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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坍塌的天地炸成剔透陨石,势大力沉地砸在白龙的身上,全然不缀留手之意的澎湃气焰摧枯拉朽般粉碎着白龙自复苏后便已聚而不散的死亡之气,恰似不善言辞的严父,要以最直接的方式强行将之悬崖勒马。
仅一瞬便察觉刘墨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白龙冷笑一声,五指如钩,递前而后,剜出一道空洞虚无,借助吞噬天象而愈演愈烈。
“终于肯认真了么?”岿然站在风口浪尖的白龙嘴角绽放餍足微笑,略略屈膝,扎出一道稳如泰山的马步,沉息入丹田。
在那依仗一人之力所勾勒出的天之将倾中,白龙毅然决然地向前跨出一步,王霸之气便在窒息的压迫中揭竿而起。
叩天一指既能拉得苍穹为之竞折腰,他白龙又为何不可一击破空?
千百式以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其中沉沦迭起的无限蓄意,终是在此刻悍然爆发。
一改往昔恬静的刘墨此刻双眸正熠熠生辉,璀璨的光晕牵连起其身中经脉的气机喷薄如江河,开出源源不断的激流勇进,不过须臾,就已重现当初那个笑傲江湖的白玄齐的七分神韵。
千百年前对敌白龙,他未曾忍心痛下杀手,仅是草率地以封印作为结束;但今日既是要扶社稷之将倾,便再由不得他如何手下留情了。
刘墨漠然轻叹,又是回手一指如剑般掠出。
四叩其二,是坤灵。
一叩便让扶摇九万里的苍穹躬身坠下无数玄玉波纹;而此番坤灵之变,则是在一望无垠的苍白地中陡然震出雪雾漫天,有高耸入云的群山峻岭拔地而起,速度之快,更是随着白龙的脚步愈发电光火石而一齐变化。
山无棱而天地合,这人界堪称千古难遇的奇观,此时不过是在刘墨的悠哉攥拳中,顷刻成型。
真正意义上顶天立地的白龙就行于天地一线的边缘处,在踏出那最后一步的裂地嗡鸣后,他的身影便不再做任何多余的游走闪离,一如脱弦之箭,笔直地射向雪地正中央的刘墨,更有其势无比内敛的凶光萦绕在他的双手掌心,就出凌冽肉眼可见的夺命技,直刺其胸前防线洞开的心门。
垮塌的天地重归混沌,而投身于刃的白龙则像是古来开天辟地的那柄巨斧,以无可匹敌的锐气凛然,向四周宣泄着唯我独尊的威赫。
接连两叩所引来的天地之合却是没能拦住猛虎下山的白龙,冷眼凝视着那破空而来的寒芒,刘墨终于递出了他一直负在身后的左手。
三叩归星辰。
天际垮塌,等同于撕去了那一直以来都用蔚蓝色蒙住众人眼眸的面具,将其外部那个拥有着晶莹点点滴滴的昏暗世界彻底暴露在外。
既是三叩,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微弱光星顿时顺其心意而绽放光明,从不值一提的指甲盖大小摇身一变,或是化作幽冷蓝焰裹挟自身的鬼火,或是借由土木残骸而凝出沉邃厚实的圆球,抑或是变成甚至足以消融大地的阳炎灼热肆虐。
这么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身份至高无上的天外来客现如今却是全部顺应着刘墨一人的呼唤,纷沓而至。
刘墨不动声色地咽下一口已然行至喉间的甜涩逆血,左手五指猛然下压,背仰昏暗的星辰之光就已然拉出五彩斑斓的彗尾,争先恐后地冲向那天地一线的边缘,与那形单影只的星星之火在半空中形成鲜明的对比。
外人看来形似飞蛾扑火的白龙甚至还有些嫌弃那些星辰之光来得实在太慢,反倒还自顾自地卯劲前冲,牵着相形见绌的流光溢彩,闷头撞进了那天堂与地狱交相辉映的奇妙世界。
远远地望见白龙那螳臂当车的纤细身影正不躲不藏地冲入星辰之辉,委实动了杀念的刘墨心中却是一点儿没有尘埃落定的安稳心象,未曾收拢的左手五指亦是稍微有些颤抖。
那并非是源自于虚脱之后的不可抗力,反而更偏向于暗自的冥思苦想。这自有空灵通玄之意的五指在一次缓慢而镇定的开合过后便不再有任何悸动流于表面,反是铁心铁意登前一步,进以取而代之。
人皆知白玄齐有四叩神威,但却没有任何人敢断言自己曾亲眼见识过那第四叩的赫赫威能,哪怕是江湖之人在茶余饭后的自吹自擂,也不敢有人将牛皮吹至这种地步。
一叩是苍穹;二叩为坤灵;三叩归星辰;四叩敬寰宇。
四叩四通玄。江湖之士,哪怕是能掌握其中第一叩的形而非神,都能在这偌大的江湖中闯出个声名鹊起的威风,若是拿捏住两三分神韵,更是能够可以借此直接超脱于入品的概念,成为天下人皆敬之的绝世高手。
要知道,现如今的天下,能够借助天象之力加以御敌的,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宗师人物了。但这四叩的玄妙,却是直接越出了借助的涵盖范围,反而是以人力来操控天象。
如此妙法世间罕有,可白玄齐一人就已独占其四。正因这绝对后无来者的壮举,才彻底巩固了他那千古第一人的头衔。
四叩齐出,未曾恢复至巅峰的刘墨算是彻底抽空了内里由转世所留下的全部底蕴,也得亏还留了一口气能用来勉强吊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才让他没有直接狼狈至极地瘫倒在地。
星辰之火燎原而过,下一瞬,便是寰宇的只手遮天。
强大到难以匹敌的空玄之力便从天空中的一处暗隐呼啸着奔涌而出。初来乍到的它,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将那些个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自身控制的星辰径直扯回了掌心,还顺手抹除了不远处那个已经杂糅成混沌的天地一线的存在。
虽然暗影不成任何形状,但刘墨却能清晰地感应到那极具人性的一个动作——回眸。
没有任何形体,亦没有任何感情的一记回眸,却是将恐惧的烙印深深地埋入了已是强弩之末的刘墨心间。
哪怕最后一叩为敬,刘墨也不敢拍胸脯担保那一切都显得无比诡谲的寰宇,会不会在某一刻就对这一寸小小的天地起了杀心。
力所不及是苍穹,只不过终有一日,修行登峰造极的人们便能踏云而行;而真正意义上对于任何人都是遥不可及的,永远都只有那界外的浩渺空洞。
寻回出走游子的暗影不做过多停留,淡望过后,他也没有将叫人捉摸不透动机的手伸向刘墨所在的唯一健全地,初临于世便急流勇退,连同光芒暗淡的星河一起消失了。
寰宇溃散后,白雪亦是随之消弭,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结界就已经崩塌了。
重见凡世天日的刘墨再也支撑不住几近虚脱的身子,一屁股就坐在了石子儿满布的草坪上,眺望着正前方那混沌不堪的一幕。
有高山被拦腰削去顶峰,有苍天被剥夺蔚蓝,幽暗的紫云笼罩在那方圆数十里的区域,在南溟帝国的疆土上,再一次开辟出隶属于永夜的深邃。
“良弓秀箭不射二鸟就显得有些浪费,射了二鸟,却又有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只在世界打出两只残疾的伤鸟....”刘墨苦笑着对自己呢喃道。
此时此刻,他的气息已经变得异常紊乱了,就连心跳也是徘徊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每一次间隔的停顿之长,甚至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还没有结束啊.....”刘墨长叹一口气,以此作为回光返照的契机,唤来强弩的最后风采闪耀于双眸之中。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从衣中摸出一张暗金色的卷轴,正要启张时,却是仰天吐出一口暗黑色的鲜血。
一切都与当年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在亚土大陆的永夜之中以命为代价,与寰宇作交换,封印了白龙。
“还不能死啊...至少...还要有那最后一次啊.....”刘墨将染上墨色鲜血的卷轴平铺于草地之上,嘴中默念约定俗成的隐咒,顷刻便让那暗金色纸张蜕变出炫目的光晕。
光芒在永夜的边缘大放异彩,将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刘墨裹挟进那海纳百川的空间中,转瞬千里,向着那正是硝烟四起的行天大陆电射而去。
在洛溪城上的猫捉老鼠,本就是仗剑天涯的列君生处处占优。被他那闲庭信步压制到难有反手之力的韩辛自顾不暇,更别说是支援身下早已溃不成军的黄麟了。
唯一称得上是强强对决的齐真与姜行,二人的斗争也即将落下帷幕。已是一个血人的姜行遍体鳞伤,但气焰依旧猖狂;而原本还是手握双刀的齐真,现如今却已经断掉了一只手臂,显露在外的一节白骨是那么瘆人。
韩辛是黄麟逆转颓势的唯一希望,但奈何他对上的,却是冥界君王。自知必败的韩辛狠心咬牙,正准备集一身修为与那倨傲的列君生玉石俱焚,可还没等他将这门心思付诸实行,那大有睥睨天下之姿的君王却是浑身剧颤。
在韩辛的注视下,有天外而来的墨染不由分说地打入列君生的体肤,仅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蒸发了这位君王的左半身。
冥界至锋坠入大地。
左半身瞬间消弭,与之一同烟消云散的,还有战场上的许多冥界怪物,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在黄麟军中七进七出,摘人头颅如入无人之境的冥界一字辈。
他们那原本该是蜻蜓点水的轻柔,却在此刻扑地化作青烟飘渺,于血海中灰飞烟灭。
瞬间失了大势的列君生神情肃穆,但并没有任何惊讶流于言表,似乎是对这一天早有预料。
“白玄齐.....”只留有半边身子存活于世的列君生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愤懑不让其井喷,沉声道。“不过既然他有闲情对我出手,白龙就应该没死....到底还是赚了啊....”
化雾消散的左半身此刻正蠕动着想要恢复巅峰,但一生纵横沙场的韩辛又怎么可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双手震落虚空,自泥泞中拽起一道出淤泥而不染的天门。没等列君生做出任何动作,天门大开,有纯净至极的仙气澎拜鱼贯而出,从头到尾地洗涤着这位君王的死亡之气。
与此同时,行天大陆的内部,亦有无比嘹亮的凤鸣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