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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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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姜瑜勉强应承着,脸色十分难看。

    虽然她也曾暗想过自己若对姜康取而代之会怎么样,但那也仅仅是她偶尔歪歪一下罢了,并没有当真。可眼下要是真代他诵了祭词,那便真的是只能进不能退了。

    如今的姜康不懂事不在意,那以后的他会不会计较?邓太后摄政总有归还的一天,小皇帝总会长大的,就算换了他另立新帝,恐怕对方也会对能进祖庙拜祭的自己心怀戒备吧?

    思及此处,姜瑜暗骂了声自己蠢货,还犹豫个鸟!哪怕她今日不代皇帝诵祭词,单凭她以女子身份进了太~祖庙便属僭越,还有个屁退路。

    想明白了之后,姜瑜也不再迟疑,朗声便将本该由小皇帝诵读的祭词道了出来:

    “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在疚。於乎皇考,永世克孝。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维予小子,宿夜敬止。於乎皇王,继序思不忘。”

    可怜我这三尺童,新遭父丧真悲痛,孤独无援忧忡忡。感叹先父真伟大,终生尽孝有高风。念我先祖兴大业,任贤黜佞国运隆。我今年幼已即位,日夜勤政求成功。先皇灵前发誓言,继承遗志铭心胸。

    随着清脆的女童声在庙内响起,几人心情各不相同。

    小皇帝还在埋怨自己不够聪敏,黯自伤神。邓太后则定定的看着姜瑜,嘴角轻笑。宗正卿姜照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先帝灵位上,神色复杂。

    腊祭过后的没多久便是正旦新年了,岁首大朝会上,邓太后与小皇帝受百官朝拜,姜瑜身为长公主也同在京的藩王一起位列朝班,行朝见大礼。先帝“元兴”的年号已正式改元为“初元”,新岁便是初元元年。

    初元元年,太后邓氏将少府“盐铁专营”之权移交大司农,以盈国库。长公主瑜因谏言有功,令随皇帝一同前殿听政。

    这一年北胡尚在内斗,无力南顾。大宣朝东部诸郡因水患元气大伤,朝廷下诏受灾郡县两年不征。南地诸蛮多已受大宣封爵印绶,倒还算平稳。只有西北诸羌不服王化,常冲击城郭里阖,劫掠宣民。朝廷虽令郡县属国之兵征讨,但成效却不佳。

    皆因彼辈邑落俱在高山深处,大军出入不便,难悉地形,粮草又补给艰难;分兵什伍,又恐羌人伏兵。进剿不成,大军只能固守城池,却不料羌人散落各自为战,又袭乡里小民,当真是十分难缠。最后那位讨羌校尉无奈之下,只得迁乡里之民聚在一起,分成数个邑落,而后又征集青壮操练,令其自保。

    轰轰烈烈征集了数万人的郡县、属国讨羌兵卒終无功而返。武都,天水,陇西等郡的郡军各回其家,自守自地。

    自此,朝廷对诸羌改变了以往以征讨为主的策略,转而以防守为主,拉拢、离间等为辅的手段来对待,讨羌校尉亦改称护羌校尉,总领西北羌部事宜,可视军情就近征调属国郡县兵卒,许其便宜行事。

    改变策略之后,羌人各部劫掠均碰了几次钉子,内部也起了争执。有人提议各部合兵一处,择机攻占一处大城,抢略得手便弃城而走,即使宣人兵再多也防不住。也有人则认为合兵一处风险太大,万一中了宣人诡计,有全军覆没之危。而更多数小部落则欲回山耕牧,不想再冒险,劫掠虽好,但危险也大,相较于不适高山深谷的宣兵,他们更担心的是同族大部的吞并。

    是以,众羌各怀心思,有部落接受护羌校尉招安内附下山定居的,也有回高山深谷里耕牧的,亦有顽固不化贼心不死的。诸羌裂部而分,于大宣已无大患。

    西北暂安,国无战事,乃修内政。按大宣祖制,帝崩入陵后,当设陵邑,以奉先帝。去岁因水患之故,此事搁置。初元元年,暮春时节。邓太后下诏,令各郡县藩国,及当朝吏二千石、高赀富人及豪杰兼之家徙先帝景陵,设景陵邑。

    此次迁徙官吏之家不过数户,唯高訾富人及豪杰等地方大豪强势力被扫之一空。此“强干弱枝”之策,于大宣立朝至今已施行了数次,极大的限制了地方豪强势力的发展,又抑制了地方上的土地兼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地方豪强们便如同藤蔓一般,割了又长,长了又割,生命力十分顽强。一但朝廷不再割它之时,便会被这些藤蔓吸光养分而亡。

    初元年间,朝堂议政仍在长乐宫前殿进行,邓太后摄政当国,皇帝与长公主皆随行听政。偶有时政之议,太后亦会问询皇帝与长公主。每及此时,皇帝皆面红耳赤,讷讷难言,只得以目求教于长公主。长公主瑜,幼而聪识,文章书卷,诵而辄能记之,无有疏漏。其人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听政有不明处,即虚心求教朝中长者。太后问询,常胸有成略,行不苟合。

    时三公乃暗叹言:“惜哉,先帝之慧不遗皇帝,而予长公主乎。”

    宾饯日月,朝来暮去。时光匆匆而过,如今已是初元六年。

    北地草原,乐胡水边。

    欢快的胡乐声中,胡人少男少女们正在纵情歌舞,部族里的大人,小帅们亦在开怀畅饮。此一年一度的季春大会,便是胡部的联姻大会。

    虽说这是少年男女们的盛会,但来看热闹的胡人也不少。少年们在草地上载歌载舞,而已成婚的胡人们则在外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起哄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外围人群之中,一个身材魁梧的胡人青年悄悄挤出了人群。

    离会场不远处便是连绵的毡帐,他熟练的绕过数十个毡帐,便进入了其中一个。片刻之后,这个毡帐又陆续钻进来个数个穿着皮裘的壮年胡人男子。

    “段部的人来了没有?”先来的魁梧青年环视一周,语气有些急迫。他长得极其壮实,身高约九尺,膀大腰圆。然其面相却不似体型那般粗糙,反倒是显得几分俊朗。此时,他虽髡发左衽,却说着一口地道的宣京俗语。

    “已来,在贺赖郫营地。贺赖郫身为右部大人,卫士众多,再加之段部随行护卫,我等若是动手,只怕不易成事。”老鱼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年近不惑,在胡部为间已有二十余年,行事谨慎,从不冒进。是以,与他一起来此的间者早已化作白骨了,而他却能安然至今。

    “老鱼头,现今胡地局势你亦知晓。贺赖部与段部联姻结盟在即,吾等再不出手,岂不是坐失良机?乙哥儿,你怎么说?”卢水儿年方二十,正是年轻气盛之时。他不满的瞥了眼老鱼头,只觉的这人谨慎太过,没有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