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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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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晚到底折腾到几点,凌意实在记不清。

    翌日清晨六点,天都还没亮,定好的闹钟就在昏暗温暖的小房间里吵起来。手机是提前放在枕边的,所以凌意醒得很快,伸手迅速关掉闹钟。

    周围很静,被窝很暖,呼吸舒缓悠长。厉醒川还沉沉睡着。

    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穿衣服,动作比平时要慢许多。昨晚闹得太疯,眼下每挪一步后面都撕扯着疼,高高抬了大半夜的大腿也很酸痛。但他必须得走了,再不走妈妈跟杨斌就会醒,到时候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消失一整晚。

    其实他是很舍不得走的。

    把毛衣穿好以后他靠手机照明去卫生间,打算简单地洗漱一番。

    洗手池边搭着一条用过的深灰色毛巾,上面斑斑痕痕印记清晰,应该是厉醒川昨晚用来给他做过清理。想到那些汗流浃背和耳鬓厮磨,他站了一会儿,默默走到镜前接起一捧凉水,拍到脸上冰了冰。

    抬起头,只见手机的光打到自己脸上,镜中的双颊泛着潮红。起初还以为是情绪使然,但用手背一贴,额头竟是滚烫的,原来是发烧了。难怪刚才走路时总觉得头重脚轻,双腿如同踩在棉花上。

    再回到房间,窗帘缝隙里已经透进几缕浅光。床上的厉醒川闭着眼,五官半面阴影半面明晰,侧影轮廓极深邃英隽,颈间还留着几道出自他手的抓痕。

    凌意垂眸笑了笑。

    自己怎么下手这么重,醒川竟也不生气。

    站了会儿后,他将这一幕用照片保存下来。拍完又看了片刻,记忆充当画师,在心里画下所有细节,然后才将手机重新收起。几年后的凌意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好习惯,记忆的抽屉里满是醒川,绝望之时才不觉得凄苦。

    离开之前拿衣服,不小心碰到椅子上醒川的背包,意外看见上面挂着的护身符。凌意一时冲动,坐到桌边小心地将符纸拿出。正面印着的“诸事平安”已是美好愿景,他却仍旧贪心,又在背面写下“不想你醒”四个字。

    刚要塞回去,身后的厉醒川翻了个身,好像马上就要醒来。惊慌之下他来不及将符纸放好,只能立刻起身离开,等走出房间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拍拍胸脯,好险。

    纸条暂且收进钱包,等回临江再找机会物归原位吧。

    悄声步入空寂的长廊,冷冽的空气里有淡淡霉味。凌意将外套拉链拉到顶,扶着扶手慢慢下楼梯。等走到大街上,已经累出一身薄汗。

    明明是早上六点半,路灯却还远远亮着,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昨晚来时因为有亮着的灯箱,尚未觉得这里的街有多么荒凉,这时一看才品出真味。窄而破的小巷里紧凑地挨着几家宾馆,坑洼的路面上一地烟头,墙角长满青苔又堆满落叶,萧索得不像城市。

    还没行出巷口,迎面就走来几个瘦瘦矮矮的年轻人,凌乱的发型跟浓重的烟味裹挟在一起,经过凌意时撞了他一下。

    “对不起。”他低头走过,不想惹事。过路口后想拿公交卡,一摸发现钱包不翼而飞,这才奔回去找。

    那群人也不知是无法无天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根本没有走远,就在附近一条巷子里蹲着抽烟。凌意身体不舒服,不敢跟他们硬碰硬。但钱包里有银行卡、身份证、四百来块现金,还有那张寄予美好愿景的纸条。

    “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钱包?”

    几人瞥他一眼,让他滚。

    他上前委婉对质:“刚才你们撞了我一下,我的钱包就掉了,是不是被你们‘捡’走了?”

    谁知那群人非但不怵,反而起身恶狠狠地盯着他:“谁拿你钱包,你有证据吗?”

    凌意别的优点没有,记人的本事一直比别人强些。他一眼认出刚才撞自己的是谁,走到对方跟前声音温和:“我不报警,能不能把钱包还给我。”

    这样不软不硬的态度,却让对方恼羞成怒。见他就独自一人,对方料定他好欺负,推搡中对他拳打脚踢。高烧的他四肢使不上力,但手却始终揪着那个人不放,甚至还隔着外套口袋摸到自己的钱包。

    恰在此时路口经过两个环卫工人,他扭头大喊:“帮帮忙,有小偷!”

    话音刚落只听呲的一声,小腹被一柄尖锐的小刀刺破,登时便疼得他弯下了腰。那几个人见机跑了,空钱包扔到地上的水坑里。凌意捂着肚子狼狈蹲下,眩晕中还不忘将钱包捡回。

    早上九点半,厉醒川饥肠辘辘醒来,睁开眼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为了让他能睡得好些,走前凌意特意调了空调温度,又把昨晚那条毛巾洗净后浸满水叠在床头柜上,所以此刻他并没有觉得嗓子干燥不适。

    外面天光大亮,房间里味道不好闻。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回了回神,厉醒川打开手机,一条想看的新消息都没有,全是拜年短信。

    让他安静他还真走得悄无声息。

    厉醒川烦躁皱眉。

    洗了把脸后坐下来收拾东西,桌上搁着支用过的笔,笔帽还没盖回去,他拿起来看了看。

    谁用过,凌意?写什么。

    但桌上只有笔没有纸,一点“犯罪证据”都没留下。厉醒川环顾四周,屋里东西一件不多一件不少。又走过去推开窗户,外面紧邻的马路车来人往,早点铺子排着不用上班的孩子跟大人,嬉笑声听着温暖平和。

    昨晚做得太狠了,不知道凌意回去吃东西没。

    他站在窗边拿出手机。

    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响了七八声,终于通了。

    他低嗤:“又躺下了?”

    那边静了一下,女人的声音:“你是醒川?”

    “阿姨。”他立正。

    “醒川,你也听说凌意受伤的事了?”

    “受伤?”扶窗棱的手猛然收紧,“什么受伤。”

    凌素慧的声音有点哑,似乎刚哭过:“早起没看到他,我还当他出去玩了,谁知道他天不亮就跑到街上去,还遇上一群小偷。你说他,也真是的,钱包丢了就丢了,人家人多势众,这个傻孩子还跟人去理论。”说到这里她又轻轻啜泣,“血流了一毛衣,医生说幸好对方没想把他怎么样,再深一点肠子都要伤到了。”

    她还要再讲,厉醒川急急打断:“他现在在哪家医院?”

    “在我们这里的中心医院,刚缝完针。你想跟他讲话是吧?他还讲不了,人疼得迷迷糊糊的,等他好一点了我再叫他打给你吧。”

    挂断后厉醒川久违地骂了句脏话,穿上衣服就往医院狂奔。

    二十分钟赶到那边,急诊大厅乱如早市,又是轮椅又是拐杖又是加床,想找出一个人来不容易。他在大厅里穿梭了整整一个来回,最后才在某个病房外远远瞧见凌素慧。

    和淡蓝色帘后躺着的一个身影。

    病房是临时的,很简陋,除了床和桌子没有别的摆设。过了不久,凌素慧拿着一堆单子走出来,拎着包下了楼,也许是去交费。

    厉醒川进去的时候凌意闭着眼睛。

    沾血的外套在一旁的椅子上搭着,他盖着一床薄被,嘴唇白白的,手压着被角。

    很安静。

    躺着的样子就跟昨晚一样柔顺。因为汗出得太多,湿发搭在额前如同刚洗过,浓黑发色与苍白的脸色对比更是鲜明。

    嗡——

    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厉醒川低头一看,是他妈厉微打来的。

    他直接挂了。

    再一抬头,凌意不知何时已睁开眼,四目相对,表情傻愣愣的。

    “醒川,你怎么来了?”声音完全嘶哑,不知是虚弱还是昨天叫得太多。

    一路都在飞奔,厉醒川后背全是汗。这会儿站在病房看着他,满身热汗徒然转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凌意问。

    厉醒川走过去,面色不善:“给你打电话,阿姨接的。”

    凌意这才露出了然的表情,牵着嘴角笑了笑。

    “你还笑得出来?”

    凌意垂眸,盯着被子上自己的左手:“又没有事。”

    下一刻手腕就被急躁地拉住,“刀子都扎身上了还逞能。”

    凌意动了动腕子,没有抽出来,只是闷着头不看他:“是我倒霉,从宾馆一出去就遇上小偷。”

    “我看你不是倒霉,是蠢。”

    “你说是就是吧,”凌意也不跟他生气,轻轻地拉他的手,“我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坐。”

    厉醒川坐下以后拧紧眉。

    “你喝不喝水?”凌意甚至作势要坐起来,“那边那个水壶里有,杯子可能需要找护士要一个。”

    厉醒川抬脚就踹,钢架床脚咣当一响。

    “闭嘴。”

    凌意肩膀本能地一缩,不再开口。

    窗外有鸟叫,走廊有呼喊,衬得病房更加安静。本该是很珍贵的几分钟,两人却就这么任它流逝,静等分离到来。

    门外不断有脚步声经过,凌意总忍不住移眸去看,怕是妈妈回来了。

    厉醒川看他表情,低低地嗤了一声,站起身就要走。

    “醒川,”凌意小声叫他,“醒川——”

    他不理。

    刚走到门口背后忽然传来极痛苦的嘶声,随后有倒在床上的动静。

    他心脏猛地一跳,转身见凌意像是晕过去了,即刻奔过去:“凌意、凌意!”

    凌意紧紧闭着眼。

    不行,得叫医生。

    刚一转身,手腕却被人猝不及防拉住。

    “我没事,你别走。”

    柔和的阳光照到凌意脸上,恳求又祈盼的神情。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厉醒川,嘴唇抿成一条线,手不肯松。

    “别走。我真的没事,刚才我就是这样骗我妈的,免得她问我昨天去哪儿了。”

    厉醒川将他的手唰地甩开,脸色铁青,但双脚钉在原地。

    “醒川……”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非要出了事你才高兴?”

    “我都发现他们偷我钱包了,肯定要拿回来吧。”

    “那么点钱比命还重要?”

    “不止一点,好几百,你也知道我没什么钱。”

    “要钱你不会跟我说?再让我知道你要钱不要命,以后就不要找我了。”

    凌意急了:“醒川、醒川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还敢有下次!”

    “我不敢了,醒川我——”

    话音未落,隔帘忽然被拉紧。厉醒川俯身扯过被子盖到头上,在被中重重吻住凌意。

    漆黑密闭的空间里,心跳被无限放大。

    看不见醒川的脸,只感觉到嘴唇的热度。凌意惊愕地睁大眼。

    等了这么久的一个吻终于来临,让他觉得似梦似真。但厉醒川吻得蛮横,凶狠又不留余地,简直让他觉得有点痛。

    痛就是真的。

    由承受到享受,他手指慢慢揪住床单,深陷名叫厉醒川的漩涡。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