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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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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会后,姜瑜便迫不及待的去了邓太后寝殿,本想找太后分享一下她喜悦的心情,却不料吃了个闭门羹。侍史女官传话说:太后正在休憩,传喻长公主无需日日问安,只需专心朝事便可。

    姜瑜只得失望而归,回到晖章殿后。她想了想当时朝堂上的场景,自丞相变相承认她暂代居摄后,除了仍旧愤愤不平的老太尉,其他人似乎都没有那么抵触,就连一向以敢于直言御史官都没人明确跳出来反对。

    思及此处,姜瑜不免有几分得意,但转瞬一想,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今日常朝,来的都是各部门的首脑人物,他们都是朝堂上的“老江湖”了,自然不会如愣头青们一般冲锋在前……那这么来看,下月月初的朔望朝会对她来说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别看朔望朝会只是扩大了朝会规模,添了些中低阶官员参与朝议,但这些级别较低的朝臣才是最难对付的。级别低,那就代表不够老练圆滑,更容易意气用事。与上层的“老江湖”们相比,他们更年轻,更热血,还有理想,更容易被人煽动。万一哪个头脑发热被人利用,来个“怒触金柱,血溅朝堂”,那她该怎么办?

    姜瑜左思右想,她还是觉得应该做最坏的打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是以,她决定就在晖章殿传召“自己人”来开个“战前小会”,也顺带试一试邓太后手低下的人是否任她驱驰。

    如此一来,皇帝再留在晖章殿便不合适了。她即找了个借口,好说歹说,终是把皇帝劝回了明光殿。

    皇帝一走,姜瑜便提笔一口气连写了数十张传召令,又一一按上长公主之印,这才将之交于殿中谒者令其送出去。

    明光殿中,新来的近侍得安垂首候在内殿屏风处,对里面时不时响起的“哗啦,碰碰啪……”的打砸声恍若未闻。

    内殿里,姜康气喘吁吁的倒在榻上,一番发泄之后,地上一片狼藉,书卷、饰器、杂物等皆破损在地。他累的已是手脚发软,心中的怒气却不减反增,一气之下,锤榻愤然道吼:“上天为何如此不公!既予彼之慧敏,又予彼之健体……朕为天子,却数者皆无,莫非天命在彼不在我?”

    他越想越怒,神色愈发狰狞,心中更是发狠道:“不!朕才是天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对!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便无人再敢凌驾于朕之上。”

    思及此处,姜康脑中发热,如同落水之后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片刻也不想等待,兴奋的朝外喊道:“得安,速召王公前来,朕有要事相商。”

    “谨诺。”

    得安应声而去。他本就是这位王公的假子。之所以他能在遇吉夜半失足,磕伤了后颅之后顶替其皇帝近侍的身份,便是因为他的好义父王公。

    这王公,便是未央宫监、中常侍王吉。此人原是邓太后身边老人,也算的上是亲信。皇帝继位后,他便被邓太后送到皇帝身边做了管事太监—未央宫监,也相当于邓太后放在皇帝身边的一个眼线。

    可后来皇帝移居于长乐宫中,王吉这个未央宫监便没有了用武之地。他除了能掌管皇帝身边的几个近侍,便连原明光殿内的宫人都没有管理权,在这长乐宫中,长乐宫中的一干宫人奴婢自有长乐宫詹事及掌事女官管辖,他这个未央宫监只有在未央宫里才能发号施令。

    原本王吉与柳留皆为中常侍,乃是邓太后的左膀右臂,就因为奉了太后的命令出任了未央宫监,结果现在他不仅失了原本在长乐宫中掌事的地位,就连未央宫监也只是个名头而已。毕竟皇帝不住未央宫,那这未央宫也就比偏宫好不到哪去。加之先前与他同级的柳留又扶摇直上,在巨大的落差感影响之下,他自然会心生他念了。

    长乐宫熙和殿。

    吴王姜喜执笔正在写字,其傅召宽在一侧观摩。

    “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

    “召师,孤此书如何?可比之长公主?”姜喜放下笔,看向召宽。

    “大王,臣听闻,书有三戒:初学分布,戒不均与欹;继知规矩,戒不活与滞;终能纯熟,戒狂怪与俗。

    汝自观此书,扪心自问,三戒犯二,终究如何大王心中自当明白。”

    “再者,书肇于自然,非攀比所能至也。大王之书胜于长公主如何?不胜又如何?胜与不胜,于书皆无进益。大王若于此还是执迷不悟,臣便只能请太后另请高明来教大王了。”

    姜喜被召宽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哪怕对方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他脸上了,他依旧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面瘫样。

    直到对方教训完了,他才慢吞吞的说道:“召师恕罪。孤非攀比尔。只是孤长居于此,不得见外人,唯见过长公主之书,是以方才言语孟浪了。”

    召宽闻言不免气消了几分,对吴王也有些同情。毕竟吴王一个孩子,从八岁至十四岁,足足六年连熙和殿都没怎么出去过,性格执拗怪异些也算常事。终究师徒一场,他又何必太过苛责。

    “也罢。既然如此,便罚抄《说命》一篇,书字不得再图奇、诡,诫之勿忘。”

    “唯,念玆在玆,不可或忘。”

    召宽走后,吴王姜喜又提笔在先前的那句话后接着写道:“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写完后,他沉默片刻,又面无表情的将这句话的后面半句:有容,德乃大。划掉。

    而后掷笔叹道:“孤便是弄性尚气,固不可彻又如何?”

    此时,在那遥远的北地大草原上。

    白色的毡帐燃起了熊熊烈火,四处都是老弱妇孺的惨叫声。马背上的胜利者们发出狰狞的狂笑声,他们将抓到的俘虏纷纷缚在马后,横拖倒拽,并以之为乐。

    几十步外,失去主人看管的牲畜们,还在草地上贪婪的啃食着牧草。

    它们从北一路向南而来,沿途多是被主人喂食干草,待到了此处,见了这一大片长势喜人的羊绒草草地,不仅牲畜们止步不前,便是它们的主人们亦是舍不得离开。

    只可惜,逗留于此地还不及三日,拓拔部南下的游骑便席卷而来,将这不及百人的邑落吞噬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