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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 圣诞节是有必要下雪的。
圣诞前几日, 雪总在忽悠懒散地飘散,走走停停的步子,似乎很犹豫。
织姬和f趴在窗户边, 厚厚的棉衣将他们包起来,像两只吵闹的粽子。
织姬对着窗户呵气说, 明天会下雪吧?
f歪着头,问, 织姬想要下雪么?
织姬欢快地点头。
f扬起手擦擦玻璃上渐渐朦胧的水汽, 看着外面说,那一定会下雪的。
织姬乐滋滋地说,那我们可以做辣椒炒香蕉味的雪糕了吗?哥哥?
f一脸的幸福霎时冷了, 青黑浓郁堪比我杯子里温暖的绿茶。
织姬仍然很兴奋地问, 是不是,是不是?哥哥。
f无力地点头, 暗地里偷偷给我一个狠狠地白眼。
我朝他慢悠悠地微笑。
唉……
织姬做菜的天分是与生俱来的, 我只不过稍微点拨而已,能吃到非人类的食品,ff小朋友你应该感到荣幸。
然而圣诞那天上午,并没有下雪。
窗外有残积的雪堆,松松垮垮或者硬成了雪块, 一两个雪人无精打采地秀着红鼻头。
雪并没有增加,只不过气温太低,前几天的来不及融化, 反而冻结。
织姬将厨房霸占了,一个人在里面鼓捣,用她的话说,要准备丰盛的圣诞晚餐。
f这一天没有出去打工,拿着彩带在墙角各处转悠,用他的话说,要准备热闹的圣诞party,虽然参加的只有我们三人。
我套了大衣出门,笑呵呵地去上班,用我的话说,要回来参加一个特别的圣诞聚会。
我说我出门了的时候,f递给我一把伞。
f说,也许会下雪。
我有点诧异,笑眯眯地接过,疑惑。
f的脸上有一点粉色,他别过眼皱眉,说,织姬想要你早点回来。
我知道他在说谎,也不点破,转眼看着里面忙碌着的织姬,说,是么?
f低了头,有点不自在。
一向抵制我的他忽然温情起来,虽然有点僵持,不过我手心却微微温暖了,就像抱着馨香的热咖啡。
不自觉伸手摸摸他的头,接触他柔软的发丝时,突然想起小白,那个讨厌我触碰他头的别扭小孩,现在在干什么。
f突然说,我知道的,你今天不用上班。
然后他抬头直视我,像要从我眼里找出一个答案。明确的。
我不说话,眯眼笑了,转身关上门。
门内似乎有轻微的叹息。
也许,这两个小孩,在悄悄长大。
人总是要长大的,即使你排斥。
因为雪上有薄冰的缘故,路面有点滑,然而行走的人却很多。
路面很脏,本是洁白干净的雪,被踩过之后,染上了黑色的污渍。车轮过去的痕迹,鞋子踩过的痕迹,黑色碎在白色里。雪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面目。
最后它会随着那些沾污它的黑色,融为一体,分不开吧。
除非,重生。
类似于水成为水蒸气,水蒸气凝华成雪,雪融化成水,水蒸发为水蒸气。周而复始,轮回。
否则,一辈子就在黑色中打滚,在白色中挣扎,最后在混沌中妥协。
短暂的干净到圣洁的白,最终敌不过世态人情,失去了原有的自我。
这也,是人生。
白色宽大的布片下,睡了很多具尸体。
完结了的人生,也许他们在彼方微笑呢喃呢,看世人的忙碌。
我并不是乱转到太平间,而是今天的目的地在这里。来看一眼处在人生的终点和轮回的起点魂魄,顺便送一两只游荡迷茫的任务品成佛。
房子里面和外面一样冷,外面是气温寒,而里面则是阴冷,没有呼吸的冰冷。
织姬总是傻笑着说,姐姐,我们家的房子好温暖。
f总抢在我前面说,因为房子里住了俩活人。
活人。
那么。
我呢?
你是个尸体。
子虚打了个呵欠,擦擦眼角,转身又沉沉睡了。
子虚自从远足回来后,便安静地沉睡,极少出声。
我想知道原因。
子虚说,奴家属贵族系冰雕牌白菜科的,要冬眠。
医院里值班的人不多,石田龙弦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年轻的男孩女孩需要在圣诞节狂欢,所以有了假期。
同样我不用上班。
我只不过来看看我第一次睡觉的地方,矫情地留恋一番,然后离去。
太平间的门突然开了。
我是隐身的,所以没动,转头看看进来的人,他却也直直地盯着我。
石田龙弦。
他看得见我。
这样想后我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院长。
他并没有惊讶,想必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特意找过来的。
他关了门,推了推眼镜说,你今天不用上班。
我点头,理了理身下盖着尸体的白布,说,我想辞职。
他的手僵在镜架上,默了一会他说,好啊。
然后是大段的沉默。
我不知道在停尸房说辞职的事是否合适,只不过石田龙弦似乎不太适应。也许失去一个表现还不错的医生,对他来说,是一个损失。
就这样而已。
气氛有点沉。仿佛是映衬着大片白布和尸体塑造出的环境一样。
我轻轻吐了口气,笑笑说,院长不想问我辞职的理由么?
石田龙弦的脸又回到了冷漠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插到口袋里,闲闲地,对我说的话似乎只有漠然。
他并不搭理我,也许觉得我起了这个话题,便会继续说下去,所以他在等着。
我于是垂下头,眯着眼开始微笑。
停尸房便又安静了,沉默,阴冷。
理由。
石田龙弦终究还是忍不住问。
我快速抬头冲他一笑,他眼神微微闪烁,眉头立即皱起来,手又推了推眼镜,然后一脸的平静,归于漠然,似乎之前变幻的表情没有出现过。
我想辞职。
我说。我的重音在想这个字。这是理由。
他静了静,说,你应该辞职。
我说哦。
石田龙弦又问,那个女孩,怎么办?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说,啊?哪个?
他说,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他讲的只有一个,织姬。
我低头默默说,我搞定了。
他眉头又皱了皱,张嘴似乎要问,却没发出声音。
你不问又怎么知道我干了些什么勾当呢?我在心里说。
笑了笑,我自顾自说,我搞定了,你不用担心会有虚去找她。
石田龙弦眼里的疑虑未减,但只是哦了一声,不再问。
我本想继续说下去,可他似乎并没有探知过程和结果的意思,我闭了嘴,垂下头,微笑。
也是呢,连对儿子的关心都不会表现出来的人,怎么会那样在乎一个见过几面的女孩。
又是大段的沉默。
他不发问,我不发话。
末了,我轻轻地揭开尸布,那具尸体是蹙着眉睡的,还很年轻。
看着不顺眼,死都死了,你还烦恼什么呢。一身干净地来,一尘不染地去,是自然。
石田龙弦似乎并不想久呆,说,请递交一份辞职报告。
我点头。
他转身,准备离开。
喂,院长。
我叫住他。
他的手顿在门锁上。也许他在等着我问他一些事。
作为一个医生,看着病人痛苦绝望地死去,感觉可好?
我听见自己漠然地问,声音冰冷。
我看见他的手握成了拳,微微发抖,最后松开,他没有转头,只是说,野原医生,这间房尸气太重,尽早离开为好。
我轻轻微笑,说,好。
声音还是很冷。
石田出去的时候,门带地很重,似乎积聚了强烈的怨气。
我在外闲逛,隐了身,看树下墙角激吻的情侣,慢悠悠地走开,最后坐在雪人身边的凳子上,仰望散发温暖灯光的窗子。
织姬和f在唱变调的歌曲,笑声熟悉,只是没有了我。
织姬和f又在窗户上呵气,用手指画画。
织姬画了很大一个♡,f笑眯眯地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心包围的,也只有那两个名字,没有我。
曾经,那里面会挤着三个人的名字呢。暖暖地拥挤着。
而今,只有两个,宽松地,印在玻璃上很具美感。可,真不顺眼。
灰蒙蒙的预备晴朗的天空突然飘雪,一片片晶莹,瑟瑟摇摆,我伸手接了一片,捂住。
织姬在房子里欢快的笑,大声说,哥哥,你看,真的下雪了呢。
f微笑回答,嗯,我说过今天一定会下雪的。
织姬抓抓头,最后抓下了发夹,愣愣地看了很久,眼圈红了,小声说,哥哥,我们是不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f疑惑,没有吧,织姬只有这一对发夹呢,哥哥和织姬一起买的呀。
织姬笑了,说,嗯,真好,和哥哥一起买的呢。
我摊开手掌,手心的雪花融化了一点,晶莹的白色边透明的水滴,有微凉的湿意。看上去,似露,如泪。
我紧了紧大衣,才发现这天气,好冷。
我走远后转身,雪人的身边多了一个人,f。
那里有我遗失的伞。
怎么解释他的伞会出现在那里呢……
算了。
反正,已经抹去了他们的记忆。
野原新之助,一个和他抢夺过织姬喜爱尊敬的女人,不曾存在。
恍惚间天色有点亮,再回头,瞥见那雪人的煤球眼里,闪烁着一两点光,很煽情。
啊啦。
有人说。
我突然就欣喜起来,为眼前抱了大捧玫瑰的人。果然是圣诞呢,红色很漂亮。
等人呢?
我手兜在大口袋里,强行稳住脚步,眯起眼睛,闲闲地问。
是呢。
他的眼很自然地眯着,微笑。
等了很久?
很久。
等谁呢?
等你。
……那花,送我的么?
啊啦~你想要?
嗯。
上车。
这个花,特意给我买的么?
啊啦~不是。
呃?
捡的。
你在圣诞节捡人家情侣互送的花?你是抢的吧?这样不厚道啊会被人砸砖滴!
啊啦~不是,是晋江的女孩子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