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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往往是非常痛苦的。你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你的心里被剥夺掉了,而你仰望天空,却也只能捕捉到一片未来的残照。
它落下重重阴影压在你的身上。过往的幸福开始在你眼前迷离,一种近乎绝望的失落感,将你彻底掩埋在灰暗的世界中。
你会很不自然地流干眼泪,然后茫然地望着这永恒不变的万家灯火。他们的繁华与你无关,而世界是如此冷清与寂静。你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更甚至也捕捉不到自己的气息。
自我已经和冰冷的气息相融。你的眼睛里,充斥着一种古朴大楼的深色。
你不禁觉得,自从你失去一切,所有事情的定义好像都很飘渺。没有什么区分的必要,所有的正义感,不过也都只是过眼云烟。这种虚无的感觉,契合心境地将你笼罩。
“......”
身边的男人欲言又止。他站在葫芦湾边的观景平台上,遥望着大海呼啸。
“你不能再这样了,陈凌。你妹妹的死,早就完结了。凶手已经抓获......你能做的只有让时光去抹平你的痛苦。”
他没有得到回话。这两个人的空间中,只剩沉默点点。
他只是开不了口。这位万念俱灰的刑警回想起了关于他妹妹曾经的一切。仿佛过去的某个时辰,他的妹妹也曾站在他身边,用一种微笑诠释着对未来幸福的渴望。而如今,她却已经沉睡于棺木中,在冰冷的泥土中入眠。
凌冽的寒风似乎夹杂着某种尖刀。它带着痛感划过陈凌的脸颊。
“你看来还是不相信。陈凌,我们一起在清流长大,我们也一同见证了,关于陈家村屠村的过往。你我都知道这世界上的恶意,是不可避免的。”男子的刘海在风中凌乱着。他的目光不乏叹息。“你的妹妹却天真的可怕。她觉得所有人都是可以救赎的。她对未来抱有一种变态式的期待。孰不知,一旦拥有这种想法,你就只为成为这饥饿的世界,垂涎欲滴的猎物。”
“......”陈凌终于开口。他的嘴唇嗫嚅着。“那,你也一样吗?你觉得这公平吗?”
“你原来只是清流县的一个混混,没人愿意跟你做朋友。是我跟陈沁觉得你太过孤独,主动接近的你。而你却讲陈沁的期待可笑而荒唐?”
“周熹。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如果你不认可陈沁的理想,最起码应该怀抱有足够的尊重。”
“哦?——”他不气反笑。一束刀疤带着些许冷色。“那你是觉得你尊重她的理想。”
“陈凌,我就直说了吧。如果你尊重她的理想,你就不会那么痛恨那位徐先生。徐先生给了她足够多的期待,而你呢?你作为哥哥,你给了她些什么?”
“你给她的永远是不合时宜的管教,和禁令一般严肃和苛责的要求。你不希望她和任何陌生男子之间来往。你总觉得任何人都不安全。”
“陈凌,你有什么资格啊?”
我,我是为她好。
这样的话停在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去。类似的语言让耳朵生茧,这套父母一向习惯的说辞,并不是很想让陈凌走上这条老路。的确......陈凌对于妹妹的执念近乎一种贪恋。他想把她留在身边,他,也想将这种近乎与他对立的人格,当成一种美好的期待永远燃烧。这种病态和扭曲......或许就是那场屠村案最恐怖的回声。
这种回声很难去消除,也很难去弥补这样的结果。但如今......这种扭曲失去了对象,也失去了枷锁。
“的确,我不该这样。你说的对。”
陈凌冷笑着,望向远方拍打着礁石的海浪。
“我的妹妹已经死了。我也失去了这样做的理由。可能很快,我就回回到我平静的生活中去。在那之前,我想充分地,安静一会儿。”
“一切都结束了。让我们彼此都少一些指责。”
“但如果我说,如果我说——陈凌,其实你的妹妹的死,没那么简单?”
他的身体就好像一具死尸那般冰冷。空洞的眼睛里凝着花一般的猩红。
“周熹......如果这其中存在任何阴谋。我不会让其余任何的加害者,逃脱法网。”
“这就够了,老陈。这就够了。”
......
他隐藏着故事。而无论这样的故事是什么,对于早已迷失了心智的陈凌来说,都拥有无比巨大的诱惑力。它是夺人心智的毒蛊......是一切真相幕后的黑匣。
徐若曦,周熹。屠村惨案,陈沁之死的真相。看似了解了一切的陈凌对于无辜者的屠戮......一切的终结。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周熹告诉了我很多。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这些,但我必须为妹妹的死负责。在我告假的这段时间,我有必要对那位‘徐先生’做更详细的调查。”
“作为刑警,我不该如此专断,私自行动。但作为哥哥......我需要一个公道。等找到真相,我自然会去主动申请处分。”
“原谅我。”
日记本上较为完整的字句交代了这段往事。在破碎的信息中这段文字显得尤为重要。李温明白了陈凌会步入那条深渊的原因。周熹,陈凌和陈沁曾经的朋友,看似对那段过往了如指掌。他对于陈沁案的描述让陈凌产生了深入调查的想法。其实他的口供就意味着一切。
但是很遗憾,死人不会开口说话。能证明他们之间关系的照片也已被夺走。一本仅能作为提示的笔记本如果牵引不出更多的证据就毫无用处,而李温,作为此案专案组的组长,正遭遇着生命威胁。
扑朔迷离的一切背后,藏着令人心惊胆颤的谜团。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观摩,李温的内心近乎迷失。他迷失在,这样的一个越陷越深的漩涡中。
“李队。D组预备队向您报告。”
五名警员依次出示了警官证,并将对讲机等通讯设备一字排开接受检查。李温逐一将他们的信息与技术部的信息系统进行了比对,并也确认了相貌年龄等身份信息。
幸好没发生问题。如果又出幺蛾子,那么到底还如何去相信身边的人?
“辛苦了。”
“您言重了。请您下达指示。”
“好,还是分头行动。小孙小杨小吴,去跟言尽小区的物业商量并提取所有监控。小叶跟小袁,跟我一起去楼下做现场勘证。王寅跟赵清,继续在陈凌家中寻找线索。如果发现了任何那名神秘人留下的东西或者证据,及时通报。”
“拿上对讲机,出发。”
“是。”
现场七名刑警分开行动。
李温深吸一口气,却是又握紧了笔记本。在一步又一步的侦探过程中,总是它能恰逢时宜地给他一些提示。而如果是他只身一人踏入这重重迷雾,或许早已丢掉了方向。
或许陈凌确实迷失了。但是这就更需要未曾迷失的人为他引领出一条路来。情感的漩涡非常可怕,人类作为感性动物会不由自主地被其控制和掩埋,乃至于忘记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很多时候,人都做不出理性的抉择。而那种力求无过的苛责,仅仅是一种过分的奢求而已。警察确实代表着正义的形象,但在那之前,他们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个体,是一种生物。他们会被触动所感染,而不是冰冷的躯壳。
李温有些逐渐理解起陈凌起来。他的那种状态是被某种“未知”所引诱的。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绝对很危险。不到万不得已,李温不会翻开笔记本之后的内容。
他的理智尚存。他还不会放弃。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这时候李温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还丢在地上。在他被扑倒的那个时候,他似乎正在和吴天明通电话。
“......”
“喂。李温。”
“陈队。不,李队。”吴天明的声音有些错乱和沉重。“李队。刚才您的电话突然就断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稍后再打给你。”
“没事。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会说我是陈队?你发现了什么?”
“不。不不。您听错了。您是李队。”
他喃喃着。
“只是伴随着对真相的缓缓揭开,我有些......害怕。陈队,或许真的是无辜的。而幕后藏着一个非常恐怖的人。”
“你的结论是?”
李温屏住了呼吸。
“C组有回复了。李长生招了,李队。毫无疑问,在巨大的‘提高刑罚’的压力面前,他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但他同时也用性命担保这就是他知道的一切。他不知道雇主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说,他驾车前往宁天路的行为......是受人指使的。是通过一个叫‘沉默’的网络平台认识的。”
“虽说我不知道那个网络平台是什么——但这起看似是交通肇事的事故,其实是雇凶杀人的谋杀事件。这一点,已经作出了佐证。”
“不出所料。李长生的手机查了吗?通话记录里有线索吗?”
“很遗憾。他早已删除了所有通话记录。并且我也有理由相信,这位货车司机有很多电话卡。因为他的手机至今都是无SIM卡的状态。”
“一个货车司机,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的。而且毫无疑问,这位李司机......”他顿了顿。“这位李司机也迷失了。他迷失在了某种追求和欲望里。他的受指使一定有其目的。不然,他不可能抛下自己有白血病的儿子,去犯罪。”
“他的儿子,有白血病。”
“是的。一个月前刚做了手术。还在康复中。”
“今天是五月二十六日。一个月前,四月二十六日啊。”
“一个货车司机,居然有足够的钱,能给自己的孩子做白血病。”
“呵......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迷失在了非正当手段的简单和直接中。纵然他拿钱是为了给孩子治病,但这是以陈沁的性命为前提。这是自私的一种体现。”
李温轻叹了口气。
“而那神秘人化身恶魔,促成了一切的堕落。”
如果我能救他,那么我付出一切都可以。
即使是你的灵魂?即使你愿意去谋杀一个,或许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
没错。我得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再去管别人的。这不是自私,这是自救。你觉得我迷失了,其实我只是不想管那么多。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命的延续。
没那么严重。你只需要坐三年牢。那好,去吧。去坚定地实现你的正义。照我说的做,为我所用。
谢谢你......徐先生。
他从咖啡馆出来,从光明中向黑暗的路口走去。
他再回头望了那灯火一眼,随后一头扎进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