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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乔连连不陌生,顾绍也不陌生。
他上前一步,拱手客气道,“原来是朱大哥,报官的是我长子,昨夜我家遭窃了。”
为首的衙役原本是挺着官腔的,在看见乔连连之后,他眉头一皱,立时收起笔直的腰板,堆起一脸的笑意,“原来是顾家郎君和顾夫人。”
马知县说了,这位夫人可非比寻常,需得好好招呼着。
第一次时他不知道,现在可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得罪了。
“原来是顾夫人家里遭窃了,那可得好好检查。”为首的衙役说完,回头看向身后的小衙役,语气又恢复了严肃,“去好好查查,务必查清楚顾夫人家里是怎么回事。”
小衙役领命进了新房。
剩下一堆人站在外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在这个时代,家族氛围浓郁,团结意识强烈,血缘关系更是看得无比重要。
一般有什么事,找一找族老,里正,多数讲讲和也就算了。
甚少有人去报官。
因为报官,就意味着事情闹大,意味着无法收拾。
一时间,很多人看向顾绍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偏顾绍毫无所觉,仍旧淡淡的立在新房门前,和朱衙役说着话。
约莫盏茶时间,小衙役检查了一番新房,又翻找了墙头的脚印,走了出来禀报,“老大,果真是人为偷窃,在墙头看到了两个人的脚印,应该是一名成年男子,和一名男童。”
成年男子和男童。
正好跟顾纬和顾壮壮对上。
一时间,许多不愿意相信乔连连话的人全都讶异了。
顾纬后退了两步,喃喃道,“这也不能证明什么,谁知道是哪来的窃贼,也许是李家村的呢。”
“老大,按着脚印我们一路走了过去,捡到了这个,与墙头上的脚印完全契合。”另有一个衙役捧着一只鞋走了过来。
顾纬面色大变,他昨日真的跑丢了一只鞋,因为情况紧急就没回去寻,想着今天仔细找找,谁知道却成为了关键的证据。
“就算捡到鞋又如何,谁家还没两双鞋了。”他还想嘴硬,“这鞋好些人都有。”
“鞋成双,只需去嫌疑对象家中寻上另一只,基本就可以定罪了。”朱衙役冷声道。
其实真相如何,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只是需要抓到切实的证据罢了。
顾纬最后一丝希望也算是没了。
他看了看顾绍,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几个衙役,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抓住他。”朱衙役立时大喊。
几个小衙役飞身跃起,顾纬还没跑两步就被按在了地上。
“还有一个脚印。”朱衙役把目光落在了顾壮壮身上。
“不,不,不是我想来的,是我爹让我来的,我们就是翻点东西。”小孩子吓坏了,连跑都不敢跑,更是直接把真相抖落了出来。
朱衙役没有留情,把爷俩全都押上,送往斜阳县。
“儿啊。”
“当家的。”
顾纬被押住的那一刻,顾老太太和顾大嫂就慌了,两个人想拉住顾纬,又不敢靠近衙役,只能远远地跟着,唤着。
然而等两人被押上了马车,越走越远的时候,婆媳两个也只能哭倒在路边。
人群中,有人不忍,有人叹息,有人无奈,还有人悄悄地走了过去。
“娘,起来吧。”顾统腿脚有些不便,勉强弯下腰想要把顾老太给扶起来。
“我不起,我的儿啊,就这么被带走了,老三你个狠心的瘪犊子,你不是人,你没有心。”顾老太太哭的死去活来。
顾二嫂冷冷的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就是,全都是顾老三害的,要不是他,我们家哪会这样,我儿啊,当家的啊。”顾大嫂嚎啕大哭,“为什么倒霉的不是他,为什么是我男人,是谁倒霉都行啊。”
听到这里,顾二嫂终于忍不住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成天怪天怪地,也不想想自己干了什么,天天看不得人家过好日子,天天想着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还用上了偷这种下作的手段,活该你们倒霉,活该你们被抓走。”
“别说了。”顾统为难的看了她一眼。
“说,我为什么不说?你当你这个大嫂是个好东西呢,当年我娘给我陪嫁的两根银簪子,她是不是偷走了一根?问她还不承认,说捡的,捡了就归自己了,她脸皮怎么这么厚呢。”顾二嫂不仅没有闭嘴,反而抬高了声音,“平日里大活小活哪样不是沾个手就走,其他的全扔给我。”
“怎么就你娇贵,就你碰不得凉水,俺们不是爹生娘养的,俺们不是人,俺们就能大冬天碰冷水就得刷碗刷锅做饭了。”
“一倒霉就觉得天大的委屈,也不想你们占便宜的时候,别人多委屈。”
“就你生了个儿子是宝贝,俺们家闺女就不是东西,俺们家闺女也不配吃好的,天天给男孩开小灶,女娃就得吃剩下的。”
“我呸,我还告诉你们了,从今往后这公中的活我是一点都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顾二嫂说完,脱下了胳膊上的套袖,直接摔在了地上,大步离去。
顾大嫂已经被骂的呆住了,这还是她那素来沉默寡言的二弟妹吗,这一个个都要像乔氏看齐吗,都要翻天了吗?
顾老太更是怔忪的瘫在地上,家里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这是要干什么呀!
“娘,起来吧。”顾统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坚持想把顾老太给扶起来。
谁知道顾老太反手推了他一把。
顾统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谁要你管,假好心,你媳妇那些话是不是你让说的,我就知道你们觉得我偏心,觉得我偏老大家,可老大家就一个孙子,是老顾家的根,我能不偏疼着点吗?”顾老太太愤怒的咆哮。
顾统一怔,眉头一点点的皱紧,最后又猛地松开。
“所以,娘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他凉笑一声,蹒跚着站了起来,“欺压我家,搅合三弟家,原来在你眼里都是理所应当的。”
“那我们算什么呢?”
“或许,娘一开始就不该把我和三弟生下来。”
他叹息一声,双手负在身后,一拐一瘸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