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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句“情人”,荆玉失眠到半夜。
脑海里都是傅风澜靠近他时五官优越的面庞,和似笑非笑的模样。
在网上看图片,和现实中看真人,果然还是很不一样。
能看到风吹起时头发丝细微的颤动,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木香,指腹触及的温度,每一个眼神落下来时引起的不易察觉的悸动。
傅风澜一直跟着他到了睡梦里。
梦里荆玉真的变成了那个勾引傅风澜的伶人。
烛影摇曳,红鸾帐动,咿咿呀呀,春风痴缠。
第二天一早醒来,一摸床单,绯红从脸染到了锁骨。
起床的时候才六点多,而傅风澜和他约的是八点。
酒店有自助早餐供应,从中餐到西餐一应俱全,但荆玉有些玻璃胃,向来不太吃得了外头的东西。
忽然想到上次傅风澜的话,鬼使神差地舀了点木瓜川贝炖雪耳喝了。
加了冰糖,清清甜甜的。
仔仔细细地把木瓜挑出来吃了,然后就再也吃不动,把碗放下了。
傅风澜家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区里,周围邻居都是工薪阶层。
即便是十八线的小明星一般也都会买在朝阳区,有的小区甚至就是为了明星量身打造,隐私性和服务性都比一般小区好很多。
荆玉质问过邱明洋为什么不给他分配一个高档小区的住宅,哪怕更靠市中心一点呢——邱明洋苦着脸告诉他,他给过了,以公司福利的名义,是傅风澜不肯要。
他现在的房子,是十多年来完完全全靠自己的工资买的。
随和好说话,原则性问题上却倔得很,也不肯无端收人好处。
傅风澜就是这样的人。
荆玉到傅风澜家门口的时候才七点半,他怕打扰傅风澜睡觉,打算在门口转一会儿再敲门的。
谁知傅风澜突然就开了门。
他穿着浅灰色长袖衬衫和棉麻长裤,双腿修长,看起来休闲放松。
荆玉一见他,立刻想起昨晚梦里的狎昵胡闹,顿时有些尴尬。
傅风澜有些意外:“这么早?”
荆玉:“第一天上班,就想早点来熟悉剧本。”
傅风澜不置可否,侧身让了让:“进来坐吧,我下楼去买点早饭。”
傅风澜的早饭是蒸饺、芝麻包子和豆浆。
也给荆玉带了一份。
荆玉明明很饱,但是鬼使神差的,在傅风澜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一点”的时候,立刻就在餐桌旁坐下了。
对傅风澜说的是:“谢谢前辈,我正好没吃早饭。”
对胃警告的是:“饱什么饱,闭嘴,我说你饱你才饱。”
心里想的是:“怎么有种被卷卷投食的感觉,呜呜呜,好幸福。”
养宠物的人,最有成就感的时刻莫过于被宠物亲近和投食了。
荆玉心满意足地咬起了包子,满脸荡漾着幸福。
傅风澜看着他一脸傻乐的样子,一头雾水。
不就吃个芝麻包子么……有这么开心?
联想到荆玉说自己家境贫寒、被培训机构骗的事。
不至于吧……
连芝麻包子都没吃过?
傅风澜试探地问他:“你平时早饭吃什么?”
荆玉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怎么吃……偶尔喝白粥吧。”
因为胃不好,又挑食,早上胃容易受凉,通常就不怎么进食。
傅风澜听在耳朵里,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青春期的小孩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上竟然只喝白粥……
这得是多懂事、多坚强的一个孩子啊!
傅风澜心里微微叹气。
不自觉柔和了声音,对荆玉道:“多吃点,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荆玉多聪明啊,前后一联系,立刻就明白傅风澜误解了。
不过他也没解释。
傅风澜这么温柔绵软的语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好想多听几次。
他乖乖地一点头,就又专心啃包子了。
真真是一副第一次吃芝麻包子的,穷苦失学儿童的模样。
吃完早饭,荆玉积极地问傅风澜:“要开始演戏了吗?先读剧本?”
傅风澜:“谁跟你说有剧本的。”
荆玉:“?”
傅风澜:“也许别的演员配戏会有具体剧本,但我是这样的,主要是找感觉,根据双方角色的身份地位、情感纠葛互相给反应,没有具体剧本,全靠临场反应。”
荆玉大脑麻了。
他一个昨天第一次演戏的半吊子,要一边想剧情一边演??!
傅风澜看着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荆玉一咬牙:“我会尽力的。”
傅风澜微微一笑:“那就拭目以待了。”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睛时,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背脊佝偻,行动迟缓。神情委顿,目光浑浊。
虽然容貌未改,却是全然一副垂垂朽已的老态。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荆玉的脸颊:“多大了?”
竟然连声音也变成了老人特有的迟缓沙哑。
荆玉立刻反映过来,他在扮演一个老人。
那么,就是一个包养年轻男孩的老人了。
荆玉被他抚摩着脸,尽管知道是演戏,还是克制不住地脸颊滚烫:“十、十八了。”
“唔,”傅风澜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甘棠嫁进来的时候,也像你这么大。”
“甘棠是谁。”
“四太太,她父亲抽大烟被卖到我这儿来的,你以后要叫她姐姐。”
乖乖,荆玉心想,这还是个民国老色胚剧本。
“那,您有几房姨太太?”
“连上你,得有十二房了,”傅风澜贴上来,在他耳朵上喷气,“你放心,你这一嫁进来呀,我独宠你一个人。”
他动手动脚地摸他的腰,作势吻他。
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白皙年轻的皮肤,热气喷了满耳。
说话口齿不清,偶尔还有口水喷溅,活生生一副猥琐老头的模样。
嘴唇在荆玉耳边擦过,没有碰到他的皮肤。
手也是虚拢着的,只碰到他的衣服。
荆玉却战栗起来,身体烫热,好像真的刚刚被猥亵过。
“你……你离我远点。”
他有些僵硬地说着台词。
傅风澜一顿,怒气冲冲道:“你什么意思,嫌弃我?”
“……你都能当我爷爷了。”
傅风澜兀地伸出右手,形如鹰爪,是枯瘦老人特有的那种嶙峋和狠厉。
他一把掐住荆玉的脖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几块银元!你爹跑商行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我,你们全家早被卖到八大胡同去了!你爹当龟公,你娘当老鸨,你当卖屁股的小娼,哈!哈!哈!”
傅风澜为了展现老人特征,特意把牙齿和眼睛前凸。
状若疯狂,声嘶力竭,完全是被激怒了的疯癫模样。
荆玉呆住了。
傅风澜的手按在他脖子上,并没有用力,连一点印子都没有。
但他已经完全被代入了那个情境。
好像傅风澜真的是一个色欲熏心的老头子,而他是那个身世悲惨的“十二姨太”,只能出卖身体来保全家周全。
傅风澜还“掐”着他,在等他回答。
他们要继续走戏,让剧情继续下去。
荆玉说不出话来。
半天才哽咽道:“我错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没有演戏,因为没有这样自然的演技。
是真的被吓哭的。
在傅风澜的引导之下,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完完全全感觉到了这个角色的屈辱和恐惧。
傅风澜似乎并不意外。
他收起凶厉的表情,恢复了温和的模样,笑了笑:“……吓到了?”
荆玉:“……”
这样盛怒之后突然微笑,更吓人了好吗!
他没有说话。
身体微微颤抖,因为还沉浸在恐惧和战栗的余韵中。
“抱歉……”傅风澜坐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你是第一次,我应该温柔一点的。”
荆玉:“……”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傅风澜:“演戏就是这样,非常消耗体能和情绪,它是非常损耗羞耻心的一种工作。你的恐惧,你的软肋,你的脆弱的一面,都会在戏中暴露无遗。拉回现实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割裂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荆玉小声道:“可是你就能收放自如。”
“我都演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他给他倒了杯牛奶,示意他喝下去,“你还小,慢慢来,今天这样已经不错了,起码入戏很快。”
荆玉喝了半杯,感觉力气好像回来了点。
他是好强的,立刻道:“我可以了,我们继续吧。”
傅风澜却道:“换个场景吧,刚才的情节可以算是戏剧小高潮了,这回换个轻松点的。”
他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道:“俊生怎么老往你房里跑?”
声音又变成了老人的沙哑嗓音。
荆玉不知道这是什么角色,便道:“你问我,不如问他。”
傅风澜冷笑道:
“我的儿子,我能不知道?我偏不问他,就问你。
你自己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作者有话说:
老傅就是个戏精(褒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