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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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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三月三那日,春光明媚,绿意盎然。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小镇的人们要去赶庙会,而庙会并不在小镇,而是在隔壁的青川乡。小镇和青川乡之间隔着一条河,这道河也是附近几百里最大的一条水流了。河水宽数里,河面上只有一座浮桥,年久失修。桥面已经沟壑纵横。桥身极窄不过是二人侧身而过罢了。因此,在河中摆渡撑船为生的人不少。尤其每年庙会的日子,河边两岸更加的热闹了。

    这日一大早,逸梅和弟弟早早的起床了。穿上自己平日舍不得穿的新衣服,簪上新式的簪花。果然是年轻的女孩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微微打扮起来便让人移不开眼睛了。匆匆忙忙吃过早饭,便抱着弟弟早早在客厅等候。见父母迟迟不动,也不免有些焦躁起来。逸然已满二周岁,一些简单的话语已经能够说了。逸梅看着弟弟又在淘气,便对弟弟说:“逸然,想不想去赶庙会啊,会上可以好多好多糖糖呢,咱们去玩好不好?”逸然挥舞着小手笑道:“好好,姐姐去会会,吃糖糖。”“那么,然然会不会听话呢?”“然然会听话,然然很听话。”“好,那然然快去找娘和爹爹,咱们赶紧去,一会去晚了就没有糖糖的了。”逸然听见姐姐如此说,小人儿如何懂得是姐姐利用他。便颠颠的扭着自己的小身子跑去父母的房间。边跑边砸吧嘴道:“娘,在吗?娘你在吗?”林夫人看见儿子进来,一把抱住儿子问道:“姐姐在哪,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逸然道:“娘,然然要吃糖糖,然然要去赶会会,娘带着然然去。”林夫人笑道:“然然知道什么是赶会会吗?”“赶会会就是吃糖糖呗”。林夫人点了点自己的儿子小脑袋,亲了亲,“我的小傻瓜,咱们去找姐姐。”

    林老爷临时有事,决定不去了。折腾许久,林夫人终于带着林家姐弟并俩丫头出发。而周围的邻居你拖着我,我拉着你,一时又耽搁许久。终于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南出发了。

    待到河边,又等着船家撑着木舟一批批送过了岸,到了会上便将近午时了。庙会上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一时逸梅姐弟也不免看花了眼,看到各种小泥人,小糖人等种种物事便拿得起放不下来。林夫人只好紧紧抓住二人,拉着向前走去。会上吵嚷不已,一时又锣鼓喧天,原来是一角又上演着大戏。人群已然堆在一起,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是周围酒肆集钱请了出大戏,想来晚上更是热闹的。

    逸梅一时眼睛不知何处放得,看的了这面,又顾不得那面。周围的人群看见这姐弟,一对玉人似的,不免瞩目。林夫人只得命俩丫头紧紧看住他俩。一时便往外让了让。一回头竟然看到了李珺。逸梅姐弟一时喜不自禁道:“娘,你看珺哥哥,他在旁边的书摊旁呢”。林夫人抱着逸然,逸梅和嫣翠翡绿拿着采买的各种物品随后而去,到旁细看果然是李珺。原来那李珺回家后,李母见儿子回来一时喜不自胜。但是她向来对儿子要求严格,见儿子回来又不免生气,嫌弃儿子不求上进。李珺只是默然听训。见母亲不语方道:“儿子明白了,家中笔墨用尽我去买一些,回来继续用功就是。”母亲见他如此便也不再提。正在买笔墨时,一转身看见林夫人及表弟妹,只得向前问候。见林老爷并未跟随,只跟着俩丫头,便从林夫人手中接过逸然抱在怀中。

    林夫人笑道:“珺儿,你母亲可好?家里一切还好吧?”李珺答道:“一切安好,多谢婶娘挂念。娘说这一年来有赖婶娘和叔父的照顾,让珺儿得以成才,让珺儿问叔父婶娘的安好呢。”林夫人道:“你母亲客气了。不知珺儿可有空闲陪婶娘和弟妹逛一逛,顺便给逸然买一个风筝?”李珺道:“自然,婶娘对这里可能不熟,有我来引路吧。”说着便向前走去。一年来李珺的身高又挺拔了一些,逸梅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个便宜表哥,今日细细打量过去,她才到珺哥的肩膀,身旁飘过衣服浆洗过后皂角的味道。珺哥益发玉树临风了,只是平日仍然沉默不语,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只有在先生夸奖的时候,才得以看见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她一向知道他志向远大的,并且也知道终有一日,他会像天空中翱翔的飞鹰,离开这个小地方,去寻找他的凌云壮志。一想到他终有一天要奔赴前程而自己或许永远都出不了小镇,逸梅欢呼雀跃的小心情顿时消散了大半,只是不肯表露。

    不多时,来到了卖风筝的这条街道,各种各样的纸鸢铺满两旁。李珺和林夫人只是不满意,最后只好自己买了各种材料准备回家自己做。一行四人终于在太阳西斜时,准备回家。一路上,逸梅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少女的情怀总是难以言说,一路无言。等到河岸等着过河时,逸梅偷偷拿眼撇了一眼李珺。见他望来了便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李珺见她一路沈默不语,只道她累了,便把逸梅手里的物品接到手里拿着,让她们做树荫底下休息休息。仍然和林夫人商量过河的事情。直到等了三次,六人才坐上小舟。小舟看起来已经经历了许多年的风雨了,舟上木纹纵横,仿佛老人脸上刀刻的皱纹。

    李珺站在船头,林夫人抱着逸然坐在中间,逸梅和嫣翠翡绿坐船尾。逸梅望着水中少女纤瘦的倒影,眉如远黛眼含春水,神色间隐隐含愁。听着耳边李珺和船夫的谈笑风生,心中想到珺哥明明是个读书人,却一点都没有读书人的脾气。仿佛和谁都能聊得来,仿佛和谁的关系都很好。逸梅向来对自己的眼光有自信的,只是看到自己的表哥却不灵验了。见他明明在自己身边笑意盎然,却又仿佛远隔千山万水,又像隔着一层远纱,朦胧而不真切,想起来便觉得有些气馁。

    想着想着不免入了神,一时水流湍急处,舟身摇荡。恍惚间也不知道是谁在喊着什么,逸梅便沉入到了水中。时间太快,待到反应过来时,逸梅已经喝了好几口河水。河底混沌不清,平日看起来清澈见底的河水仿佛一时都变了模样。逸梅不停的挥摆着双手,想抓住水底的一切可以稳住身体的东西。身体无处可依的状态,连呼吸都忘记了,仿佛过了许久,逸梅心想,我大概要今日命丧此河了吗?真的出不去了么,我不甘心,还有好多好多的风景未看,还有好多好多的美食未尝,还有新作的时行衣服未穿,还有父母弟弟未来的及告别,还有好多好多的舍不得。不过是一瞬的心思,却觉得像一辈子般久远。眼见无望,逸梅正准备放弃挣扎,绝望的顺应命运之时,一双温暖的手,把她从水底捞了起来,游出了水面。终于,我又活过来了,逸梅想。上了舟后,一时也怔怔的,待看清楚时,才明白是李珺把她救上来的。她该想到的,他身上有她熟悉的皂角的味道。林夫人一时顾不上大哭的逸然,抱着逸梅只是一个劲的哭,边哭边骂着她。逸梅见母亲苍白这脸,一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是紧紧的抱住母亲。劫后余生,脑中一片空白。

    李珺见她们母女俩哭做一团,两个丫头在旁边瑟瑟发抖,只好抱住逸然,令船夫把船停到岸边。见她母女俩仍然尚未平静下来,便和船夫把物品拿上岸来,抱着逸然,才唤她们四人下岸。一路上逸梅浑浑噩噩,不知道如何回到的家。幸而林老爷外出尚未回来,加之天气暖和,不过是虚惊一场。林夫人便把此事瞒住了。

    晚间林老爷回来,问了女儿今天的行程,见女儿精神萎靡,只道是玩的累了,便命令女儿早早回房休息。又逗弄了儿子一会,见母子三人神色倦怠,便也早早打发了,自己仍然回书房处理公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