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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郡,一场风暴正在悄悄地酝酿,在距离南阳数百里开外的潼关,一场关系到大唐生死存亡的危机已经正在降临。
自五月中旬,安禄山起兵谋反,至今已三月有余。安禄山自河北起兵,出兵河南,夺洛阳,侵扰齐地,如今已称帝东都,据半壁江山。
这三个月来,李隆基收到的消息好坏不一。
李瑁南窜,回到剑南后当即起兵北上,入主襄樊之地,固守河南,遮蔽江淮,安江南人心;吐蕃突有意动,聚兵逻些,似有叩边陇右之意;郭子仪连战连捷,数败史思明,已攻至河东。
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到潼关,李隆基的耐心已经被一点点地消磨殆尽,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于是李隆基一道圣旨下到了军中,勒令哥舒翰即日出关,收复东都洛阳。
关外的局势如何,李隆基看不清楚,但作为宿将的哥舒翰却清楚地很。
随着李瑁北上,郭子仪东进,安禄山的局势确实没有之前好了,但也还远远没有被逼入绝境。现在出关,绝非最佳时机,反而危险地很。
哥舒翰固然知道这些道理,也不止一次地进谏李隆基,但李隆基却连一句都听不进去。李隆基身边侍奉的尹凤祥也在私下谗言重伤哥舒翰:“哥舒翰拥兵二十万,不谓不众,即使不能收复洛阳,亦当收复陕郡,难道区区贼兵,都畏如蛇蝎么?若今日不出,明日不战,伤师费财,坐待贼敝,臣恐贼势反将日盛,官军恐将自敝。”
终于,李隆基下了死令,要哥舒翰务必出关,收复失地。无奈之下哥舒翰窘迫无计,只得领命,以田良丘为副帅,领兵二十万出征。
哥舒翰起初出关时倒也还算顺利,一路行来也只遇到了敌军小股散兵,哥舒翰行军稳健,倒也没出什么岔子,一直到了虢郡灵宝县,安禄山的杀机终于露了出来。
灵宝县原名桃林县,因天宝元年于函谷关尹喜故宅掘得“灵符”,故而更名。
灵宝县南依秦岭,北靠黄河,乃是长安同往洛阳,东西两京连通的必经之地,这也是哥舒翰收复洛阳的必经之地。
哥舒翰深知灵宝位置险要,所以他初到灵宝之时,并未急着贸然进军,而是遣斥候先往前方查探。斥候探查不过半日,便迅速带回了消息:安逆贼将田乾真领兵一万余驻守灵宝西塬要塞,欲挡大军去路。
西塬南面靠山,北临黄河,中间是一条长达七十里的狭窄山道,而田乾真驻守的地方便正在西塬的入口处,一副死守关隘,寸步不让的架势。
哥舒翰和安禄山一向不对付,所以哥舒翰对安禄山的部下也颇为了解,田乾真在安禄山的麾下算不得什么心腹大将,尚排在武夫孙孝哲之后,安禄山将灵宝交于田乾真,倒是出乎哥舒翰的意料。
欲取洛阳,必过灵宝,而欲过灵宝,若是不拔掉西塬田乾真这颗钉子,必将后患无穷,于是哥舒翰当即决定,进军灵宝,先除去镇守西塬的田乾真部。
田乾真虽非当世名将,也没有什么耀眼的战绩,但哥舒翰出于稳重思量,还是选择了一种极为谨慎的法子。
哥舒翰命马军都将王思礼率兵五万,充作先锋,攻取田乾真所占据的西塬,又名别将庞忠等,引兵十万于后方接应,以备不时之需,而哥舒翰自己则率亲兵五万,登黄河以北的高地,扬旗擂鼓,督阵助战。
哥舒翰的安排本也是前后有致,算得上是老成之举,但他算来算去,他却算漏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他麾下的士卒。
哥舒翰麾下的士卒根本不是他往常率领的那支如臂使指的陇右精锐,而是临时有新军和禁军拼凑起来的杂军。
这些人若是不出潼关,凭城而守还能勉强做到听令,可一旦出了潼关,再想做到令行禁止就无异于天方夜谭了。
王思礼率五万大军攻地,刚刚行之阵前,还没等王思礼下令进攻,敌将田乾真竟率赢卒万余人前来搦战。
田乾真的部下排布分散,东一簇,西一群,三三两两,散如列星,忽合忽离,忽进忽退,根本看不出有半点河北精锐的影子,甚至比起王思礼的部下还多有不如。
按理说,田乾真麾下的士卒乃安禄山所分之兵,理当是安禄山麾下最为精锐的河北铁骑,为何竟是这般散兵游勇的模样。
王思礼少习兵事,亦曾跟随昔年王忠嗣麾下效力,眼前的叛军显然有故意引诱之嫌,一时间王思礼也不知该不该进军。
可就在王思礼犹疑不决的时候,在高地上督战的哥舒翰却突然命人擂起了战鼓,鼓声震慑天地。
鼓声乃进军之号,闻鼓不进者形同违逆军令,王思礼无奈,只得挥下令旗,命大军进攻,五万大军齐齐压了上去,庞忠的十万大军也随后跟上。
十五万大军齐进。顿时间脚步声响彻山谷,如洪水般涌向了田乾真。
田乾真策马立于阵前,看着王思礼率军逐渐靠向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动弹,直到王思礼的大军距离他还有不足百步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田乾真看着不断涌来的唐军,嘴角挂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猛地向后一挥率军,转身便退。
“全军速退!”
田乾真一边挥舞着令旗,一边往后方的山谷中急速退去。
田乾真主动搦战,可一箭未发便主动退军,王思礼岂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所在,于是王思礼连忙下令停军,可这是哪还停的下来。
此战之前李隆基曾有言在先,无论何人,凡杀叛军一人者,赏良田五亩,杀十人者,官升三级,这些士卒大多出自禁军还有临时征调的役夫,在他们眼中这些落荒而逃的叛军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唾手可得的良田呀。
大唐土地兼并严重,军制败坏,无田可种的穷苦人实在太多,哪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这些士卒任由王思礼如何何止,都一门心思地往前冲,生怕自己迟了,叫别人割走了叛军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