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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想你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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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小区没有电梯,厉醒川一言不发地将人背上了楼。

    拿钥匙打开门,漆黑的客厅残留檀香,凌素慧的房间没有动静,也许睡了也许在念佛经。

    他一手扶着背上的凌意,一手拿手机照明,进卧室后直接将人扔到了床上。然后就是洗澡、换衣服、关灯,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他看起来并未动气。

    躺到床上,旁边睡着小火炉一样的凌意,正张着嘴轻轻喘息,把这么一张小床喘得全是淡淡的酒气,“厉醒川,厉醒川厉醒川。”

    醉了敢叫全名,字正腔圆。

    厉醒川觉得难闻,翻身朝向窗户。

    没多久,身后就凑过来一颗毛茸茸的头。凌意趴到他背上,下巴硌着他的肩,一开口岁数徒然小了好几岁,“你怎么不理我?你理我吧,你理我理我。”

    一边说一边用两只手从背后抱着他,先是尝试把他翻过来,见翻不动又在他身上打了个艰难的滚,结果差点儿从床边掉下去。

    厉醒川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扯住他,只听他惊呼一声,轱辘一下又滚回来,紧紧搂住厉醒川的腰,还很后怕似的说:“摔死我了。”

    这回算得逞了,以险些摔死为代价。

    厉醒川不理他,他就把嘴唇凑过来贴住凸起的喉结,额头在下巴跟颈窝之间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摔死我了醒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醒川,恩人醒川。”

    从来也不知道这人喝多了话会这么多。

    他每叫一次名字厉醒川的喉咙就跟着紧一下。试图挡开他,可他锲而不舍地将手从睡衣下摆钻进去,带着手汗覆在紧实的腰肌上,温热的指腹一点点磨动。

    这样缓慢又轻柔的动作,说是摸又不像摸,一寸一寸的,像舌尖舔过。

    “醒川你有八块腹肌呀。”他笑起来还有点无邪。

    厉醒川强行把他的手抽出来,用被子将他裹紧。可他手脚并用地往被子外爬,身体滑得跟泥鳅一样。

    厉醒川真打算闷死他,被子用力盖住他的头。仿佛因为棉花被比其他的被子都要沉,凌意在里头挣扎着喘息,边喘边叫醒川的名字,声音又闷又湿。大约叫了十几声后,突然就有一只手伸到里面将他猛地拖出来,扳着肩摁在了枕头上。

    【省略部分见作者有话说】

    醒川大概觉得痒,就此松开手。凌意却猛地往他身上一扑,嘴唇卯着劲往他唇上贴。

    好了这么久都没有接过吻,算怎么回事呢。

    “醒川……”

    厉醒川把头偏开,凌意却固执地用两只手摁住,醉后力道大得惊人,一下就把厉醒川的嘴咬出了血。

    “嘶!”厉醒川抵住额头猛然推开他,只听咚得一声,凌意后脑勺重重撞到墙上,立马就捂着头难受地蜷缩在角落,“好疼……”

    “怎么了,我看看。”听见那一声撞击厉醒川也后怕,马上把他抱到怀里,“头低下去我看看,哪里疼?”

    凌意躺在他臂弯里跟个小朋友一样,眼睛里泪花闪烁的,右手指了指自己脑侧,“这里。”

    厉醒川低头凑近,很小心地扒开他的头发。他眸子错也不错地望着醒川,偏头轻柔地吻了上去。

    再没有谁推开谁。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吻。

    厉醒川坐在床上,凌意仰躺在他膝上,两个人四片嘴唇紧密地贴合,每一缕呼吸都带着腥甜又刺激的气味。凌意喘得气若游丝,修长的颈微微挺着,靠下巴去够醒川。厉醒川起初皱着眉,后来就一点点沉溺进去,用手托住他的头,越吻越投入。

    黑夜将隐晦的情愫跟年少的冲动无限放大,混在将要爆开的心脏里。假使夜晚允许许愿,整个房间都会是凌意的声音。

    “醒川,醒川……”他边喘边轻轻地哼,“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的那一双清透的大眼睛,自下而上怔怔望着厉醒川,身体微微战栗。

    厉醒川顿了一顿,右手遮住他那双眼睛,低哑地应了一声:“是。”

    仿佛站在悬崖边,不知有多深更不知有多险。凌意双手在完全的黑暗里摸索着,慢慢摸索到厉醒川的腰,抱安全绳索一样抱着不松,“不想你醒。”

    那一夜心脏跳到累,然而好梦终会转醒。

    第二天凌意记忆模糊,厉醒川什么也不肯说,吃完早饭就收拾东西准备回校。

    不多时凌素慧过来,似乎有话想交待,“醒川,你出来一下。”

    厉醒川放下东西,跟她去了隔壁。

    “你爸爸还在之前那个院子住么?”她抬起右手卷了卷耳后的发。

    “我爸爸?”

    “喔,我是说……你继父,吴仕千。”

    “前年搬过一次家,现在我们住市政府后面。”

    “瞧我糊涂的,”凌素慧敛下眼,“他早就高升了,我还当是以前呢。”

    说完她也没离开,手里慢慢地捋着一条干净抹布,动作神态跟凌意如出一辙,“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仕千了,他身体还好吧?肝病好了没有。”

    话里故作云淡风轻的“好长时间”,代表的是十数年,几千个日夜。

    厉醒川说:“恢复得不错。”

    她点点头,闷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两个准备好的保鲜盒:“这是我做的栗子糕,你看方不方便帮我给仕千带去,他从前很爱吃的。”

    谁知话音刚落,凌意就从外面冲进来将盒子打翻在地,“妈你还犯傻?给那种人做什么吃的!”

    凌素慧哪料到亲儿子会在外面偷听,当即红了脸皮,蹲下去捡东西不敢抬头。

    “凌意你干什么。”厉醒川皱眉。

    “你也听到了,她说的那是什么话?”凌意怒气冲冲,“那个人好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凌意!”

    糕点掉了自然是不能要了。凌素慧抱着盒子双眼通红,表情既有惭愧也有伤感。厉醒川让凌意先出去,独自一个人跟她谈了谈,最终的结果是三人一起回临江,让她跟吴仕千见一面。

    直到上了大巴凌意还脸色铁青。

    “为什么让我妈去见那个人?”

    “那是她的人生,不是你的。”厉醒川淡淡回击,“你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

    无论过了多少年,那份爱情在凌素慧心里没有死。她想爱又不敢爱,想恨又恨不了,吃素念佛一心修身养性,说到底是种愚笨的逃避。

    长途颠簸疲惫,凌意的头不久又搭在厉醒川肩上,厉醒川没再推开。

    到了临江,为显得不在乎,凌意独自一人先行回了学校,由厉醒川带着凌素慧回到家。

    很巧,厉微不在。

    找不到合适的拖鞋,他将他妈妈的拿出来,凌素慧迟疑着不敢穿,地板更是不敢随便踩,无措地站在门外。恰在此时吴仕千从卫生间走到客厅,第一眼瞥见厉醒川,“醒川回来了?你妈去开研讨会了。”

    第二眼才看见门外的人。

    四目相对那么一瞬。虽然事隔多年,凌素慧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她僵着身子捋了捋两边的头发,又把缩上去的毛衣扯下来。

    吴仕千没戴眼镜,“你是……”

    凌素慧十指扯紧裤管,“仕——”

    “是来收废书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进来吧,杂志在我房间。”

    她那后半个字断在喉里,悚然抬起头,丢了魂似的看着他。吴仕千觉得这人奇怪,远远地瞧得也不十分清明,多一眼也没有兴趣,两只刚洗过的手在裤腿上抹了抹,转身回屋去了。

    凌素慧就那么站在那儿,浑身簌簌发抖。

    一个小时后,她坐大巴走了。走前去了一趟凌意的学校,是厉醒川带她去的。

    做母亲的没有不牵挂孩子的道理,可孩子却不是个个有良心。凌意躲在宿舍不见她,怎么叫都不出来。她也不愿再耽误厉醒川的时间,最后轻轻敲了敲宿舍门,“凌意,妈妈走了。给你买的香水梨我就挂在门上,你记得拿进去。”

    说完便慢慢转身下了楼。

    五分钟后,宿舍门向外打开。凌意出来把水果提进去,发现厉醒川就靠在走廊的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提袋子的手紧了紧,转身一言不发回到宿舍。宿舍里另外三个人很长时间没吭声了,一直戴着耳机假装看视频。

    “你们吃梨吗?”他把袋子撑开,走到每个人面前,“我妈买的。”

    大家各拿了一个,到第三个人时,忽听咦的一声,“凌意,袋子里好像有钱。”

    凌意低头,只见拳头大的香水梨下压着几张叠好的钞票,外面用保鲜膜小心翼翼地包了两层。拿出来一看,三张一百的,两张五十的。

    他木然地将钱揣进兜里,慢慢转身坐回床边,一分钟后却耸然起身,急匆匆奔出宿舍。

    厉醒川居然还没离开。

    “醒川我妈妈呢?!”

    “走了。”

    凌意握着手机转身就冲下楼,脚上还撒着双塑胶拖鞋,几次差点摔倒。刚跑出校门,身后引擎轰响。

    “上车。”

    厉醒川骑在车上,左把挂着一个多余的头盔。凌意想也不想就跨上去,戴上头盔紧抱住他的腰。

    摩托箭一样撕开寒风冲出去,将梧桐树、水果摊、冒着白雾的烟囱和那些对错输赢通通甩在身后。凌意就只想追上妈妈,说句早就该说的对不起。

    只可惜摩托再快,终究敌不过准点发车的大巴。此后的日子他常常在想,如果那一次肯好好跟妈妈说几句话,肯把心结打开哪怕一点点,后来妈妈也不会为了见到他,独自一个人找到他租的房子去。

    往昔如梦,好梦连着噩梦。

    再睁开眼,凌意发现自己就睡在厉醒川跟小树的身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一晚两人的对话终止得很突然。

    在他说过那样的话以后,凌意以为醒川是会生气的,也做好了两人关系再度紧张的准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厉醒川并没有发火。

    醒川只是说:“凌意,我也是唯一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滴墨落进水中,虽无棱角,份量却极重,随之而来的各种隐晦的含义在水里晕染开来,沁入凌意的四肢百骸。凌意感觉得到,醒川一定还有事没有说。但他不说谁也不能逼他,也许有些秘密会永生永世烂在肚子里,即便那已不能算是秘密。

    比如醒川五年前去过机场,只是没有等到凌意。

    起床以后,凌意给他们父子做了顿简单的早餐,面包片夹鸡蛋和火腿的简易三明治。

    “没有生菜了,我加了两片西红柿。”

    小树吃饭时还是会围一个鹅黄色的口水巾,看上去非常可爱。他每吃一口就对凌意说一次谢谢,然后非要听到凌意说“不用谢”才肯吃下一口。

    凌意微笑起来,转头见厉醒川吃得不紧不慢,便问:“醒川,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墙上的挂钟都已经九点了。

    “上。”厉醒川还是惜字如金。

    他就把手里的纸巾叠好递过去,“一会儿你先去上班吧,我等田姐来了再走,反正我们公司不用打卡。”

    “今天送他去他奶奶那儿。”

    “喔,”凌意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话说得留有活口,下一次再来不至于显得突兀。

    厉醒川拿着三明治的一角,低头浏览着一些有关幼儿园的介绍,“我送你。”

    凌意愕然抬眸。

    “送完他顺便送你。”

    “你手受伤了,方便开车吗?要不然打车吧。”

    一边说,凌意一边用手指将他弄到桌上的面包碎屑很小心收集起来。

    厉醒川仍旧显得无可无不可的,“不要紧。”

    只是左手不大方便。

    凌意嗯了一声:“那就麻烦你了。”

    小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开心地大嚼特嚼。

    一刻钟后,三个人一道出了门。

    因为左右都有人牵,小树玩了一路荡秋千,上车以后直喊:“头晕晕的咧。”

    后排装的是儿童座椅,所以凌意顺理成章坐副驾。他转回头看着小树微笑:“你的语言能力还真是不得了。”然后又扭头看向醒川,“是不是随他妈妈?”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他爸爸比较沉默。

    受伤势影响厉醒川左臂不甚灵活,所以车开得很慢。凌意靠得这样近,他似乎觉得有些分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别挡后视镜。”

    凌意只好慢慢退回去,把兜里的手机翻出来,低头随意滑动着。

    过一会儿却听见厉醒川说:“他妈妈很活泼。”

    这大概是第一次他主动聊起这个明明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女人。凌意把手机反扣在膝上,两只手摁着,“多大年纪?我猜很年轻吧。”

    年轻一些的多少会活泼些。

    “生小树那年刚满23岁。”

    凌意有些受到惊吓,木愣愣地问:“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吧?”

    不知怎么的总有种法定年龄是24岁的错觉。

    厉醒川用一种“你真不可理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敛眸一笑,“我记错了。你们是在部队认识的吗?”

    “巡逻的时候认识的。”

    “她也是军人?”

    “她不是。”

    除了军人还会是什么人?凌意猜不出来了。他想了想又问:“小树这个名字是他妈妈取的吗?很好听,很特别。”

    厉醒川开着车,表情有了一些很细微的变化,像是怀念,又像是愧疚,说不清。

    “她希望孩子能像树苗一样越长越高,将来当个对社会有用的栋梁之材。”

    凌意笑了笑:“目前看来小树的个子不会矮,何况你又这么高。”

    厉醒川也勾了勾唇:“就怕他不随我。”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自在地聊天。说来也奇怪,明明那是跟醒川结婚生子的女人,但凌意听到这些,心里非但并不嫉妒,反而相当平静。似乎他潜意识里有种很明确的认知:醒川跟她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她是生是死,绝不会再回到醒川身边。

    这种感觉应该是醒川给他的,重逢后的点点滴滴都在向凌意传达一个信息:醒川心里没有别人。

    至于有没有凌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快到厉微住的地方时,小树扒着窗户看到商店门前的圣诞树,一下子想起他最最重视的事情:“爸爸,圣诞节去游乐园!”

    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比得上生日蛋糕那么重要了。

    凌意默默坐着,当然也没有奢望什么。

    等完一个红灯,他听见厉醒川问他:“你圣诞节有什么安排。”

    他把手机握紧:“暂时没有安排。”

    “那天要是不下雨,我打算带厉茁去游乐园,你要不要一起。”厉醒川目光直视前方的路,仿佛车开得十二分专心,“我手不方便,多个人多个帮手。”

    是了,带孩子出去是个体力活,尤其还是游乐园这种人多的地方,一个不留心孩子就可能跑得无影无踪。

    车顶的一个中国结在两人中间轻轻晃着,绦穗扰人心神。

    凌意的心也跟着晃,颠得厉害,偏偏面上要佯装平静:“我回公司问问看,要是不需要加班就可以。”

    “好。”厉醒川说,“票我来买,早上八点过去接你。”

    仿佛已经认定他绝对会去。凌意也不知该不该再说点什么,点了点头后安静地去查天气预报,看到圣诞节那天大概率是个晴天,这才放下心。

    几天后,他提早十分钟下楼,背着背包等在巷口,远远的看着倒有点像学生。

    厉醒川很准时,八点整开车抵达,小树在后面呼呼大睡。

    今天他总算没有穿西服,黑色的短款羽绒服显得人很精神,发型似乎还修整打理过,耳朵完全得露在外面。凌意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微微一笑:“这样利索是利索,但你耳朵不冷吗?小心像以前一样得冻疮。”

    从前厉醒川的耳朵就长过冻疮,主要赖他老是洗完头不擦干就往外跑。凌意自己是带了耳罩的,就在包里,给谁用都可以。

    “在部队的时候剃得更短,已经练出来了。”

    听他这样一说,凌意那副耳罩倒不好再奉献出来,只能暗中决定自己也不戴。

    到安检口时将近九点,整个的大排长龙,全是家长带孩子。

    排到他们时安检机器大响,开包一看,凌意带了三大瓶水和一堆零食。不止,甚至还有自己做的蔬菜饭团,整齐而小心地码在一个玻璃保鲜盒里。

    所有这些都不让带进去。

    安保的人让他扔了,他可惜之余又觉得丢人。还没决定怎么办,厉醒川就退回到他身边,把他包里的所有重要东西全转移到自己包里,只留下吃的跟喝的,然后身手敏捷地踩上水泥桩放到了近三米高的安检棚顶。

    “……”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天气冷,吃的在外面放一天也不会坏。

    进去以后,凌意很低声地跟厉醒川道歉,“我不知道这些不能带。”

    厉醒川问:“你没来过?”

    凌意嗯了一声。

    “那明年还是你带他来,我来够了。”

    厉醒川将小树的手交到他手里,他牵过来抿唇一笑,不再去想刚才的事了。

    圣诞节的游乐园装扮得极有节日氛围,彩灯缤纷,花环铃铛一圈圈、一串串的挂着,比真树还要高的圣诞树栽得到处都是,所有的公主王子也都换上了红绿色系的节日套装,走到哪里都是圣诞音乐。这样的热闹环境跟欢快气氛,光是看着,心里就觉得暖烘烘的。

    凌意是难得这样高兴的,又不用操心工作,精神非常放松。跟人偶们拍照要大排长龙,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牵着小树的手时,心里满胀胀的全是欢喜。有时排到他们了他还觉得遗憾,不能跟醒川继续这样近距离地讲话。

    小树虽然是男孩子,但出奇地喜欢那些戴在头上的装饰品,路过三家大同小异的商店都嚷着要进去看,最后光发箍就买了四个,两个揣着,一个戴在自己头上,一个戴在凌意头上。

    玩到下午,他们也有一点走累了,就打算去排表演的队。本来离入口已经没有几步了,小树忽然说想喝可乐,厉醒川就让凌意牵着他等一会儿,自己去两百米以外的一个摊位买。临走前他伸手扶了一下凌意头上的鹿角,“小心掉了。”

    凌意垂眸唔了一声,“你快点回来。”

    就这样分开了。

    原本他想带着小树先去排队,又怕一会儿醒川回来找不到他们或者挤不进去,于是便牵着小树坐到离入口不远的一个木板凳上,给小树身上多贴了一个暖宝宝。

    正躬着身替孩子整理上衣,身后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戴灰色线织帽的男人,在一根树桩子后面眯眼打量着他,一时还没认出对方。

    那男人不由得走近两步:“不认识我了?”他把帽子一脱,露出一颗完全光滑的头来,“我曹亮。”

    凌意定睛一看,顿时站起身来。

    来的不是别人,是他那三年的狱友曹亮。自出狱后这是他第一次撞见里面的“老熟人”,心跳骤然加速。

    “你怎么在这儿?”

    “这地方大门敞开,你能来我不能来?”

    厉醒川去了至少七八分钟了,随时有可能回来。两个人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一点,凌意当然不想现在让他知道自己坐牢的事。

    他起身走到曹亮面前,但又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神情紧张不自然,“你也是来玩的?”

    曹亮打量了他一会儿,低低地嗤笑一声,手往他肩膀上一搭,“老朋友见面,不请我喝点儿什么说不过去吧。”

    凌意微微挣开他,“我跟朋友在一起,不太方便,改天咱们再聚。”

    “正好,我也跟朋友在一起。”他大拇指往背后一指,指向一堆正在排队的男人。

    这堆人灰头土脸,穿得都不算体面,又只是男的没有女的,远远看去就十分扎眼。

    凌意一看,心跳更是加速。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刚出狱,这群人是出来帮朋友“除晦气”的,监狱里有这样的传统。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去——”

    话还没说完他肩膀就又被人捉住,曹亮低头凑近,压低声音道:“凌意,你小子现在看样子混得不错,打算什么时候还我的人情?”

    曹亮以前是学表演的学生,因为殴打女友造成对方失聪,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在狱里他救过凌意一次。那次凌意右手差点叫人踩碎,是他模仿狱警说话帮凌意脱的险。

    “我没有钱,你要多少?”凌意脸色苍白。

    曹亮笑着说:“让我想想吧,把你手机号告诉我,改天我叫你出来你少推三阻四的。”

    说着就抢去凌意手机,动手拨了自己的号,走前又威胁似的捏了捏凌意的肩。

    他一走,凌意握着手机心慌意乱,站在原地足有一两分钟没有动。许多念头飞速闪过,怎么筹钱,要筹多少,如果对方贪得无厌又怎么应对,一桩桩一件件毫无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回过神来,转身一看,板凳上的小树早已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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