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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一条红色的巨龙蜿蜒曲折地在土黄色的原野上蠕动着。
千余人马踩踏出的步伐声汇成了犹如无数条小溪低语似的沙沙声。
“报……”
一个拉长的声音由远及近。
叶宰拉停红兔,威严地等着来人。
“禀制台,前方二十里便是紫荆关所。周将军派卑职请示行止。”
叶宰抬头看了眼快要下山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眼走得有气无力地士兵们,心里颇感无奈,只好发令道:“告诉周将军,扎营。”
“是!扎营。”传令兵领了令,立即跳上马飞速离开。
这时,马二柱凑过来,瓮声瓮气道:“制台,卑职想继续往前走走,看能不能寻到赵游击他们。”
叶宰斜眼看着马二柱,揶揄道:“柱子,你好像在害怕?”
马二柱道:“制台,老实说,周围的京营兵卑职不放心!还有,卑职很久没做您的亲卫了,好多事弄不太会。”
“本官相信周将军的手下不会对本官不利!”叶宰笑了笑,旋即沉吟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的安全不能全指望别人。去吧,调……那个戚烨伟过来。”
“是!”马二柱抱抱拳,却不马上离开。
“还有事?”叶宰奇怪道。
马二柱没立即开口,而是左右看看,显得贼头贼脑的。
“嗯?”
“制台,卑职找到赵匡后,能不能去他军中任个职?”
“着急了?柱子,你在我心里与赵匡同等重要,再去他手下任职不合适。你再等等,等川军北上后,我会安排你进去做个游击。”
马二柱张了张嘴,好像有点难以启齿。
叶宰板起脸,“到底啥事?少吞吞吐吐的。”
马二柱又看了眼四周,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嗫嚅道:“制台,卑职……卑职不愿带女兵。”
说罢脖子一梗作视死如归状。
“哦?”
叶宰立马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刚才他说不能胜任亲卫统领,又说想去给赵匡打下手,原来是不想和女兵混一起呐。
也对,这个时代的人观念相当沉旧,认为女人就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当然,明末风气开化,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也可以出街购物,但进军营绝对不可以,那是天大的不吉利!
马二柱这货能憋了几百里才说出来,都算他城府不错了。
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叶宰的亲兵大部分由石猛带进宫保护朱由检去了,只能把王紫玉的女卫队调来将就使用。
毕竟女卫队算是自己人。人员构成简单,忠诚度极高,因为她们均为王紫玉在河南、北直一路精挑细选的壮女子,身家清白且无家可归,没有亲戚人情的牵绊,心中只有对流寇、东虏的仇恨。
若是用修仙小说来形容,她们都断了“尘缘”。
后来的情况也证实了王紫玉不愧是将门女子,选人果然有一套!
这些断了尘缘的女子胸怀冲天的仇恨,不必督促便没日没夜的训练,哪怕摔破了头、扭断了骨头,依然咬着牙继续。
平心而论,她们训练时间短,同时限于女人的生理构造,战力的确比不上京营的兵丁。但是,她们手上拿得可是栓式枪,极个别还有手枪。不说一个打十个京营兵,五个绝对没有问题。
所以,不用她们又用谁?
叶宰理解马二柱的感受,但绝不支持。因为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职位任命不是分猎肉,岂能任人挑肥减瘦?
此例绝不可开!
想到这儿,叶宰冷冷看向马二柱,也不说话,纯以目光施加压力。
配合着他那张朴克脸,再加上“总督”的官本位光环,看起来倒真有了几分威严的气势。
马二柱当场麻爪,垂下眼睑不敢与之对视,脑门上隐隐生出汗迹。
随着时间流逝,马二住感觉压力越来越大,空气中好像也在电闪雷鸣,仿佛下一刻就会降下倾盆大雨。
不能再等了!
马二柱趁着叶宰还没出声的时机,抱拳请罪道:“制台,是卑职想差了。请制台责罚!”
叶宰听后不禁翘了翘嘴角,决定见好就好,没必要逼迫过甚,眼光转为柔和,语重心长道:“柱子,你是本官寄望的大将人选,以后肯定大用的。所以,你要学会将眼光放长远一点,要习惯站在更高处看待问题。
本官来问你,这些女兵在战场上能起到作用吗?”
马二柱翕动嘴皮半天,想说“不能”,可女兵的水平就摆在那儿,违心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于是回道:“能。”
“对了嘛。既然都一样的杀敌,我们为何要强分什么男女。”
叶宰笑着摊摊手,旋即脸色一正,告诫道:“柱子,作为一个合格的统帅,应该因时、因地、因人制宜,合理调配手中的资源,捏合起有力的拳头再打出去。记住了,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马二柱顿时眼睛一亮,嘴里不禁重复道:“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不管……”
好像醍醐灌顶,又好像暮鼓晨钟……
马二柱觉悟了!
他抱着拳兴冲冲道:“制台,卑职懂了。”
“懂了就好,去吧。”叶宰欣慰道。
“诶!”
…………
马二柱走后两个小时,一个小型的营寨在拒马河北岸扎了起来。
扎营时叶宰没管,只冷眼旁观周遇吉的安排,这其实也是对周遇吉的一个试用。
因为叶宰脑中的周遇吉是从历史书上看来的,除了知道此人“忠诚”的名声,关于他的能力、性格、处事等等却知之甚少,书上就只记了寥寥几句嘛。
而名声……
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名声这东西要分两方面说,《明吏》是清朝官方所修,编撰者站在统治者的角度,定然会大力褒奖忠臣烈士,以戒后人;
再说野史。明亡后,当时还活下来的遗老遗少,在对比了两朝,特别是“剃发令”后,即便明朝依然被打上腐朽的标签,但遗老们心里仍然趋同于文化认同感,无比怀念起从前来,故而对有些人涂脂抹粉打扮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鉴于此,叶宰不会全心会意相信周遇吉,先要考察一番。
自打出北京,行了这几百里路,应该说周遇吉表现的相当不错,留给叶宰的印象也在逐渐丰满起来。
因与叶宰接触的不够多,仅就军事素质而言:周遇吉指挥若定、计划周密,每天要走多少里,在哪个时间点哪里休息,他都有一套成熟的想法。
扎营时,他能根据各种地势扎出各钟针对性的营盘。
栗如现在,营盘以拒马河为弦,三边自然向往凸出,弄成一个弓型。贴着营寨挖了条宽阔的壕沟,引入河水,即防敌也防火。
壕沟外摆着少量自带的拒马桩,以及临时砍伐的树木。
障碍内外均撒满了铁蒺藜。
河对岸也没放过,周遇吉派了一个司游过河去设立岗哨。营这边的水边则扎了几个木筏子,以备退路。
退路?嘶!
叶宰好像猜到了点什么。
若是史书没有记错,周遇吉遇敌后想必是不屑于逃跑的,应该会背水一战。那么,这木筏子……该不会是给自己预备的吧?
叶宰心头顿时复杂起来,既有点欣慰也有点尴尬,还带着点莫名的愤怒,心说:“周遇吉,你是不是瞧不起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