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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的汤匙在白玉碗中搅了又搅,浓郁的药汁翻滚开来,散发出一种苦涩的气息。姜瑜看着邓太后微微抖动的眉头,以及脸上浮现的抗拒之色。只得无奈说道:“母后,良药苦口利于病,再不饮便凉了,只会更苦。”
见邓太后依旧躺在榻上阖眸不言,姜瑜已是没了耐心。喝碗药还要矫情个半天,哄也哄了,劝也劝了,药都热了几遍了,这人要是倔起来,比驴还难侍候。
“阿娘,这药不苦,您若不信,儿臣这便喝给你看。”姜瑜说着便端起玉碗一饮而尽,邓太后猛地起身伸手去推碗却没有推到。
“咳咳,是药三分毒,汝无病饮药做甚?”邓太后缓缓坐起身来,姜瑜手疾眼快的抱起榻边叠好的锦被塞到她身后,方便她靠坐。
“阿娘病了不想饮药,那儿臣便代母饮之,及至阿娘痊愈方止。”姜瑜好整以暇的威胁道。
“……朕喝,喝还不成?”
见邓太后犹豫许久终于服软,姜瑜怕她又反悔不喝。当即从周女官端着的托盘里拿起药罐,倒了满满一碗药,端到她面前问道:“儿臣喂您?”
“不敢劳烦吾儿,朕还是自己喝了。”
邓太后没好气的接过玉碗,看着碗中黑漆漆的药汁,尚未喝便已觉口中发涩,强忍着欲呕的欲望,邓太后闭着眼将药汁一饮而尽,强颜道:“朕已喝完,呕……呕……”
刚喝下的药汁又吐了一地,姜瑜忙扶起邓太后,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了嘴角,又将她脏了的外衣脱掉,这才扶着她去了殿后的浴房。
这宫里只要有主子的殿阁都会常备热水,邓太后进了浴房身上的衣物尚未除尽,五尺见方的浴池里已经放满了热水。
“阿瑜,一起洗否?”邓太后指着姜瑜脏污的衣袖打趣道。
“儿大避母,女儿也是儿。”姜瑜信口胡诌道。她可没有与人共浴的打算,哪怕是亲娘也不行。
不过这衣袖上的东西也确实恶心,姜瑜皱了皱眉,将外袍小心翼翼的脱下,随手丢在地上。之前她比较紧张邓太后的状态,没有顾及这些个脏污,这会儿回过神来,便觉得胃里有些翻腾的厉害。
这浴池边上放着一桶热水,桶里还有个瓢。应是用来冲洗头发的,姜瑜拿起瓢舀了热水,仔细的将双手都冲洗了数遍,这才感觉心里略略平稳了一些。
浴池里,邓太后惬意的靠着池壁,双目微阖,青丝如墨,任其四散于肩。只穿着短衣的宫女则半跪在地,手指掠过青丝,在她肤白胜雪的肩上轻轻搓揉着……
“母后,阿舅快来了。”邓太后这一沐浴,莫约都小半个时辰了,姜瑜她还是没有起身的打算,不由出声提醒道。
“唔,那便起了。怎不见浴房宫人?”
姜瑜上前来搀着邓太后的胳膊,服侍她穿戴,同时闲闲的回道:“母后先前不是吩咐了她们不用候着了吗?儿臣亦出去换好了衣袍,谁知母后竟还未起身。怎地?儿臣侍奉母后不好?”
“吾家阿瑜自是极好。只是侍奉之事繁琐辛劳,由宫人做便可矣。”
邓太后话虽这么说,但姜瑜却见她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笑意,这分明是十分乐意她的服侍,却还嘴硬。
她心下略感好笑,也不揭破,只诚声说道:“子女奉母,自是有劳无累,母后不必如此。”
姜瑜说这话倒不是装的,她成了邓太后的女儿也有数年之久了,这么多年来,邓太后对她自是极好,事事为她操心。是以,哪怕她原来是铁石心肠,到了此时也不免被柔化了。反正穿越这么多年了,大概也回不去了,自己的父母无法侍奉,已然是不孝。如今她顶替了原身的身份,彼母既慈,那她为女又岂能不孝?
姜瑜帮邓太后穿戴好衣饰,正准备扶她出去,却见她脚步虚浮,面色微微发红,似有些异样。便问道:“母后可是不适?”
“发未束,汝能束发?速唤侍史前来。”
原来邓太后肩上青丝披散,还未打理,这个姜瑜确不会弄。见她催促的急,姜瑜便走到浴房门口的屏风处,摇了摇挂在那上面的铜铃。铜铃声方止,早已候在外面的侍浴宫人便轻轻推开了门。她上前一步先开口道:“母后要束发,传侍史女官来。”
“诺。”
待侍浴宫人关门退去,姜瑜又转身回去。可眼前这一幕的景象却让她有些发懵。
只见邓太后捂着腹部委顿于地,面无血色,神色痛苦。而她身着的青色曲裾下摆,正有深色的液体缓缓渗出。
“母后,可要召太医令?”她手忙脚乱的将邓太后抱起,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液体,满脑子都是‘太后有孕流产了?’
“勿,勿要唤太医令,唤侍史来便可。”邓太后虚弱的躺在姜瑜怀里,只觉得头晕目眩,说话都困难。
姜瑜木然的应了声诺。心里却想着果然是流产了,居然放着宫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令不用,而传只负责起居的侍史。她恨不得将那个男人立马找出来大卸八块,却又担心邓太后这边出事,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侍史来的很快,她给邓太后换了衣裙,绑了月事带,喂热糖水……全程都是按照月事来了的照料方式,姜瑜见此不由着急,只得暗示道:“母后出血甚多,侍史不请脉开药耶?”
“殿下勿急。太后陛下乃是月事来了。”侍史女官轻笑着解释道。
“月事?”姜瑜简直不可置信,那么多血,你当我白痴?
面对着姜瑜质问的目光,侍史女官知道这位殿下年纪尚幼,还未有过月事。怕她不懂,便解释道:“月事乃是女子长成后……”
“这个孤知道,不用解释。”姜瑜挥手打断,面色不善的质问道:“月事,孤早已知晓。只问侍史,母后出血如此之多,又痛楚难忍,亦是月事?”
“太后陛下月信向来如此啊。”侍史女官有些不解,又解释道:“奴婢来之前柳詹事尚嘱咐过:太后陛下凤体欠安,月事期间恐体弱疼痛更甚,还着奴婢审慎着些。”
待侍史解释完,姜瑜心中五味杂陈,只得绷着脸说道:“母后这里便由汝侍候了,孤去殿外等候大将军。”
她说完便走,几乎可以称作落荒而逃。一想到自己之前荒唐的想法,姜瑜便感觉脸上烧的慌。她不由庆幸还好自己之前没有口快直接说破,要不然丢脸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