是有韩辛独一人的慧眼赏识,并不能悉数服众,那么那一场剿灭之战,便是他真正意义上扬名立万的开始。
当赵燕国主动请缨率领三千精锐前往镇守洛溪时,对这位由韩爷爷一手提拔并给予莫大肯定的大将,南宫羽可是放了一百个心。
哪怕是心间那最为糟糕的估算,南宫羽也完全不认为由赵燕国亲自驻守的洛溪城会发生什么异变,反倒是发自肺腑地觉得田敬禾的临阳更可能会有岌岌可危之兆。
可任谁都没有想过,偌大一个洛溪城,还有那些黄麟军中的巅峰战力,竟会在一瞬间说没就没。
哪怕是心理素质超群的南宫羽,在亲耳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仍是目前泛黑,一个踉跄就险些跌落龙椅。
此番有备而来的南溟显然是傍上了一条犹可擎天的苍龙。
一次比一次悠长的深呼吸缓和着南宫羽心中的躁动,他用双手死死扒着城墙,十指之力仅仅只是稍微流转一二,便将那坚硬之石勒出皴裂翻折。
“齐将军,袁将军均已亲自带兵奔赴前线布阵。”此情此景,饶是再不会察言观色的臣子,都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究竟什么会是帝皇觉得中听的消息。“临阳那边,尹统帅也已在田老的协助下将防线延绵至极疆海域,就算是南溟帝国举兵而来,一时半会儿也不太可能直接突破防线进入大陆。”
“可能,怎么不可能?”悠悠的沧桑在远方拨云见日,应声而放眼望去,只是稍稍瞥见那自白云飘邈中踏行而来的身影,就叫驻足于城头的众人心甘情愿地放低身段,连南宫羽也不曾例外。“现在的南溟都能直接湮灭洛溪了,单凭这一点,就不应该再去依照常理来进行判断了。”
“韩老!”恭敬之声随着拜倒的人浪一波波蔓延开去。
自云中行来的老人白衣白发白虬髯,慈眉善目又身形如松,慢条斯理的负手而行更是将其衬得愈发出尘。仙风道骨,名副其实。
“韩爷爷!”南宫羽眺望着那乘云踩雾而来的仙人,一脸的喜出望外几乎要满溢而出。也就在帝皇雀跃的瞬间,原本还徘徊在高处不胜寒的老人却是身形一闪,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众人的身边,起手止住了南宫羽欲后于臣子而跪的势头。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现在可是天子了,要是还跪,那可就真是作贱自己了。”不知何时出关的韩辛虽然年事已高,可任谁在此细细打量,除了那无可更改的嗓音饱含沧桑之外,这位老人的容貌却是出人意料的年轻,鹤发童颜又精神矍铄,根本瞧不出半点将要过百的意思。
“韩爷爷,您是什么时候出的关啊?”南宫羽眉宇间流转着零星困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昨天下午。”韩辛不假思索地回复道:“承蒙天地厚爱,让老夫能够赶在跃过百年大关之前,修为圆满。”
已是成就大境界的韩辛此刻却与一个正溺爱晚辈的慈祥老人无异。南宫羽的身材本就伟岸,可韩辛却要比其更上一层楼,两人对立,韩辛不光是身高,就连体型也是远超南宫羽。老人家此番入世出世再入世的重见天日,就仿佛是将一座大山径直立在了这位九五至尊的跟前。
韩辛起手揉了揉南宫羽的头,返璞归真后显得愈发通明的眼眸轻轻扫过晚辈那蕴含欲言又止之意的脸庞,当下便明白了南宫羽的心中惆怅所在。
“洛溪和小赵那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韩辛抖了抖衣袖,顷刻似涟漪般外扩而出的柔和叫人如沐春风,令城头上那些所剩无几但却俱是身处高位的官员从五体投地的敬拜中飘然起身。“看来南溟这次,当真是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能相助啊。”
“韩老。”侧立于南宫羽身边的谋士亦是受着韩辛点拨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韩辛对他而言,不光是有着知遇之恩,更有师恩如山,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是让他受益匪浅。
“你是陈家那小子吧,现在居然都做成半个谋士了,看来老夫当年没有看错你啊。”韩辛微笑着向那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陈家晚辈,先礼后兵地说道:“不过看来,你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着实有点可惜。”
若是旁人对自己的未来指手画脚,被称作半个谋士的陈泽必然会大发雷霆,但现在于其身前的,却是那个顶天立地的韩辛,如此,陈泽又哪敢有半句怨怼,还生怕弯腰不够恭敬的他,现在只敢连连附和。
“知道为什么黄麟军那么多天赋异禀的武将,到头来我却力排众议,选了那个不被所有人看好的赵燕国来继承我的衣钵么?”这一次,韩辛没有抬手制止陈泽的一拜再拜。“因为为将者,最忌讳的便是墨守成规。能人所不能,勇他人所怯,这才是为将之人所应该具备的魄力。”
“你一样,现在当上率兵赶往前线的齐真和袁霞鸣也是一样,你们都太过遵循自身所设下的条条框框,不敢跳出来,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劈头盖脸,韩辛越说就越有恨铁不成钢的滋味掺杂其中。“就如爬一座玄山,循规蹈矩地跟随前人之路进行登山自然稳健,但在有些时候,只有敢于孤注一掷,另辟蹊径,才能在真正意义上登顶山巅。”
“南宫羽。”韩辛侧目望向一脸沉思的帝皇:“知道为什么我一生无子,却心甘情愿被你叫作爷爷么?”
没等南宫羽做出任何回应,韩辛便已自圆其说地回答道:“因为你比赵燕国更加出彩。他只能是另辟蹊径的登山者;而你,却是真正敢于去撬动一座高山。”
南宫羽的眼中瞬闪恍然大悟之色。
“不过,你要切记。”韩辛微微屈膝,来到同南宫羽齐平的高度:“在利害一致的前提下,就不要再去耍任何便于自己的小心机了,同仇敌忾总好过腹背受敌。”
“韩爷爷,您...”恍惚过后,南宫羽的眼神中却又闪现大惑不解。
“不是你?”一副天人之姿的韩辛在得悉南宫羽眼神中那几乎伪装不出来的困惑后,自出关以来就一直风轻云淡的脸庞掠过一阵讶异。
韩辛仅一跺脚便踏出音浪滚滚,顷刻席卷整座城头。不过片刻,便有接连数十道黑影或是自天外飞仙,或是从墙体中穿透而出,纷纷来到这位老人的面前,单膝而跪。
为首者,正是历来被南宫羽视作真正心腹的梨。
天灵制外有行天海卫,对内有黄麟之军,而在这两支军旅之上,还有一批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其中成员均由韩辛亲自挑选。
若是想要成为其中一员,无需天赋异禀,也无需有任何过人实力,韩辛招收刺客,只有一点要求——都得是无父无母,在世若浮萍的孤儿。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类人,行于黑暗时才能无所顾忌。
“赶紧去白家主城,告诉白霄南溟已经有人混进了其内部。”韩辛向为首的梨嘱咐道,也只有后者才能听见他的声音。
在旁人看来,韩辛压根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梨在双手抱拳后,紧接着便是一记对自身可谓是毫不留情的磕头,皓首于众目睽睽下径直撞向地面,荡出一声嗡鸣。
然后,梨的身影就在众人注视下与灰扑扑的地面融为一体,与之一同消失无踪的,还有随风而来的一众黑衣。
“南溟啊。”韩辛极目远眺,只是微微抬起一根食指,便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逼得全场几乎睁不开他们的眼睛,待到一切复归平静,白衣仙人早已乘势东去,奔赴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宁岸。
白霄与南宫凌正坐于家主府第,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一对因为自生下来,就天注定要绑定在一起的夫妻。
“本想着此式请神,所面对的敌人只有白龙。”白霄从未有如此静距离地端详过南宫凌的正脸,强忍住心头欲要触碰其吹弹可破的肌肤的想法,喃喃道:“却不曾想到,这一场劫难,居然如此来势汹汹,还牵涉了别界的争斗。”
“不然怎么会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一说呢?”南宫凌微笑道,为自己的琼觞内斟满清茶,随后从身边的案几上拿起一朵纤纤菊花,将其平放于茶香环绕之中。“只不过这一次啊,感觉会很难呢。”
“难,不是在我们相遇之后,就注定了么?”沉默许久,白霄缓缓回复道。
“是啊。”南宫凌一边托腮,一边吐露着淡淡的无奈。“这种事情,早就命中注定了。”
“唯独苦了我的那两个女儿啊。”白霄仰望着天花板上的雕龙走凤,满怀歉意的双眸中闪烁着只有在四下无人处才会隐隐浮现的柔情。
“你以为是我想的吗?”南宫凌勾手敲了敲白霄的额头,没有半点手下留情。“要是有来生啊,我才不想跟你见面呢。”
“彼此彼此。”对于南宫凌一半赌气一半认真的抱怨,白霄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