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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轻舟手指揪着软垫的丝绒,绷着的脸压下心头怒气后只剩下难过:“掌印权高位重,往你身边塞人可是很多?”
殷淮扫他一眼,四两拨千斤:“也不算多,毕竟臣是个宦官。”
齐轻舟心下一窒,掌印又故意说这些了。
他被刺得胸口起伏:“掌印喜欢这样的么?”
“不喜欢。”殷淮揉了揉眉心,仿佛在应对一个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齐轻舟放开了咬得死紧的下唇,追究到底:“不喜欢为何频频回护他?”
殷淮撩开车帘望了一眼天边的圆月,良久,平静道:“同病相怜。”
都是漂浮在人世间的浮尘,无根无系,卑微如蝼蚁。
齐轻舟急声道:“不是!”
殷淮无所谓道:“并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被扭曲残害的身体和用来待客供欢的身体,宦官和娼妓,谁又比谁高贵?
殷淮这才正面看齐轻舟一眼,说:“殿下不用懂这些。”
齐轻舟眼角的红从刚才就没腿下,他不用懂这些,那掌印就可以和那弄玉懂这些了?
他说不过掌印,这人实在是太知道如何击溃他心底的防线,无比精准掌握着他的每一个痛点。
掌印是故意的,他一定知道,说那样的话,落到他这里会产生十倍百倍的痛苦。
可掌印还是说了,自己都生病了掌印还一点都不可怜他,一点都不心疼他,就是想要他难受,让他知难而退。
齐轻舟哑声道:“掌印这么说还是在怪我对不对,因为我说了那句话,你始终介意,就不打算原谅我了,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殷淮还是不能对小皇子的眼泪免疫,尤其是病中的齐轻舟,看起来真特别招人怜。
但殷淮就是殷淮,对自己情绪的掌控近于苛刻的严格:“不是,不介意了,臣的确是靠着伺候人爬上来,这是事实,不需要、也不能否认或遮掩。”
齐轻舟喃喃:“不是,不是……”
殷淮不置可否。
他今天上完朝就直接到东厂,又绕回司礼监处理几件棘手的事情,当完差又被叫来应酬,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
齐轻舟看着闭目养神的殷淮,很想伸手去帮他揉开紧锁的眉心,可他不敢。
他心里有话忍不住,犹豫了半晌,颤巍巍地问闭着眼睛的人:“掌印,你以后能不碰这些人了吗?”
小皇子的声音轻而颤抖,想一块脆弱凄美的软玉,好像要是殷淮说一个不字这块玉就会当场碎开,他闭着眼也能听出那背后隐藏的颤抖声腔。
齐轻舟看他闭着眼睛不说话,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紧张但霸道:“掌印不说话,我就当你默……”
殿下,”黑暗中,殷淮忽然睁开眼。
“有一个道理或许之前臣没教过你,但你现在应该知道。”
齐轻舟僵坐着一动不敢动地听他说。
“人不能什么都想要,殿下并非真心喜欢臣,也不让臣去找别人。”
“就算您是主子,也没有这个道理吧?”
话音一落,殷淮才发现坐在角落的人脸色煞白,唇瓣微微发颤。
齐轻舟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压力像一个泵,不断地往他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挤压,好像不用再过多久,他整个人就能被这气势汹汹的水压挤爆炸,嘶哑着声音辩驳:“我都说了不许喊我主子,我也没有不爱你,是你自己不相信,不见我,不肯理我,一点机会都不给我,那儿有这样的,没有这样的……”话没说完,他就猛烈地咳起来,那副样子仿佛是要把肝肺都一并咳出来。
殷淮皱眉,下意识想给他拍背顺气,手动了动,到底没有伸出去,只是暗悔自己不知着了什么魔去刺激欺负一个病人。
心中生出一股无奈的怜惜,殷淮斟酌着开口,语气却仍是理智冷静又坚决:“好了,不说这个了,臣近来公务繁忙,没心思想这些。”
“殿下也别在臣身上花费无用的心思。”
齐轻舟听他语气软了几分,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非要他给个承诺,担忧问:“可是南——”
车外忽而传来哒哒马蹄声,徐一急促的声音响起:“督主,属下有事禀告!”
殷淮撩起车帘,徐一满脸肃色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殷淮眼里冰河涌动,似雪夜里漆黑的森冷。
他匆匆嘱咐齐轻舟:“臣有要事,徐一送殿下回宫,回到长欢殿之前,殿下不可离开这辆马车。”
齐轻舟被他严肃的神情唬得一怔,伸手牵他的云袖:“怎么了?你要去哪?危险吗?”
“有什么危险的?”殷淮勾了勾唇角,将他的泛白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殿下乖乖坐在车里,就什么事也不会有。”
殷淮下了车又上了马,齐轻舟急急撩开车帘朝他的背影喊:“掌印,我知道你很现在很忙,但等你忙完,一定要留个时间和我见面,好吗?”
殷淮的心已经随马飞到千里之外,没有应他,策马而去。
作者有话说:
快辽,75%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