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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踏的脚步声在黑暗中传出去很远,惊走了无数躲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的鼹鼠。
西宁郡的郡守张石带着沉默中的一行人走进了会客大厅。
昏暗的光线中,只有死一般的寂寞。
还有一块上书“明光堂”的掉漆匾额,显然那块匾额已经挂在那里很久了。
慕安望着豁朗开朗的大厅吃了一惊,在他们穿过幽暗深邃的长廊之后,二十余根六米多高的散着幽香楠木柱子在两边次第排开支撑起了用数百平米用琉璃、珐琅、黄金和白银装饰吊顶的巨型会客厅,而会客厅装饰繁复的穹顶之下则是无数雕刻繁复的月白色大理石雕塑。
这些面孔或东方或西方的月白色华美雕像显然是从是出自一个希腊或是罗马雕刻家之手,这些雕塑或是穿着西式重甲的魁梧西方勇士,或是身形瘦削的东方老者,或是有着端庄身材,丰艳肌肤,典雅面庞,娟美笑容的美人,甚至还有肌肉狰狞的人类被巨蛇团团勒住的可怖雕塑。
众人望着它们,神色不一。
总之这吸血千奇百怪、甚至有些突破东方审美藩篱的雕塑给了所有人很大的冲击。
“这个老人绝对不容小觑。”嬴政瞧着这些决然不同于秦国或是东方诸郡县的雕塑,心中对于这个脸上总是挂着爽朗笑容的老人评价更高了些。
“他是怎么把这些希腊风格的雕塑千里迢迢运来东方的呢?”慕安望着这些显然是篆刻着希腊神话中诸多英雄的雕像,有些吃惊。
黑暗中不断有着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甲叶碰撞的声音也隐约可见。
“殿下!”蒙恬拉住了嬴政的袖子,“似乎有伏兵。”
嬴政握住了蒙恬的手后,不动声色的对她点了点头。装作观摩这些雕塑的样子来四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殿下勿虑,只是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鼹鼠罢了。”
隐身在黑暗中的老人,耳朵动了动。
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耳朵竟然好使的不像是一个年老的文官了。
嘈杂脚步声和金属铠甲甲叶碰撞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先生不觉得吵闹吗?”
嬴政缓声而道。
“孤王最是不喜欢这阴影中的鼹鼠,孤在咸阳的时候,但凡见到鼠道那就必然命人烧上一鼎的沸水,顺着鼠辈的路径灌下去,让那些墙中之鼠明白,这天下有些地方是不容鼠辈作祟的。”
张石顿了顿,回头深深的看了嬴政。
场中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张石脸上依然挂着爽朗的笑容。
而黑暗之中死一样的寂静又一次笼罩了在座的诸人。
蒙恬所能听到的唯一金属碰撞声便是来自于自己身上那套又厚又重的环甲。
刚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她个人的幻听。
但她知道,这一切只是眼前这个老人对她,对嬴政以及中央帝国的一个小小警告罢了。
边郡官吏和贵族恐惧害怕着阿房宫中的怒火,却也害怕着失去自己的权势。
而后者甚至远比前者来的更可怕。
要知道,阴影中的鼹鼠若是被逼到墙角也是会咬人的,而他们已经展示过自己的獠牙了。
“只请老先生,放心,待到殿下入主。”慕安笑着,“肯定是先要在着黑不溜秋的会客厅里添上几十盏灯光,至于那些鼹鼠,只要他们不跑到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或是胆大包天的去偷喝殿下的灯油,殿下才不会提着大锤先去拆掉那些富丽堂皇的壁墙,再去找那些鼠辈的麻烦。”
慕安顿了顿。
“毕竟这贴着银箔和黄金薄片的墙可比几只之感在阴影之中漫步的鼹鼠来的更加值钱才是。”
“那老夫就多谢殿下的仁慈了。”
他伸手拍了拍那些大理石雕塑,感叹着,“这些老伙计陪了我十多年。”
这些雕塑显然是希腊风格的,至少是欧洲风格的,慕安只有欧洲博物馆中才见过与这东方含蓄审美竟然不同却雄奇瑰丽而富有冲击力的雕塑。
蒙恬鼻子动了动,她似乎闻见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似乎是从这些石头里飘出来的。
她望着张石的脸若有所思。
“这个味道还挺好闻,有点像桂皮和豆蔻以及松柏的混合味。”
张定边也嗅到了一股奇异值香味,她鼓鼓囊囊的说着。
“将军好嗅觉。”老头子回头笑了笑,“这些雕像所用的材料中便混合了磨碎的桂皮、豆蔻以及松柏。只要闻得久了,就有那清静凝神的功效呢。”
“真的吗?”
“真的。”
慕安伸手摸了摸这个特别解压的姑娘,“这些东西还能防腐呢,传说那极西之地的埃及便有用桂皮、豆蔻、松柏等香料制作木乃伊的传统呢。”
蒙恬与慕安对视了一眼,他凝神望着张石,他有预感,这些雕像绝对不简单。
“这么神奇?”
明暗不定的光线之中,头铁姑娘张定边望着赤裸的美女雕像,不自觉便脸红了。
众人很快走到了大厅的中心。
嘈杂的脚步声在张石走到大厅中心的时候消失了。
笼罩着众人的蚀骨阴暗也消失了,耀眼的阳光从穹顶中透明的水晶中透射进了阴郁而雄伟的大厅,耀眼的阳光照在一个黄金炉座之上,而黄金炉座之上则有着一团火,炉座中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数以百计的黑色石头,本不应该燃烧的石头的上,赤红的耀眼火焰如日中天。
慕安望了一眼,眼睛亮了,那些正在燃烧的石头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煤吗?
“这?石头怎么能烧?”
张定边望着那盆有些愣神。
“这是火神赐予凡人的礼物,只要你们有了火神的赐福,你们也能让石头烧起来。”
一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中人突然出声了,慕安望去,那个人已经退回了隧道漫长的阴影之中。
“请长公主殿下上座!”
张石拉开了一张楠木材质的椅子。
“就只有一张椅子吗?”
嬴政顿了顿声,四周只有那么一张椅子,若是她坐了上去,恐怕剩下的人都得站着了。
“我们站着就好了。”张石站在原地,饶是以他宦海浮沉数十年的经历也根本没弄明白嬴政这壶里卖的什么药。
“我要跟他一起坐。”长公主葱白的手指指着慕安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他可是我的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