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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你跑哪去了?!”
凌意在周围和排队的人潮里挤了整整一个来回,可哪里见到小树的半个影子?
“小树!”
是贪玩跑开了还是去找东西吃了,又或者被什么人给抱走了?
无数种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打转。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找,不出两分钟,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你在找什么?”
厉醒川买完饮料回来了。
凌意瞳底紧缩,两只手猛地往前捉住他的小臂,喉咙里却像是梗了个东西一样,想说话,只是说不出。
这一握却注意到醒川怀里有东西。是两杯饮料,用体温温着的,指尖碰到杯盖几乎觉得灼烫。
“人太多,我排了会队,小树人呢。”
“他……”凌意几乎羞惭得落下泪来,同时还有恐惧。
“怎么了,小树人呢?”
“我刚才走开了一下,醒川,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离开了很短一会儿,我在这一片都找遍了,我——”他咽了一咽,浑身冰凉:“小树不见了……”
—
不见了。
就那么一晃神的时间,一个近四岁的孩子就跑得无影无踪。
“小树——”
“厉茁!”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两人分头去找,几乎将附近的几个区域踏遍,却始终没有找到孩子在哪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人流量却并不见少。周围人头攒动,孩子不足1米的个头往大人堆里一钻,夜色的掩盖下要发现谈何容易。
凌意早已急得满身冷汗,每走几步就要扯着路过的人问:“请问你见到一个小男孩没有?大概这么高,圆圆的脸,单眼皮,穿一双蓝色的运动鞋、灰色羽绒服。”
愉快喧嚣的音乐压过了他的声音,路人往往还没听清就说没有见到,摆着手走开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跟脖子冻得发白,可因为情绪太急,脸颊却热得通红。刚从一个商店里一无所获地出来,就接到厉醒川的电话,让他马上到监控室一起看监控。
匆忙赶过去,只见厉醒川脸色铁青地站在屏幕后,充血的眼睛一秒不错地盯着画面。
“你们也太不小心了,两个人看一个孩子都能给看丢。知道我们园里平均一天要走丢几个孩子吗,都是因为大人玩手机看节目疏忽了。”工作人员一直在数落他们。
凌意站在旁边,几近五内俱焚。如果小树真的出了什么事,不仅醒川不会原谅他,他自己更不会原谅自己。至于他跟醒川的以后,实在也不必再去想。
“停!”
某个画面一闪而过,厉醒川抢前按下暂停,“从这里开始0.5倍速。”
他眼睛的确够尖。画面角落里出现三个熟悉的人影,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那是他们刚要去剧场排队的时候,凌意给小树整理衣服、贴暖宝宝,再然后他忽然离开板凳,转身从画面一角走了出去。
工作人员没憋住,两手啪得一拍:“我说什么来着,你去哪儿都不能松手!”
像素不高的画面里,凌意恍惚的神情看上去像是漫不经心。他跟曹亮的交涉也因为被柱子挡住,只能远远地拍到一角,看起来更像是在跟朋友闲聊。
“你是孩子什么人?”
“我是他叔叔。”凌意指甲深嵌掌心。
对方摇头叹气:“难怪。”
不是亲生的,难怪不够尽心尽责。
整个过程中厉醒川右手撑在桌子上,压低瞳仁盯着屏幕。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周身的空气就仿佛长了刀刃,一下一下往凌意心上凌迟。
画面还在继续。小树像是有些无聊,站起来四处张望后转身冲出画面,不多时又出现在另一个监控画面里。
“他应该是进蘑菇林了。你们看,这个方向是往蘑菇林去的,后面那个路口又没拍到他。我再给你们一张地图,现在赶紧去找。”
两个人拿到地图就飞奔出去,一前一后冲进小花圃一般的蘑菇林。天已经黑得看不清,仅靠路灯照明根本不够。他们把手机拿出来举着,“小树、小树!”
这里白天会有游园乐队,小树极有可能是跑来看表演的。但眼下天都黑了,他会不会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厉茁——”
从一开始的声音洪亮,到现在的嗓音嘶哑,厉醒川极少这样心急如焚。找了大半个林子,忽然听见微弱的一声“爸爸”。他周身一凛:“厉茁,出声!”
在东南方位有小孩的哭喊声。两人冲过去扒开层层草叶,终于在一个深绿色大蘑菇附近听见动静。
“厉茁?”他扬手将泡沫做的蘑菇一掀,只见小树抱膝坐在草丛中,仰头边哆嗦边叫他,“爸爸……”
凌意神经骤松,差点栽倒在地。
惊怒之下厉醒川一把把孩子扯出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爸爸有多着急?”
只见小树脸色苍白嘴唇乌青,上下牙齿轻轻打着磕,“爸爸我不认识路……你怎么才来啊……”
说着说着便四肢发软,身体棉花一样向地上趴。厉醒川眼疾手快地将孩子抱起来,可左臂刚一使劲就疼得钻心。他抬起膝盖托住小树的背,凌意扑上来想帮把手:“醒川我帮——”
结果被厉醒川猝然横开,碰都没让他碰一下。
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抱着小树的厉醒川走得极快,几乎是劈开人群往出口奔,凌意在后面紧紧跟着,“借过一下,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他的心如一团乱麻,惭愧、惶恐、担忧,几味最煎熬的感觉糅杂在一起,把白天那些好不容易找回的快乐、平顺、幸福通通毁得干净。
晚上还有一个城堡前的烟火表演,攻略说那是最值得看的,也是凌意最期待的。一整个白天光顾着给小树拍照,他跟醒川都没有一张合照,本来想着这个遗憾可以在看烟花的时候补上。
事到如今,当然是失去了这个机会。
快走到门口时,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凌意在狂奔中回过头去,绚烂的焰火骤然印入眼底,沉郁的黑夜被照得亮如白昼。
他只看了一秒,就又回头朝前奔去:“醒川,等等我!”
—
儿童医院。
小树吊着退烧针,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厉醒川在旁边沉默守着。凌意去外面买了干净的毛巾和脸盆,然后打了一点热水回来。
“我替小树擦一擦吧。”
“给我。”厉醒川伸手。
凌意认命地递过去:“小心烫。”
时间还不算太晚,输液室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始终不得清静。但小树的检查结果没有全部出来,现在还不能回家。这一段不短的沉默对凌意而言俨然是场酷刑。
“醒川,对不起。”他嗓音很低,“今天实在是我不小心,不该离开小树身边。幸好他没事,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交代。”
“交代什么。”厉醒川给小树擦掉手上的泥灰,“是我不该信任你。”
凌意如挨一闷棍:“当时碰到一个熟人,我就过去说了几句话,我——”
他还想接着解释什么,可惜后面的话被进来的大夫打断,“厉茁家长在吗?”
“我是。”
“你跟我出来一下。”
厉醒川正要往外走,忽然回头看了孩子一眼,“就在这说吧。”
大夫皱眉:“你还是跟我出来一下,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说。”
凌意从后面拍了拍厉醒川的肩,嗓音里混着恳求:“醒川,你跟医生过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不要紧的,我保证我哪儿也不去。”
厉醒川目光冰冷地扫了他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
“你是孩子什么人?”
“我是他爸爸。”
“他妈妈呢,一起叫过来。”
“他妈妈不在了。”
来的是个女大夫,闻言从检查单中抬眸:“去世了?”
“嗯。”
“那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孩子?”
“没有。”
一瞬间大夫看向厉醒川的眼神就完全变了,柔和中带着同情。
“孩子今天是着凉发烧了,吊完针回去休息两三天应该就能好。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给他做了个全面检查,结果发现他的左肺叶有一小块炎性病变,怀疑有癌变可能,不过要确诊还需要做活检。平时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厉醒川耸然抬头。他站在医生面前拧紧眉看着她,像是没听懂她刚才那一席话。
大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像凌意一样。
“先别慌,现在还只是怀疑。就算之后确诊了也不是没得治,你做家长的要先稳住阵脚。”
半晌厉醒川才恢复镇定。
“你有没有当着孩子的面抽过烟?”
“没有,我抽烟的时候不会让他靠近。”
“那你们家有没有谁有癌症病史?”
“他妈妈。”他显然了解。
“那就难怪了。”医生感慨万千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得癌,遗传的可能性很高。”
又谈了一会儿,厉醒川走到外面去抽了根烟,十分钟后才回输液室。凌意一见他就立马站起来,“大夫怎么说?”
这时小树手上的针已经撤了。厉醒川没有理会凌意,脱下自己的外套把睡着的小树裹起来,然后单手抱到了怀里。
“醒川?”
“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
一路走到停车场,厉醒川都没有跟凌意说一句话。在他开车前凌意右手卡着门:“小树到底怎么样?”
厉醒川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砰一声关紧车门。
—
刚被抱进电梯,小树就醒了。
他揉着眼睛:“爸爸,我们回家了吗?”
“嗯。”
“你生我气了吗爸爸。”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他的脸被爸爸按在肩上,想抬也抬不起来。
“我不想睡了爸爸。”
“再睡一会儿,听话。”
小树趴在他身上,艰难地将脸转了个方向,“好吧,我听话。”
进了卧室厉醒川没开灯,直接将小树放到床上,手被孩子拉住。
“爸爸,”黑暗里小树声音轻轻的,像松软的棉花,“下午我真害怕,我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长高了。”
“还好爸爸把我找到了。爸爸,我真害怕离开你。”
小树不像厉醒川,总是很会表达感情。厉醒川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揉了揉他的头发:“爸爸也离不开你。”
“那你千万不许离开我。”
“嗯。”
“咱们俩永远在一起,好么爸爸。”
“好。”
这句诺言似乎不难。因为厉醒川总想着,谁也不能把小树从他身边带走。哪怕小树真的得了病,在他身边治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天,终究也不算难。
谁曾想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阻挠也来得这么快。第二天就有同事打给他,把一件事当作笑话讲给他听。
“最近院里风言风语传得特别离谱,说你当年违反军纪出去嫖妓,还说你儿子不是亲生的,是抢的别人的。你说可笑不可笑。嫖不嫖妓就不说了,你条件这么好要个孩子有什么难,犯得着抢别人的?”
作者有话说:
我又要开始写打打杀杀了,有剧情有感情才有意思,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