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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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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长乐前殿。

    日常小朝会,与会的有大将军、三公九卿、执金吾、将作大匠、京兆尹……等及其部分属官,目测莫约共有四十余人。

    朝时漏鼓已过,殿上谒者大喝一声:“趋”。

    早已候着的朝臣们便急趋上前,轻车熟路的分成东西两班面对面而立。

    片刻之后,钟鼓礼乐声响起,太后与皇帝的乘舆在诸多内侍宫人的簇拥下缓缓临朝。

    姜瑜当先下了舆车,待皇帝亦下来之后,便拉着他的手自玉阶走上放置龙案的高台。

    大宣朝以右为尊,以孝治国。往日俱是邓太后居中正坐(跪坐)案之后,姜瑜与皇帝便一左一右正坐在她旁边下首。但随着谒者的一声唱喝:“跪。”群臣低首转身向北准备朝皇帝跪拜之时,有臣子偷偷用余光向上探去,却发现今日太后似并未临朝,而是长公主与皇帝两人同落正位,不仅如此,长公主好似还居右而坐,占据了尊位。

    这位臣子惊骇未定,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眼疾又犯了,忙低头随着大部分朝臣一起跪下行完跪拜礼。

    跪拜礼毕,众臣起身。按礼制,殿上不得直视君王。是以,众臣面北而立,均微微垂首。

    “太后陛下有诏,诸臣跪听。”柳留手捧着一卷帛书,自姜瑜身侧而出,行至玉阶之下。待群臣皆跪之后,方展开帛书:“太后陛下诏曰:朕躬不豫,乃需静养。然国事繁重,皇帝年幼体弱,无力理政。朕心惶惶,忧虑难安。即命南阳长公主瑜,辅帝临朝,暂代居摄之位。晓喻朝中诸公,各行其事,勿相违也。”

    此诏书一下,朝堂上一片哗然。邓勉见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无论是面带不忿低声说着不合礼的,还是态度无所谓附和的,都只是窃窃私语,没人出来表态。他即向后偷偷做了个手势,厉锋校尉吕齐会意后,便率先稽首应道:“臣谨奉诏。”朝中寥寥数位邓氏亲旧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附和:“臣谨奉诏”

    “此诏,臣不敢奉。”

    太尉武震自班中走出,至至玉阶之下,怒直视高台,质问姜瑜道:“陛下年幼,太后以嫡母之身临朝摄政尚有旧例可循。然自古以来,吾从未闻以帝姊之身而居摄者也,敢问长公主,汝有何颜敢居摄位?”

    尽管姜瑜对此早有预料,却还是没想到这些所谓老臣敢这么嚣张,就差没有指着鼻子骂她:你算什么东西了?不过,区区这点“伤害”算什么,想当年她还是“最强(嘴强)王者”呢。姜瑜站起来正欲反驳(怼他),却见着朝班里又走出一人,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这不就是光禄勋所属—太中大夫郑置吗?这人虽与她老师卫麦不睦,但却是邓太后智囊团骨干成员之一。

    “莫不是母后安排的?且先看看他做什么再说。”姜瑜这般想着,便不着急反驳那老太尉了,又坐了回去。

    “武公此言差矣。此诏乃太后之诏。长公主为人子女,又安敢违逆太后陛下之意?”

    “再者,古之虽未闻有帝姊辅政居摄者,却有伊尹等外臣监国摄政之人。彼等皆外臣亦可居摄,长公主为帝姊,血脉之亲,原何不得居摄?况且,太后陛下尚在,长公主殿下亦不过是暂代居摄而已?武公操心太过矣。”

    郑置刻意将最后那句话的语气加重,似意有所指。言毕后他朝高台上拱了拱手,迅速的退回了朝班中。

    “巧言令色之徒!汝是何意?暗讽老夫多管闲事?”那位老太尉气的面红耳赤,须发皆张,转身握拳便欲去寻郑置的麻烦,却被丞相刘敏与御史大夫公孙渊一左一右合力拦住。

    “放开老夫,郑氏小儿,安敢讥吾?”

    “武公,汝不奉太后之诏,已是不敬。如今陛下与居摄皆在,汝又咆哮朝堂,如此行径岂是人臣所为?无怪乎汝不满殿下居摄,汝私心作祟,欲为权臣……”

    姜瑜在高台上看的一清二楚,这个郑置不仅嘴巴厉,身手也不错。老太尉武震即使挣开了丞相与御史大夫的阻拦也没能抓住他。两人在朝班里玩起了“秦王绕柱走”的游戏。

    “咳!”姜瑜轻咳了一声,朝玉阶下的柳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种闹剧该收场了,别闹得太过,等会儿下不了台。

    “朝堂之上,高声喧哗,成何体统?执戟卫士何在?”

    随着柳留高声一喝,原本看似隐形人的殿中执戟卫士踏步上前,以戟顿地,气势磅礴的应道:“在此。”

    “晓喻尔等,再有咆哮朝堂者,皆叉出去。”

    “诺!”

    经此一闹,朝臣们尽皆安静下来,便是方才怒气冲冲的老太尉亦在旁人的劝阻下,退回了原班。别的不说,要真被执戟卫士叉了出去,那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

    “臣有奏。”丞相刘敏举着朝笏出班。

    “阿姐?”姜康怯怯的朝姜瑜靠了靠,似有些害怕。

    姜瑜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后,便转过身来,正襟危坐,目视下方朗声道:“丞相且奏来。”

    刘敏抬首欲言,却见皇帝依附于长公主身侧,神色怯怯的望着自己。他顿时心中悒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君如此,臣又能如何?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只道:“殿下若有居摄之能,那臣,便奉诏!”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谁不知道三公一向同政同心。如今太尉才拒不奉诏,丞相便来唱反调,这是要闹翻了吗?至于他的那句“殿下若有居摄之能”的前提,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毕竟长公主身后有邓太后撑腰,如若居摄,大事不定可由太后做决策;遇事有疑,又有光禄勋的诸大夫顾问应对;不懂武事亦有大将军可解惑……细细数来,除了太尉坚决反对,丞相也算勉强同意了,御史大夫及九卿之中多数俱对长公主居摄一事不置可否,不过少府、大司农及光禄勋却已然奉诏了。

    姜瑜闻言也是万分惊讶,本以为这老丞相会列出一大堆理由来为难她,却压根儿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她当即起身,掷地有声地回道:“卿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