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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信仰的不是它。”
“……是你。”
叶于渊的声音很低, 尾音中些微的叹息散在风中。
他帮少年拂去花瓣后,手指忽然一滞, 耳畔浮现一层薄红。
叶于渊面上没什么表情,后退半步,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薄唇微抿。
漆黑的眸中有几分苦恼与赧然,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平静。
方怀:“……?”
他没听清楚。
但他并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性格,想了想,只是说:“对不起, 我没有听清。”
“没事。”
叶于渊紧绷的后背这才放松了些。
两人对视一会儿,都没说话。
半晌后,叶于渊低声道:
“不用太紧张。”
他的视线落在方怀身上,漆黑的眸子乍看上去竟然很温柔, 但一会儿又觉得那是错觉。
听叶于渊说话,让人觉得很舒适。
方怀笑了笑,点头:“嗯, 好。”
方怀想,以后要是他们能够成为朋友,他希望叶于渊能够多说点话, 让他多听一听。
现在就算了。
夏日的微风吹落些花瓣, 城市荒废的一角,安静到几乎能听到光芒缓缓坠落的声音。
“那我先去准备一下,”方怀见他似乎没话想说, 于是笑着挥手,“以后见?”
叶于渊淡淡地嗯了一声。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再拐角,他才收回视线。
而方怀走到后台清理出的休息室,开始准备一会儿才艺表演的东西——他的这项‘才艺’,对服装和扮相的要求都挺高的。
唱曲早已熟稔了,只是动作还有些生疏,毕竟他不是从小就开始练身段儿的,和专业的比还是差远了,好在选的这一段主要是文戏。
这是方建国除了打麻将以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也是方怀的。
既然现在有机会,他想……让更多人看到它。
一个小时后。
跟拍的团队带着设施来到大剧院,放设备、找角度。一边工作一边闲聊着:
“方怀的到底是什么啊?”
“这场地……他要表演个话剧什么的?”
“希望别出差错吧。”
许多选手并没有明确说自己的才艺,不过从选的场地也能看出一二。
有的选手会故意不说,以保持新鲜感。
至于方怀?
网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人猜测他要再吹个树叶、逗个鸟,那样虽然有些无聊,但也不至于出错。不过可想而知,最后的分不会高到哪里去了。
网上直播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
一个叫许路风的选手展示了花滑,在节目掀起了一阵小高潮——许路风是个小麦色皮肤的青年,今年刚签约出道的,有人发现他的父亲是退役花滑选手,拿过冬奥会金牌的人。
这次顺序是抽签决定的,说来有趣,初选的前三名恰好挨在一起。先许路风,然后方怀,最后鹿羽。
而这次方怀运气也十分不好,刚好在花滑的后一个,以至于轮到他时,弹幕几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喜里。
偶尔一两条‘期待’和‘崽崽加油’都很快被刷过去了,乍一看竟然像是无人问津。
【啊啊啊啊好帅!!】
【我靠,这水准够得上专业了吧?!又帅又美啊。】
【马上就到我家崽崽了!】
【你家崽崽?谁?】
【花滑什么的太帅了呜呜呜,想嫁。】
滑冰场,许路风手里提着冰刀,看到弹幕顿时不好意思极了。他刚想登小号充值刷个深水鱼雷,忽然屏幕上一阵特效,有人砸了十个巨型深水鱼雷。
我靠。许路风目瞪口呆。
五万块……
滚屏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加油。”
【感谢大佬!怀怀加油!】
【原来下一个是崽崽啊。期待!】
【来吧,让你家崽崽给我们表演一个杂技遛鸟和吹树叶,科科。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套小把戏,我差不多看腻了。】
【排楼上,腻死了。会耍杂技了不起吗?是选偶像又不是选杂技艺人,我笑了。】
每次新的选手表演开始时,房管都会禁言十秒钟。乱糟糟的弹幕总算干净了,许多人长出一口气,看向舞台。
镜头角度找的很不错,与舞台的地板平齐,有种莫名的味道。
废弃的大剧院,空荡荡的舞台,边缘丛生着藤蔓和不知名的花,破了一个洞的天穹有光缓缓洒下。
这副场景给人的感觉很奇妙,让人心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没有歌声。
十秒后,房管再次打开了弹幕,一条条飞速闪过。
【噗,人呢?】
【又跟上次似的迟到了?某些人这作品还没多少,先开始耍大牌了哦。】
【才十秒,你们就不能耐心一点吗?】
李芸打开直播时,正看到一条条不友好的弹幕,气得手抖,下意识发弹幕反击了。发完她才仔细看画面里的场地。
“咦。”李芸摸了摸下巴。
她的父亲李素是昆曲表演艺术家,父亲的师父是董如澜教授,她小时候跟父亲去看过董教授的表演,依稀记得……当时,就是在这个剧院?
原来它已经这么破了啊。昔日整个南市最热闹的地方,现在竟然如此荒凉,说不定明天就要拆掉建楼盘了。李芸心里一时唏嘘。
她忽然又意识到什么。
方怀挑这个地方,莫非是……
“不会吧。”她心想,“这可难了,一个弄不好就是出丑啊。不求崽崽出彩,不要出错就行。”
父亲李素悠悠翻过一页报纸,一边泡茶,一边又在数落她:“又看什么‘综艺’啊?你有空能不能把学习搞一搞,我看你追的什么‘偶像’那一个个,唱也不像个唱的样子,怪里怪气的,空有皮囊没有内涵。”
李芸充耳不闻,只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屏幕。
下一秒——
“春风上巳天,桃瓣轻如翦。”
唱的是《桃花扇》玉芙蓉。
这一声如锦缎如流水,婉转又顺畅,气息拿捏的极稳,加上戏腔自带的效果,让人背后一时有如电流涌过!
先声夺人。
弹幕安静了一瞬。许多人在屏幕后面都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失去了言语,包括李芸和李素。
而李素的反应要更为激动些。他的表情从‘不屑一顾’渐渐变得空白,下一刻,睁大了双眼,差点打碎了茶碗,霍然起身,失声问:
“芸芸,这是谁?!”
他不会听错,这唱腔分明、分明就是……
李芸无暇回答他,只仅仅盯着屏幕。
一人从幕布后面走出来,旦角扮相,从头面到服饰一应俱全,步如云——要知道,昆曲扮相现在已经不太符合许多年轻人的审美了,有人觉得太夸张,亦或是过时了、欣赏不来。
但看着那人,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
只会觉得惊艳。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呼吸停滞了——也许是场地选的太好,在那种废弃的剧场舞台之上,天光缓缓洒下,忽然就模糊了时间的界限。
【???别拿原唱骗我,这百分百假唱的吧??!】
【排了,我昨天还在看董老师以前的录像,声音和唱腔好像啊。】
【这谁啊??快告诉我这谁啊?我疯了???】
【好听啊啊啊啊啊啊】
方怀的身段不太行,毕竟不是从小就学这个的,那女气和柔弱无论如何也拿捏不出来,有心分辨就能看出,戏装裹着的还是个高挑瘦削的少年。
他之前和老师商量过,扬长避短,尽量减少动作、突出唱词。
但扮相,是十足十能拿满分的了。
“这,”李素看着屏幕,心情简直复杂至极,“这孩子的可塑性太强了。”
他是专业的,自然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体的些微僵硬。但那扮相……对于乾旦来说,能达到这程度的屈指可数。
方怀的可塑性,太强了。
平时看着干干净净的少年,换上校服戴上耳机就是帅气叛逆年下小男友,穿着西装又英俊风度翩翩,没想到换上戏装反串旦角,竟然也毫无障碍。
很美。
竟让人一时想不出别的形容。那种美并不柔弱,带着某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特质,那双眸子仿佛要焕出光彩来。
【太六了吧?!】
【23333就我发现怀怀动作有些僵硬,努力减少了动作把重点放在唱词上吗?好可爱啊】
【假唱实锤,我这就去翻董老师的表演视频做音频对比。】
“正作绵飞雪,落红成霰。”
昆曲唱的慢,韵味悠长。
但《桃花扇》又并不是一出慢悠悠、轻缓美满的戏。
此时此刻,无数人屏息,视线都集中在方怀身上。
方怀的粉丝和节目组当然很高兴——方怀又给了他们一次惊喜。而一人正站在废弃剧场的入口处,沉默地听着,眸中色泽微软。
舞台上的方怀就像在发光。
他天生就该站在那里,被所有人喜爱,被所有的光芒与镜头眷顾。
李芸抱着平板,激动的已经恨不得蹦起来了。而一向对她要求严格的李素这次竟然也没说什么——不如说,他自己比李芸还要激动。
这个小孩子姓‘方’。
如果他没有猜错……
父女二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恨不得凑到屏幕前去看。
而李素完全忘记了他刚刚说过的‘你们年轻人追什么爱豆,全都是浪费时间’之类的话,在方怀某个转调成功完成时,还忍不住叫了声好。
但与此同时,有那么几个人的心情却糟糕极了。
“这一句后面跟了一段念白,”经纪人放下手机,磨了磨牙道,“那一段是最出彩的,不能让他唱到那里,不然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温润的青年没说话。
他一边在手机上按了按,一边低声道: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假唱’的tag,刷起来吧。”
这跟董如澜早期那会儿的风格太像了。
而且,现场又只有方怀和几个摄影师,这么容易作弊的环境,方怀想要自证清白都难——他的动作,有心人都能看出只是一般水准,唱腔却那么精妙,谁信啊?
而董如澜避世多年,连讲课都不怎么去讲了,又怎么可能站出来帮方怀洗刷冤屈呢?
不可能的。
2.
现场一共有三个摄影师。
其中一个是总摄影师,另外两个是摄影助理,设备是早调试好的。当方怀唱词唱的‘绵飞雪’时,一个摄影助理忽然踉跄一步,碰到了摄像机!
镜头骤然一晃,黑了下去。
【怎么回事?!】
【我靠,我想打人,正到精彩的地方呢???】
【下面那一段念白啊啊啊啊啊啊莫打扰老子听曲!】
【莫打扰老子吸崽崽!!你他妈把我的崽崽还回来!】
总摄影师的眼睛一时瞪圆了。
他一边面色发青地扶仪器,一边骂人:“你他妈怎么回事?!饭碗不想要了???”
而那个摄影助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刚就像撞邪了似的,莫名其妙地就失去了意识、往前迈步,此时自己也快哭了。
下一秒。
总摄影师和助理同时瞪大双眼。
西装规整、沉默英俊的男人迈着长腿走来,几步便到摄影机前,从摄影师手中接过了仪器。而秘书在他身后,笑着把两人请到一边详谈。
叶总……怎么在这里?两人都呆滞了。
那感觉就像看见纸片人从财经杂志里自己跨了出来似的,极度不真实。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间。
叶于渊沉默地接住仪器,薄唇展平,面上不见任何特殊的表情。骨节分明的食指在仪器上轻叩,半晌果断地拆掉几个东西、按下某处。
他的手指很好看,做这些事时又果断极了,几乎是赏心悦目的。
台上的人并未注意到这些。
《桃花扇》并不是一首舒缓的、圆满轻松的曲子,相反,它非常沉重,甚至字字泣血。而唱词已经到了‘落红成霰’,少年微微闭上眼睛。
许多年前,那个人唱的应该也是这一句。
画面一点点浮现……
短短几秒之间。
直播间里已经炸了。
【我靠,投诉!!!老子要投诉!!!】
【节目组,请给个解释吧。】
【干卡着浪费时间,先切下一个节目吧,我想看看我们家鹿鹿了。】
【排楼上,先换下一个吧,别浪费时间。】
李芸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也惊到了,一看到弹幕,牙关又咬紧了些——这时候如果切换到下一个选手,后面方怀有没有补时间还是个未知数,观众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崽崽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而李素的反应更大。
年过四十的李副教授霍然起身,抖着手指画面:“谁搞的?我要打电话到电视台去投诉!”
李芸:“……”
此时此刻,节目组也乱成了一团。
副导演手中握着手机,一咬牙,说:“要不就先切换到下一个鹿羽的?观看人数十万了,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总导演面色凝重,下巴僵硬,即将点头——
手机忽然响了。
总导演一看上面的备注,心中一慌,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喂,叶总?”
那边传来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如浸霜雪。
只有两个字……
“不换。”
不允许切换到下一个节目。
方怀努力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的东西,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看得一清二楚。
ai自动在蓝牙耳机上拨号,叶于渊说这三个字时,面上没什么特殊表情,手上的动作不停。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仪器上飞快调整、操作。
十秒后。
废弃的大剧场中,沉默的男人扶正仪器,松开手,低声道:
“好了。”
这一声很轻,冷淡低沉,醇厚的嗓音特殊又抓耳。
直播间的众人再次看到了清晰的画面。
前后半分钟都不到,摄像机连带收音设施全都好了,几乎什么事情也没耽误。有人眼尖,看到了在摄像机前一晃而过的手。
【这只手真好看,是助理小哥吗?】
【声、声音也很好听……苏到耳朵要掉了。】
【感谢助理小哥!!又可以愉快吸崽了啊啊啊】
【你们,确定,是助理小哥吗?】
一部分观众沉默了。
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而另一边,鹿羽和经纪人的面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你不是说不会出问题的吗?”经纪人有些气急败坏了。
他们都想好了,先让那边摄像机短暂故障,再借此要导演组换节目。到时候观众注意力肯定都在鹿羽身上,即使那边仪器修好了,未来还会不会补一次也是未知数。而且观众没了一开始的惊艳,给方怀投票的会少很多。
鹿羽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片刻后,他说:“微博轮话题,现在就去。”
经纪人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直播间里,画面再一次清晰起来,连声音都完全修复好了。
在短暂的讨论后,直播间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台上吸引走了——方怀好像就是有这样的特质,只要他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你就不会去想别的事情。
他有特殊的、独属于自己的磁场。
一身戏装扮相的少年,在微光下半闭着眸子,模样好看得不讲道理。玉芙蓉前两句的唱调还算是舒缓轻慢的,不听词甚至有几分像一个旖旎的春||梦。
直到这一句。
台上的人忽然睁开眼,语速骤变:
“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
“青溪尽是辛夷树……”
破了一个大洞的天穹,软软的光落下,给整个画面晕染上一种不真实的色泽。而方怀睁开眼时,眼角有泪猝不及防涌出。
——“不及东风桃李花。”
婉转中带着低泣的嗓音,在此刻突然提高。少年急急地念出这几个字,字字泣血,几近破音。
许多人看着屏幕,忘了打字。
刚刚乱成一团的直播间,在此刻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下来,简直像是约好了的一样。
一直到念白结束,接入下一段低回的唱腔‘溅血点做桃花扇’时,弹幕才忽然如同爆||炸一样挤了出来!!
【怎么回事????我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他上次初选的时候念了一句《牡丹亭》,我当时觉得有点东西,还挺好听的……又进步了还是怎么的?!念白这功夫绝了。】
【不说了,我去找我爷爷收集的昆曲碟片了,太特么好听了。】
【假唱的当然好听了hhhh笑死我了,你们还真信了?这就是放的董老师的碟片,他对个口型罢了。真要是现场唱怎么可能零失误啊?】
“……”
《桃花扇》玉芙蓉这一段不长,很快就结束了。
而弹幕的热情却丝毫不曾消弭。不如说,在那短暂的震撼之后,弹幕如同爆炸一般疯狂增长。
【啊啊啊啊我想娶他,不对我想嫁……娶……】
【总之我想跟他在一起!!!】
【等等,怀怀怎么了??】
有人敏锐地发现,方怀在唱完最后一句时,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了!
但大家对此了解的不多,更多人只是以为这是一种表演谢幕方法——像那些什么悲情舞蹈、戏剧,最后不都经常有演员最后以摔倒或者卧倒收尾的吗?
他们以为这次也是这样。
只有少数人意识到,方怀的状态……是真有点不太对。
【怎么感觉要摔了?】
【周围人赶紧的啊,扶一下!】
【赶不过去吧,摄影助理都在台下呢,这距离有点远啊?!】
下一秒。
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像凭空出现在舞台上——他很高,站的笔直,从镜头的角度看,裁剪合体的高定西服勾勒出优美的肩背线条。那人手指微蜷了蜷,把将要跌倒的少年抱入怀中。
他抱的很紧,指节微微泛白。
方怀的眼睫垂了下来,唇角抿着,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台下和屏幕外的人都沉默了两秒。
【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还是说我眼花了?!】
【心疼我崽崽qaq这是怎么了?】
【看背影好帅啊,想看正脸。】
【想看正脸+1】
那人抱住方怀后,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过身——
屏幕忽然黑了。
“……”
【我靠,我靠,我靠。】
【我刚刚好像看到眼睛了?好帅啊啊啊啊啊啊不过有点迷之眼熟???】
【我比较关心怀怀现在怎么样了qaq】
【轮到小鹿啦!!!小鹿冲鸭!!!】
鹿羽的团队早有准备,一切换就立刻带节奏、控评,刷深水鱼雷汉化,因此,那些还在讨论上一件事的人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有网友录了像,但很快发现——自己的录像只截止到那个男人出现之前,后面的画面莫名被剪掉了,还真有点邪门,像是所有人同时出现了幻觉一样。
而屏幕上,鹿羽已经开始了。
他弹钢琴,并没有打算从形式上取胜,几乎完全是在炫技。不得不说,曲子难度很高,一个音也没错,的确是很厉害的了。
【鹿鹿66666】
【哈哈哈哈比起某些人动作僵硬的唱戏强多了。】
【说实话,上一个我真心欣赏不来,唱的也假假的。】
【上过春晚果然名不虚传】
【只有我觉得钢琴角度有点奇怪吗?这样完全看不到人的正脸啊。】
这条弹幕刚刚发出,就被房管迅速删除了。
有些人也有疑惑,不过并没有深究——在弹钢琴的那个人,真的没有露正脸,恰好被挡住了,只露了背影。
不过这背影的确是纤细的少年模样,许多人都没太怀疑了。
3.
方怀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
他有那么几秒失去了意识,头晕、耳鸣,脚下完全不稳了。
但只是短暂的几秒。
意识回笼时,他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
准确来说不是抱,因为方怀很快清醒过来,自己后退了一步。
“叶于渊?”第三次了,他说这三个字仍是有些笨拙,“又见面了。”
很好看啊,他忽然想。
方怀有轻微的脸盲,但能分辨美丑的。叶于渊的皮肤很白,不是细腻的瓷白,那色调偏冷,乍一看是不近人情的,凑得这么近时像一尊俊美的神像,漆黑的眸子透着丝丝凉意。
只是当他看过来时,冷淡的神色又会褪去不少,显出些柔软来。
闻言,叶于渊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顿了顿,又问:
“不舒服?”
方怀摇了摇头:“还好,谢谢。”
他从上台开始状态一直很好,最近也没有感冒什么的病,刚刚真的非常非常奇怪。硬要说的话,有点像是方建国说过的‘撞邪’了。
不过,现在的人不提倡封建迷信吧?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
摄影师和助理过来打了个招呼,眼神还有些不好意思:
“方怀,我们节目组接下来没事了,你一会儿可以自由安排。”
他们刚刚在被秘书询问事情,并没有看见舞台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对于刚刚直播过程出的岔子,心里还是挺愧疚的,尽管他们都不是故意的。
方怀点点头。
“要去干什么?”摄影师随口问。
“先,”方怀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脸,“把这个洗了。”
他是戏装,从头面到妆容一应俱全的,的确是该卸个妆的。
“嗯。”摄影师点头,心里还有点惋惜。
方怀的戏装扮相真的很好看,就这么卸掉了?
方怀并听不到对方内心的话,跟人挥手,转身。
转身……
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从体型上来说,应该是大尾巴。接近一米九的男人,沉默地跟在方怀身后——而且他的表情十分自然,一如既往的冷淡,唇角展平,好像这原本就是他要去的方向。
方怀:“……”
秘书:“……”
秘书心想,李经理和张总就在外面等着呢?这样真的好吗?!这次来这边是谈一个项目,涉及土地开发,只跟ptah的分支项目有关,叶于渊本来不用来的。
三个小时前,这边刚谈完正事,还有些细枝末节没处理,一转头叶总已经不见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工作狂叶总了,秘书想。
“叶于渊,”方怀边走边转头看他,有些想笑,浅琥珀色的眸子透亮澄澈,“你是过来干什么的?”
“谈生……”意。
秘书下意识道。
“散步。”叶于渊淡淡道,说罢看了秘书一眼。
秘书:“……”
他停下脚步,后背冒了些冷汗,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嗯。”方怀点点头。
没走多久,后台休息室已经到了,他当时衣服就是在这里换的。
房子有点狭窄,还是老式的小窗格,一块小小的镜子。窗边一株白玉兰已经开花了,麻雀站在窗台上啾啾叫着。
叶于渊仍跟在后面,在门口停下,唇角微抿。
方怀从刚刚起,就没跟他说一句话。
他手指微蜷了蜷,眸色有些黯。
“不进来吗?”坐下后方怀看向门口,一愣。
他手上已经在帮对方倒茶了——用保温壶装的热茶。
他和方建国小时候住在山里,附近有村子,方建国就是去那里打麻将的。偶尔有人跟方建国溜达回来,在家里喝一口茶。这里虽然不是他家,但也可以待人接客了。
方怀是很讲礼貌的。
闻言,男人怔了怔。
半晌后才迈步走进来。
他从少年手中接过杯子。这杯子其实就是保温瓶的盖子,ptah那些员工估计不会想到,自己严肃冷淡、有钱又不近人情的老板有一天会坐在狭小简陋的室内,抿着唇,用盖子喝一口热茶。
而且表情丝毫没有不适。
漆黑的眸子被水汽氤氲着,一点点软下来。
半晌后,叶于渊低声道:
“很甜。”
“茶很甜?”方怀愣了愣。
叶于渊沉默片刻,微一摇头。
他定定地看着方怀。
“不是茶。”
低沉醇厚的嗓音,尾音的微哑带着些缱绻温柔的意思,一闪而逝。
方怀一无所觉,对他弯着眼睛笑了笑,一边取下头面装饰,舒了口气,然后拿起毛巾擦去脸上的戏妆。
瓷白的皮肤一点点露出来,少年的眼角眉梢都在熹微光线里焕出光彩来,浅色的眸子如琥珀,干净又让人喜爱,从头到脚都透着丝丝甜味。
他像一块橱窗里亮晶晶的糖果,明明和星辰一般耀眼,却又很柔软甘甜。
像是一个触手可及的愿望,一个并不遥远的美梦。
方怀看着小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石斐然今天家里有事,没能陪着来,但帮他准备好了东西。有个瓶子上面写着‘结束了用这个洗脸’,是卸妆水。
方怀迟疑了一瞬,打开盖子,想了想,直接往脸上倒。
下一秒。
——“嘶。”
方怀倒抽了一口凉气,马上闭上了眼睛。
……疼。
那个液体倒到眼睛了!
感觉有点像往眼睛里倒辣椒水,又酸又刺,真的很疼。方怀试探着睁了睁眼,眼眶完全红了,生理性的泪水盈满眼眶。
叶于渊眸子一滞,眉头微蹙起来。
“别动。”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方怀手中的毛巾,帮他一点点擦去眼睛周围的水渍。
他的动作很轻,刚擦了两下,手上忽然一停。
这样似乎……太近了。
方怀仍闭着眼睛,盘腿坐在木地板上。而叶于渊俯身,两人凑得很近,几乎呼吸交缠,软软的光从小窗格照进来。
男人耳根忽然微微发烫。
“很适合接吻的姿势。”ai的机械音在耳机里平板道,“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读取了您的脑电波。”
叶于渊:“……”
是时候考虑换个ai了。
另一边,微博上。
#方怀 假唱#的tag被悄悄轮了起来,没半个小时,已经挤上了热搜前五。
【???什么情况】
【据说是才艺表演假唱了。真是为了红不择手段啊。】
【之前他不是就靠潜规则上位的吗??买热搜,初选和海选怎么过的自己心里没点ac数?底子里都烂透了,能指望他好到哪里去。】
【楼上一看就是水军吧,抱走我家崽崽。之前嘲他农民工嘲的最凶的不是你们家吗?一转眼就成了关系户空降??你家鹿鹿还挺不走运的哦,竟然被农民工黑幕了,科科。】
“这个是和董老师作品的音频对比,某人有没有假唱大家自由心证吧。[音频]”
这是某个微博大v,也没做音频分析,但单听声音……竟然还真挺像的。董如澜早期作品录音条件不好,听着有些模糊,但咬字、换气许多细节竟然都对的上。
【???】
【不是我说,真的有丶丶像。】
看见这些带节奏的言论,方怀的粉丝简直气炸了——自己家的小孩被欺负了,谁不心疼?
【看过直播的都知道不是假唱吧?全程没出错是因为他努力,一天练习十六个小时了解一下。】
【你们都聋了吗??这哪里像了?!泼脏水nmsl】
【某人的粉太没素质了吧?上来就人参公鸡,果然饭随爱豆。】
【真的没素质,和某农民工一样,果然九年义务教育不能少。】
这波节奏自然是鹿羽粉丝带起来的,他们也没打算掩饰。
才艺表演可是要大众投票的,现在,方怀的路人缘越差、他们越得利了。而且方怀的粉丝已经被激怒了,这对他们反而更好——方怀粉丝都失去理智了,无差别攻击,反而自己成了靶子,更败路人缘。
节目组估计也没预料到,他们原本规划的好好的赛制,竟然成了恶性竞争。
李芸打开微博看了两眼,大脑里轰的一声。
她和许多粉丝一样,几乎就要气炸了。但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父亲:
“爸,现在网上在造谣方怀假唱,说他刚刚放的是董教授的音频。”
李素正在拨董教授的号码,此时恰好接通了。
李素:“……”
电话两头安静了一会儿。
半晌后,电话那边传来一道苍老却慈祥的声音:
“……方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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