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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独自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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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晚晚?”慧娘一脸担忧的看着顾晚晚。

    “没……没什么,那个,你刚才是去庙里送菜吗?”顾晚晚抹去了脸上的担忧,看着慧娘手中的菜篮子问道。

    慧娘笑了笑,说:“住持说最近香山寺中来了好多朝廷的人,叫我送些上等的茶叶去。”

    “哦,是这样。”顾晚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其实本来想问你现在有没有心上人,心上人是不是住在这里。但是又觉得哪有刚一见面就打听人家隐私的道理,便没有开口,只是跟在慧娘的身后下山了。

    慧娘的性格就和她名字的谐音一样——蕙质兰心,这一路她不光给顾晚晚讲了要如何经营茶坊,如果种茶、采茶、炒茶,还将顾山的风土人情一一介绍给她。

    “晚晚,你知道顾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慧娘回头笑着问顾晚晚。

    “怎么来的?”

    “因为这座山啊,像一只猫蹲在地上回顾,所以叫顾山。”

    顾晚晚立即说:“叫猫山多省事,顾听起来怪伤感的。”

    “呵呵,晚晚,要是你来取地名,那这国家不是成了动物园了?”慧娘调笑道。

    顾晚晚刚想说话,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山脚下站着一对男女,男的结实,女的粗胖。慧娘皱了皱眉,低声对顾晚晚说:“晚晚,那是我哥哥嫂子,你一会儿先别说话,我来跟他们说你的事。”

    “嗯。”顾晚晚点了点头,不由得多看了那女的两眼。她向后挺着,腰上的赘肉已经从那紧身的灰色下裙中溢出,双手插在腰间,其实也就是搭在肉上,两腿比较起腰来显得无比纤细,两脚向外张着,活像是周先生笔下的杨二嫂。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在现代的学校中读过书的顾晚晚多看她两眼了吧。

    “哟,这么晚才回来呀,这晚饭我看已经在谁家吃了吧?”慧娘的嫂子先开了口,那声音听起来尖酸刻薄。

    “嫂嫂,没吃,我去庙里送些茶叶。”慧娘还是维持着淡雅的姿态。

    “给庙里送的呀,我说你这一天天的不愿意嫁人,原来是跟僧人……”那女的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男子打断。

    “你少说两句。慧娘,回来做饭吧,大家都等着呢。”男的说完向顾晚晚这边瞟了两眼。

    顾晚晚偷偷看了一眼慧娘,她除了抿了一下有些干枯的嘴唇,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如刀子般的言语。

    “哦,大哥,这是晚晚,她是我一个异姓姐妹介绍来找零工的。白日里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正好收茶季可以有晚晚帮忙。”慧娘走到顾晚晚身边拉起了她的手。

    慧娘的大哥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顾晚晚,然后说了一句:“我这里可不供她吃住。”然后就转身走了。

    那女人见状也跟在他身后一扭一扭的离去。

    顾晚晚愤愤的说:“慧娘,你哥哥嫂子怎么这样对你?”

    慧娘沉默半晌低头不语,然后低声说:“晚晚,你不懂。”

    顾晚晚见她神情低落,又结合当初落九云跟她说过的话,想必那位公子已经对她许下了承诺。现下,她是在等他。倒是不知已经等了多少年。如果是这样,呆在慧娘身边真的能解她的怨恨吗?顾晚晚心想,这样不是办法,还是要慧娘对她说出心仪之人,然后她再去找那个人问清楚才好。

    回去之后,顾晚晚在慧娘的家里平静的生活了几日,慧娘将自己的食物和床分了一半给顾晚晚,平日里除了跟她一起给茶田浇水,就是带着积攒的茶叶去镇上卖。慧娘每天都会去香山寺送茶叶,偶尔还会带一些焖煮的食物,顾晚晚因为懒得爬山,外加送的东西不多不需要两人一起,便没有跟着,这些天也未看出慧娘有什么异常。

    这天上午,顾晚晚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身边并没有慧娘的影子。突然她听到从厨房传来一声凄厉的“啊——”,接着就是瓷片碎裂的声音。

    “不好。”顾晚晚赶紧爬起来奔到厨房,只见慧娘躺在炉灶边上,捂着脑袋,有鲜红的血液汩汩的从她的指缝中流了出来。她的身边散落着碎了的瓷片。

    “说!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金镯!”慧娘的嫂子说着又抄起一个盘子,举在半空。

    “我没有……”慧娘声音微弱的说。

    “还说没有,打扫我房间的就是你!除了你怎么可能是别人偷的!你还撒谎!我叫你撒谎!”说着她又将手里的盘子向慧娘砸了过去。

    “不要!”顾晚晚一把抓住了嫂子的手。

    “呵,慧娘,原来你是给自己养了条忠诚的狗啊。”嫂子咬牙切齿的说。

    “你说谁是狗?”顾晚晚冷冷的问。边说边在心里念幻术的咒语,不一会儿,嫂子的眼睛就变成了深灰色。手举着盘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秒以后,”啪!“那盘子从她手中掉在了地上,碎的乱七八糟。

    “钱!嘿嘿嘿!好多的钱啊!”嫂子突然扑向了那一堆碎裂的盘子,将碎瓷片向自己的身前揽,也不顾手上划得全是血。

    “你们在做什么?”慧娘的大哥站在厨房门口冷眼看着厨房的闹剧。

    “钱……你看!”嫂子拿了一块碎瓷片献宝似的跑到她夫君面前。

    男子露出一丝嫌弃,说:“你疯了!快放下。”

    顾晚晚趁机将慧娘扶了起来,刚想拉着她离开,就被她大哥一把拦住:“去哪啊这是?慧娘,把你偷你嫂子的东西,交出来。别给我们李家丢人。”

    “大哥……我真的没有……”慧娘此时眼中泛泪,可是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男子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慢慢把拦着的手放了下来。

    顾晚晚见状,赶紧扶着慧娘往房间走去。

    “慧娘,”不知何时大哥已经跟在了慧娘身后,俯身倾耳对慧娘道,“你若想通了,私下里……还给我就好。”

    慧娘强撑着转过身,凄惨的一笑,说:“大哥,我是什么样的人嫂子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男子被问的一愣,冷哼了一声,像是心有不甘,可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身后自己的妻子又拿着碎瓷片扑了上来。顾晚晚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拉着慧娘回到房间躺在了床上。

    “慧娘,你这里有没有药?你的伤口要及时处理一下,否则会感染的。”顾晚晚焦急的问。

    慧娘轻轻点了点头,指了指床边的一个木柜,说:“第二格里有些伤药。”

    顾晚晚将那白色的瓷瓶取了出来,打开塞子晃了晃,发现里面本就不剩多少了。她把剩下的药粉均匀的涂在了慧娘的伤口上,然后拿白布条包扎了一下。

    “慧娘,我去给你买些伤药吧?”顾晚晚看着慧娘一脸担心的说。

    “晚晚……那不是我偷的,你相信我吗?。”慧娘盯着顾晚晚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相信。”顾晚晚没有丝毫犹豫的答道。

    慧娘似乎有些释然,松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住了顾晚晚的手,道:“晚晚,今天可能要麻烦你帮我给香山寺送一下茶叶了。可以吗?“

    ”当然了。可是我要给谁呢?“顾晚晚应承下来。

    ”寺庙的后门没锁,你进去以后直接到厨房找苦无师父,说是清心茶园的慧娘送来的他就知道了。另外你可以问问苦无师父他那里是否有伤药,如果有,请他给你一些,说算在茶叶钱里就好。”慧娘叮嘱道。

    顾晚晚神色中掠过一丝犹豫,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在这时候让慧娘一个人在家里躺着。可是慧娘执意要她去送,另外她也确实需要换药,顾晚晚只好带着那一篮茶叶离开了。

    山中的空气格外的清新,三月中旬的光景,泥土湿润的气息包裹着柔软的春风,轻轻拂过顾晚晚的脸颊,让她想起小时候她将脸埋在师父银色的发丝间,那种惬意安稳的感觉。毕竟是十八个年头从未与落九云和萧慕长时间分开,顾晚晚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思念。

    很快,顾晚晚就来到了初遇慧娘的地方。果然像慧娘说的那样,寺庙后面那扇小木门并没有锁,向里轻轻一推,吱嘎一声就开了。进门便是寮房的小院子,正预寻找厨房,忽然她远远的看见角落里蹲着几个小和尚,便打算去问路。走近才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从中间传来,周围的几个小和尚都在轻抚着中间哭泣小和尚的肩膀,不停地说:“再想想,你再想想。”

    顾晚晚已经走的很近了,她觉得这时候走开被看到了就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也不太好,只好尴尬的开了口:“那个……请问……”

    围着的几个小和尚瞬间抬起了头,一脸防备的看着她。不过在看清她手中的茶叶以后,目光便和善了些。

    其中一个小和尚站起来,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开口道:“施主来此有何贵干?”

    顾晚晚看他少年老成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赶紧收敛了笑容,说:“请问厨房怎么走?”

    那小和尚显然是被顾晚晚的笑惹到了,一脸不悦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这时被围在中间的小和尚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看着顾晚晚,伸手向左前方一指,带着哭腔说:“那边儿。”

    那小和尚白皙的脸由于刚刚埋在手臂里被衣服压出了几道褶子,稚嫩的脸上还带着委屈。顾晚晚不知为何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向小和尚走了过去,就在小和尚愣住的时候一只手掐在了他圆圆的脸上,顾晚晚带着慈母一般关怀的声音,说:“谢谢你啊。能跟姐姐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小和尚嘟起了嘴,没说话,似是又要哭出来。旁边的另一个小和尚扒了扒顾晚晚的衣袖,说:“他把太子送给住持的《金刚经》弄丢了。现在找不到,他怕住持罚他,不敢回去。”

    顾晚晚不以为意的说:“丢了就丢了呗,你师父不会罚他的,再买一本不就得了?”

    哭着的小和尚说:“世间只此一本太子做了注的。”

    “这……”顾晚晚低头沉思,突然想到幻术可以当催眠术用,便笑着说:“我有办法帮你找到书,但是你要完全相信我。能做到吗?”

    小和尚眼睛中突然放了光,大声说:“能!”

    “看着我的眼睛。”顾晚晚将声音尽量放的平静。心中默念咒语,让小和尚进入他自己的记忆。

    “你看到了什么?”顾晚晚问。

    “看到了大雄宝殿的如来金像。”小和尚在记忆中一五一十的答道。

    “你在做什么?”

    “师父让我去文选楼将《金刚经》取回。”

    “好,你现在去拿。”

    “我拿到了,正在往回走。”

    “你走向哪里?”

    “我尿急,想如厕。”

    “……你去。”

    “我出来了。”

    “《金刚经》还在你手上吗?”

    “啊!不在了。”

    “回来!”顾晚晚打了一个响指,结束了幻术,将小和尚从自己的记忆中唤回。

    “我知道在哪了!谢谢姐姐!”那小和尚擦了一把眼泪,跳了起来。

    其他的小和尚也替他欢呼,突然,他们都安静了下来,齐齐的看着一个方向,然后互相拉扯着跪了下来,道:“太子。”

    顾晚晚转头,看到不远处,一位身着玄色锦衣,外披白色鹤氅的男子负手而立,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冷峻的脸庞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威严,他幽深的眸子似夜空中的孤星,卓尔不群。

    太子?顾晚晚回忆起自己学的历史,梁武帝中大通二年,这个时候在顾山香山寺隐居的太子……那是……萧统?!也就是她自从来到这里就心心念念的编修了《昭明文选》,给《金刚经》分了三十二分的……昭明太子……顾晚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直到身边的小和尚在一边拉她的手,示意她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