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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苏婉儿吃过早膳之后。穿上那厚重繁琐的郡主朝服进了皇宫,在雪中足足站了一个时辰,白监司才缓缓从御书房出来。
“郡主,陛下请您进去说话”
“多谢”苏婉儿朝着白监司微微一笑,提起脚步有些僵硬的上了台阶。
御书房中诡异的寂静,慕容海天额角似有青筋暴起,沉声了半刻。用手指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女子“你可知这婚事是朕赐下的,是御赐的姻缘”
本来指望苏婉儿能在幽州站稳脚跟,为己所用。没想到却突然回来,还胆大包天到‘休夫’,成为整个滇京的笑话。自大御开国至今百年有余,她苏婉儿是第一个敢休夫的女子。
苏婉儿被喝得浑身一颤,敛了敛神色,缓缓道来“陛下明鉴,臣女在滇京名声本就不好,更有滇京小霸王的称号。这幽州又是边陲之地,很多新鲜且好玩的东西,是滇京不曾遇到的。臣女一时没能控制脾性,与秦顾每日争吵不休,更有甚者还动了手、、、、、”
苏婉儿缩了缩脖子,面色故作惊慌的瞧着高位上的帝王。又道“这一切都是臣女的过错,请陛下处罚”
“小霸王?这样的称号你也好意思说出来?你将过错都拦在自己身上,还说对秦子阳无情?”
慕容海天大步迈下龙座,见跪在地上的女子微微颤抖。
“你可知毅勇侯上表的册子是如何写你的?”
“想那秦子阳定是上表臣女嚣张跋扈,包庇窝藏西夜之人,不尊礼数、不论规矩、及其善妒,对待远亲表妹更是大打出手,差点导致表妹毁容、无法出嫁。更甚者,胆大包天、亲自写下休书,割发以示决绝。”苏婉儿一字一句的说完,心口微疼。眼角似有泪水划过,一个不经意的挥手,只剩眼眸绯红,嘴角扯起一抹轻松的笑容。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慕容海天转身重新回到龙座上,声音冰冷,眸光深不见底。
白监司轻声进来,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清宁郡主,双手恭敬的将手中的册子奉上。“陛下,毅勇侯上表,疏勒有使者进京”
慕容海天接过册子,展开便看了起来。只是一瞬便立即将册子仍在了地上“原来是疏勒搞的鬼,两族之间的争斗,借刀杀人的戏码、、、、
让人快马加鞭告知秦子阳,疏勒访京放在年后,且幽州可适当做出举动,咱们不能白受侵扰”
“是”
白监司走的时候看了看连头都不敢抬的苏婉儿,微微摇头。
“起来吧”慕容海天终是有些不忍,“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陛下,秦子阳有修罗之名,臣女实在相配不上。请陛下另择良配”
刚站起身又跪了下去,龙座的帝王,脸色微沉。前一面还稍有不忍的语气,下一秒却是龙颜大怒“好啊!你这小霸王既然都敢顶朕了。你母亲从小便是这样教你的?”
“一切与王府无关,陛下若是要责罚,臣女甘愿领受”
慕容海天看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女子,面上突然哈哈一笑“真不愧是你苏婉儿,从小便是如此胆大。罢了,你先退下吧”
就这么让自己走了?刚才的震怒只是想吓唬吓唬自己?
苏婉儿踩着积雪,缓缓的走向宫门的方向。身上繁琐的服饰很是嫌弃,看着洁白的宫宇,突然失笑。
前面一锦衣华服的妇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雪地。看着缓步走来的女子,开口便有层层雾气“婉儿”
苏婉儿抬眸,见是母亲在前面。顿时欣喜的跑上前,发间的发簪掉落,也是全无顾及。
“母亲”苏婉儿拉着昭仁公主的手,语气略带撒娇“母亲是专门在此处等我的吗?”
昭仁公主松开了手“回京了为何不先回府?若不是因为你今早进宫请罪,还打算瞒着母亲吗?”
“没有,女儿只是不知该如何同母亲开口,母亲莫要生气”
齐王府中的七个小辈,最害怕、最不愿的就是昭仁公主生气。
苏婉儿瞥见站在身后十米之远的方嬷嬷,顿时沉下了神色“母亲不怪婉儿休夫一事?”
原以为母亲方才突然生气,是要怪罪自己休夫一事,没想到却只是埋怨自己没有回王府。
“若那毅勇侯当真待我儿不好,我儿休夫自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方才你去请罪,陛下可有动怒?”
听了这话,苏婉儿很是感动。强忍下的泪水,眼瞧着就要再次流下来“陛下很奇怪,虽然有动怒,可什么也没有说就让我出来了?”
“好了,现在就随母亲回府吧”
“母亲,我想先去看看三姐姐。听二姐姐说,三姐姐近来心情不似很好”
苏婉儿紧盯着昭仁公主的脸色瞧,可是她的脸上除了那淡淡的笑容,什么也瞧不出来。只得作罢,看着突然不言语的母亲,顿时感觉有些愧疚。
“听说你要为小喜议亲?”
苏婉儿挽着母亲的手,慢悠悠的朝宫门口而去。
“你二姐姐怀有身孕,你怎让她操劳?”
苏婉儿莞尔一笑“那母亲觉得该如何呢?”
“你大哥在外面修缮了宅子,你就同母亲先住在宅子里吧”
苏婉儿点了点头,“好”搀着母亲上了马车,又叮嘱了几句。
马车扬长而去,原本笑吟吟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垂首踩着积雪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
“七妹妹何时回来的?怎么姐姐事先不知道?”
清简的陈设,就连小院也没有当初在王府时那般大。院中栽种着两颗梅树,一株红色、一株黄色。
原本花容月貌的女子,不过大半年未见。清瘦了不少,往日脸上的神采飞扬也无。就连那最让人眼前一亮的眼眸,也暗淡了不少。
苏婳儿见眼前的妹妹一个劲的打量自己,面上除了心疼便是愤恨。苏婳儿怀疑自己看错了,七妹妹最是和蔼,怎么会有愤恨?
“昨日回京的,听说三姐姐近来心情不似很好,就想着来看看”
说着就吩咐小喜将带来的东西交到嬷嬷的手中,又道“姐姐、姐夫如今还年轻,这子嗣一事是早晚的,不必忧心”
苏婳儿勉强一笑,拉着苏婉儿的手,久久不愿放下。
这时外面有声音传来,是一女子的声音,语气中尽是讥讽与嘲笑。
“这长公主教育出来的女儿,个个都不同凡响。七小姐哪里是特意回京,明明就是被夫家嫌弃,一怒之下休夫回京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苏婳儿立时变了脸色,瞧着院中站着的女子,目光愤恨。
那是一个不算美艳的女子,花容月貌也算不上。只是那眼眸温柔似水,说话也是轻柔。似棉花一样,软绵绵的。
“我可没有胡说,如今整个滇京都知道了,清宁郡主休了毅勇侯,今儿一早就进宫请罪去了”
啪
苏婳儿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妹妹。方才她是震怒的,也确实想教训这个刚入府没有两天的妾室。可苏婉儿的动作太快,自己不过才刚刚举起的手,她便已经打了下去。
那妾室身边的丫头瞧见,立马往周夫人的院子跑去。
“这是正房夫人的院子,岂容你在此大呼小叫,毫无规矩”
看着苏婉儿面色凌厉,尤其是那双眼眸,太过冰冷。沈氏惊愕,捂着脸颊连连后退,痛苦不已。
“发生了何事?一大早吵得家宅不安宁的”周夫人沈氏怒气冲冲的进来,见自家侄女捂着脸颊痛苦,顿时心疼不已。
“谁打的?”
“是我”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带着些许张狂与不屑。
沈氏看着倨傲的一张脸,冷笑一声“原来是七小姐,大家好歹是亲戚,何必下如此狠手?”
“亲戚?齐王府何时要认一个妾室为亲戚了?”
沈氏紧了紧双手,强忍怒意“这丫头是老身的侄女,可不就是亲戚嘛”
“原来是侄女”苏婉儿欺身上前,冷笑道“滇京有规矩,亲戚走访常住,可是要在行知府登记造册,且不能超过两月。不知夫人的侄女可有去过行知府?”
“我可是表哥迎入府中的贵妾,何须去行知府?”小沈氏不忍被欺辱,甩开周夫人的手上前又道“你不过就是一个被休弃的弃妇而已、、、、”
啪
苏婉儿一惊,只见苏婳儿一脸的震怒“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周夫人正欲上前,苏婉儿赶紧出口说道“我就算是被休弃又如何?依旧还是大御的清宁郡主,享正三品爵位。莫说周夫人你见着本郡主,要行全礼以外。就是本郡主那姐夫见着了,也是要行全礼的。”
周夫人语塞,伸出手将人拉到了身后。苏婉儿又道“大御有规定,凡非公爵之身的世家子弟亦是不能纳妾。周府这是全然没将大御的规矩放在眼里啊?”
“郡主误会了,这纳妾一事,是婳儿首肯的,也是婳儿提出来的”周夫人赶紧上前拉住苏婳儿的手,又道“婳儿你说是不是啊?”
苏婳儿别过头不言语,苏婉儿淡淡一笑“看来这府中最恶的不是妾室,而是上头正房的太太。沈氏,你早年丧夫,抚养儿子不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就忘了谁给你挣来的不是?我知你现在愤恨,若是想告状,大可以进宫去告。只是你得先进得去宫门再说,我三姐姐是齐王府嫡女,是长公主之女。就是太后娘娘也是疼护有加,若是让她老人家知道沈氏你如此怠慢宗亲,不知道会生多大的气?”
周夫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郡主、、郡主,妾身绝没有怠慢婳儿,婳儿是妾身的儿媳,怎么可能怠慢?这纳妾一事,确实在婳儿之意啊”
“若不是你言语刺激,我三姐姐怎么可能同意纳妾?就算要纳妾,那也是要迎一个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女子。沈氏,我苏婉儿在滇京的名号你也知道的,如今我回来了,你大可以来试试我的脾气”
“不敢、不敢,郡主,妾身现在就将府中的妾室送出去、、、、”
说完便起身拉着自家侄女急匆匆的跑出了院子。苏婳儿舒了口气的,上前拉着苏婉儿的手,盈盈一笑“七妹妹长大了,都知道凶人了。以前你可是最喜欢服软的一个,就算为六妹妹撑腰,你也是受大家欺负的那个”
苏婉儿深深叹了口气“以前你欺负我的那股劲哪里去了?那个妾室是个什么东西,你也忍让?姐夫呢?就全然不顾了吗?”
苏婳儿面色一凛,随即便微微一笑,岔开话题“快与姐姐好好说说,这休夫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休夫咯,他待我不好,我就休了他”苏婉儿只是淡淡一说,语调平平。
“那人可是毅勇侯,是修罗将军。七妹妹就不怕他报复吗?”
“怕什么,反正都已经休了,况且,今日进宫请罪,陛下也没有说什么啊”
苏婉儿在周府待到吃了晚饭才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沈氏,府中妾室一事,并说“往后怕是会常来周府叨扰,夫人可莫要嫌弃才是。这到底是自家姐妹,一母同胞的,多少还是有些心灵感应的”
吓得沈氏是连连点头,不敢说半个不字。苏婉儿这才放心的离开周府,往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都有一个身影悄悄的跟在后面,知道苏婉儿入了国公府才趁着黑夜离开,谁也没有看见。
苏婉儿回来的时候,苏琳儿已经歇下了,曹泽奇连连告罪“琳儿原本想等七妹妹回来,谁知坐下没有一刻便睡着了”
苏婉儿只是微微一笑,转身朝为自己收拾的院子而去。又是一夜望着难得出现的明月失眠,第二日又早早的收拾了东西去了苏浩明的宅子,这一次没有带上阿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