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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轻舟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开始兴高采烈地将他这些天的收获一股子倒腾出来,眉飞色舞地给殷淮介绍这是哪里的特产,那又是什么地方的名物。
殷淮没像往常一样应和,也没有笑,只是将人轻轻拉到身边圈起来,齐轻舟疑惑地眨眨眼睛,说话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殷淮闭着眼拥抱他,摩挲着他的肩头,下巴搁上去,缓缓道:“殿下继续说。”
温凉的气息涌过来,带着冷冽的侵犯意味,齐轻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也跟着笑道:“掌印你这是怎么了?”
从他回来后就怪怪的。
殷淮放开他,微眯起眼,将他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目光锋利又极具穿透力,齐轻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听到殷淮忽然:“殿下长高了不少。”
齐轻舟一下又往他面前凑近了半步,比划了一下,惊喜道:“好像是。”下一秒又有些丧气:“可还是没有掌印高。”
殷淮说:“殿下这样就很好。”抱起来刚合适。
齐轻舟从行李中摸到一样东西,两手背过身后,面上划过一丝犹豫和赧然,支支吾吾道:“掌印,其实……其实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他才走出去几步,殷淮就又将他拉进自己怀里圈着:“什么?”
齐轻舟郑重其事:“要先说好,掌印要是不喜欢——也不能生我的气。”
殷淮被吊起兴趣,挑了挑眉:“臣尽量。”
齐轻舟将收在手背后的伸出来,白嫩干净的掌心中央分明是一盒雕花包装精致华丽的血凝脂。
可作唇脂,可做丹蔻,是桃笺镇最富盛名的工艺。
殷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一双狭眼长而媚,眉棱一挑,勾了勾唇:“殿下这是何意?”
声音幽沉,喜怒难明。
齐轻舟生怕他误会自己将他当女人,急忙上前轻轻拽住他的宽袖摇一摇,殷淮仿佛看见他身后长出一条尾巴也摇了摇。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掌印每回穿绯色或朱红的衣裳很……”他顿了顿,小声道:“很惊艳,和这个颜色很相配,我一看到它就想起您在上林苑救我的那一回……头脑一热就买了。”
“你还记得吗?!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回!”
殷淮还是不说话,就这么静静望着他。
齐轻舟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抿了抿唇:“您要是不喜欢我就不送了,但送你这个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他说着就要把那个巧夺天工的小梨木盒子收回去。
殷淮一把圈住他纤细的手腕,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睨他一眼,话却不着边际漫不经心:“殿下喜欢臣着朱红?”
“啊?”齐轻舟另一只手摸摸鼻子,言辞闪烁:“是就是吧。”
殷淮就着势将人拉得更近,两条长腿将他圈着,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叫是就是吧?”
“……”齐轻舟扭了扭身子,只好说:“喜欢。”
殷淮鲜红的唇一弯:“那臣也喜欢殿下的礼物。”
“不过——”他在齐轻舟错愕的眼神中拿起那精致玲珑的盒子打量了一下,扬起底面问他:“殿下这是何意?”
齐轻舟不明瞧他一眼,凑近来看,那盒身上面分明写着几个隽细的蝇头小楷“卿卿此意,不可休思。”
齐轻舟玉白的脸“腾”一下全红了,这分明是有情的郎君用作送给心上人的礼物,他伸手就要过去抢:“不是,我不知道,我没看到……”
殷淮手一举,不给他够到,意味深长道:“想不到殿下对臣还怀着这层心思,啧。”
齐轻舟脸上的红都快要泛到耳根子去,他气呼呼道:“我真不知道!!快还给我!”
殷淮反手搂住他的腰,故作思量地“唔”了一声:“殿下送出去的礼物哪里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齐轻舟一生气眼睛变容易变得湿润,很亮:“谁让掌印曲解我的意思,还拿我取乐。”
殷淮不置可否地笑笑:“既然殿下买都买了,送也送了,不知臣是否有幸能得殿下为臣亲自涂上。”
齐轻舟瞪着圆眼惊讶道:“你、你要涂上啊?”
“试一试又何妨?”殷淮轻笑,“难道殿下不想亲眼看看你挑的礼物合不合适臣么?”
齐轻舟被诱惑了,他原本就是想着送给殷淮当个装饰,没想到殷淮真的愿意涂,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自己的用心被人尊重的感动。
他巴巴地捧起殷淮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掌印要涂哪里!”
嘴唇还是指甲?
殷淮直勾勾地望着他,口吐轻气:“那便都涂上。”
齐轻舟跃跃欲试,手法不熟练,一百二十万小心翼翼地刷着殷淮形状姣好洁净优雅的指甲。
殷淮无所事事,盯着齐轻舟一眨不眨的睫毛,状似无意问道:“殿下路上可还有什么趣事,又碰上什么得趣的人?”
齐轻舟低着头,全神贯注,随口答道:“我不是都告诉掌印了么?”他就差没把每天的菜色都一一写在信里了。
殷淮托腮微微一笑,目光却平静深邃,对着他轻声说:“那殿下与穆侯爷还有陈将军相聚的事为何不与臣分享分享。”
齐轻舟拿蔻丹的手一僵,缓缓抬起头来,直直对上他狭长锋利的凤眼。
“你、你都知道啦?”
殷淮神色不变,唇角仍是带着弧度的,只是眉眼很静,静得有些不寻常。
齐轻舟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他只怕比他自己本人记得都还清楚,齐轻舟对他也还算诚实,唯独除了他去见穆侯爷和外家陈将军这两件事。
从头到尾,避而不谈。
穆家以前对陈皇贵妃有恩,这次是想让齐轻舟在殷淮身上下点功夫,提一下穆二少的位称,穆二少在兵监司任职,隶属东厂,这种地方,皇帝老子都没殷淮说得上话。
齐轻舟当时反应是,含糊地说自己会想办法。
但殷淮等了一个晚上,也不见齐轻舟有提起的趋势,他不说,殷淮就直接问。
齐轻舟扯住他的半边袖子,生他怕误会是似的,急急解释道:“我到时候会跟父皇提一提,或者找兵部的皇叔,提个位称还是办得下来的。”
提个位称,说好办也不好办,毕竟是重器部门。
“哦?”殷淮懒散地靠着软榻,单手撑着脑袋,有些出奇道:“殿下何不直接跟臣说?”去找别人就是舍近求远。
“那怎么行?”齐轻舟看他一眼:“我不能开这个例,不然以后大家都仗着我和你的关系来占你的便宜怎么办?”
“我母妃欠的人情我自己还就行了。”
殷淮垂下眼睑,顿时心神大撼。
官场诡谲,尔虞我诈与欺骗利用从来都是明目张胆明码标价,他这些年一步一步,权势滔天,炙手可热,接近他的人、讨好他的人甚至是害怕他的人,谁不绞尽脑汁想从他身上算计哪怕一分一厘,他无所谓这个规则,也有的是余力与心思去权衡游戏。
他这样的位置与处境,最保险的路是当一个没有弱点的奸相孤臣,只是没有料到齐轻舟在他面前竟坦诚护短到这样的地步。
殷淮一双细长的眼生出暖意,听着他淡淡的声音,心像是在腊月寒天浸于一池温热的水中,好似匮乏贫瘠的心里又能生出一分力气去多爱眼前这个人一分。
面上却仍似笑非笑地问:“噢?我们什么关系?”
齐轻舟:“……”
作者有话说:
师徒关系(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