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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尤其这三伏天,可真难熬。
“心静自然凉…”我一边干活儿一边念叨着。
“赫舍里?念卿!你不好好干活,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沈秋姑姑叉着腰站在我身后大声说道。
我背着她翻了个白眼,继续做着手头的活儿。她这个掌事姑姑当的也太轻松了吧,整天什么活不做,就喜欢瞎指挥,咋咋呼呼的不免让人心生厌烦。
今日午时,负责清洗恭桶的春望就白白挨了一顿打。只因恭桶的味道难闻,加之又是夏季,传出来的气味足以让人作呕。春望只不过是捏着鼻子刷桶,被沈秋姑姑看到了,便指责他做事马虎,指其用一只手怎能刷干净。春望就说了一句味道太难闻,就以为顶嘴于她。于是指使跟随身边的姑姑对其用刑,春望被打了一顿板子。
所以对于她现在的挑衅,我只能置之不理。
“我跟你说话呢!敢故意不理我,看来你也皮痒痒了,想挨板子是吧…”沈秋姑姑一副要动刑的样子。
我也只能转身说道:“夏日炎炎,姑姑难免心头有火。只是姑姑既然说让我好好干活,现在又要用刑,岂不是浪费了时间。如果耽搁了各宫娘娘用衣服,恐怕姑姑也担待不起吧?”
“伶牙俐齿…”沈秋姑姑说完便冲着我扇了一巴掌。
我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懵了,捂着脸看着她,却没有任何反抗的理由。
“打你一巴掌不浪费时间吧?”她双手交叉抱着胳膊,得意的冲我冷笑道。
茳蓠见状,赶紧跑到我的身边扶着我,鼓着勇气和姑姑理论:“她又没犯错,姑姑为何要打人。”
“嘿哟,你也混大胆子了。怎么着,我是这里的掌事姑姑,我想打谁就打谁,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贱婢来数落我!”
“我是贱婢,那你是什么?”茳蓠急了,脱口而出。
“啪”的一声,沈秋姑姑用力的打了茳蓠一巴掌,茳蓠的脸瞬间红了一片。
打完一巴掌还想继续打,我赶紧上前挡在了姑姑面前,说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有时得志,有时失落,没有一帆风顺的。在你得志的时候,可千万别得意忘形了。我想姑姑这么聪慧,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沈秋姑姑听我这么一说,瞬间收敛了许多。扬起的手也收了回去,故作镇定道:“都回去干活吧,谁都不许偷懒。”
说完便若无其事的离开。
我转身摸了一下茳蓠还发红的脸说道:“你看你,为了我白白挨了打。下次不许你再这样逞义气了,我一个人可以应付的。”
茳蓠捂着脸说道:“我若置之不管,那才叫没义气呢。再说了,遇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这下好了,咱们都被打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莫名的戳中笑点。我们便破颜一笑,继续干活去了。
过了一会儿,春望得空跑来找我们,手里还拿了东西来。
见到我和茳蓠,便满面笑容的走到我们面前。
“你走路这么利索,屁股不疼啦?”我好奇的问道。
“我皮结实,上了药膏,除了有点疼,走路倒是不妨碍。她们也不敢使劲打呀,若是打严重了下不了床,刷恭桶的人手可就不够了。”春望笑盈盈的说道。
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模样也是讨喜。这春望是刚来不久的小太监,不仅长得讨喜,更是会耍嘴皮子。与我们关系比较要好之外,还与那梁九功的手下魏珠交谊深厚。
“春望,你手里拿的什么?”茳蓠盯着春望手里的东西说道。
“对了,顾着说话忘记了。”春望说着便把手里的油纸摊开,只见上面放着三块糕点。
茳蓠看到糕点,便兴奋的说道:“咦,哪来的枣花酥呀…”
“这枣花酥是魏珠给我的,他师傅没吃完,便把剩下的都给他了。我特意向他要了三块,带回来给两位姑娘尝尝,解解馋。”春望笑呵呵的说道。
还没等他说完,我和茳蓠便每人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宫廷里的点心就是不一样,这枣花酥形状扁圆,厚薄均匀。以枣泥为馅,馅心细腻。枣味纯正,松酥可口、色泽金黄。还能够起到补血、补气的功效。
春望眼巴巴的望着我们,手里头还剩下一块愣是没动。
我打趣道:“你怎么不吃呀,剩下的一块归你了。难不成…你刷了恭桶后没洗手?”
茳蓠和我一起捂嘴偷笑。
春望一听,脸色瞬间皱成一团道:“哎呦喂,我一听到恭桶就想吐啊!好姑娘,可别打趣我了。”
说完拿起剩下的一块枣花酥,放在嘴里说道:“我吃还不成吗。”
我郑重的对春望说:“你人这么好,刷恭桶这种地方,以后呀准留不住你。保不准哪天平步青云,被提拔到别处当差了呢。”
“那就借姑娘吉言,以后若是真能仕途高升,定不会忘记两位姑娘。”又仰着头望着天空说道:“也不会辜负了爹娘和姨娘所望。”
茳蓠也鼓励道:“一定不会辜负的!”
原来春望从小便没了爹娘,一直是由他的姨娘扶养长大。因生在春季,爹娘亦希望他以后能够平安顺遂,便取名春望。
身处皇宫,步步为营。宫里的斗争是残酷的,可以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实属难得。尤其是做奴才的,身份低微,命也不值钱。所以皇宫里的生存法则,不管你是主子还是奴才,都需要谨言慎行。否则就像奕棋,一步失误,全盘皆输。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里的所有人都如此,春望亦是,否则终究是黄粱一梦罢了…
第二日,九爷身边的小诚子又来了,谨小慎微的跑到我身边说道:“念卿姑娘,我们家九爷有事找你,他在交泰殿处等着呢。”
“什么事啊?”我问道。
“那个…小的也不知道是何事,总之姑娘一去便知了。”小诚子有点难为情的说道。
我心里琢磨着,这九阿哥找我能有什么事?莫不是让我归还他的手帕子吧…
想到这我便对小诚子说:“我也正寻着机会找他呢,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这个九爷,不仅人讨厌,想不到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这么小气…小诚子走后,我到了住处拿了早已洗干净的手帕,愤愤的握在手里前往交泰殿。
我一路来到位于乾清宫和坤宁宫之间的交泰殿,此殿名取自《易经》,含“天地交合、康泰美满”之意。
只见九爷站在殿门口来回徘徊着,看到我后立即欣喜的向我跑过来。
“呐,还你的手帕子!”待他到我跟前,我晾起手帕没好气的说。
九爷看了一眼,疑问道:“爷缺这一条手帕子吗…好端端的为何要还给我?”
随即又调侃我道:“再说了,这手帕子都用脏了,谁知道你洗没洗…”
我听了立刻火冒三丈道:“谁没洗啊!你既然不是要手帕子,那你这么猴急的找本姑娘来究竟何事!”
“呵,我猴急?爷真是脑袋被毛驴踢了,才会喜欢你这种蛮横无理的女人…”九爷脱口而出,又感觉很唐突的眼神游离到了别处,不再看我。
我没听错吧,他喜欢我…虽然他很讨厌,但是人家毕竟是阿哥,身份尊贵。我一个奴才,怎敢攀高枝呢。古人讲究门当户对,以我现在的身份来说,这叫门不当户不对。
“本姑娘虽然长得确实天生丽质,但九爷是阿哥,奴才自知配不上。还请爷另寻佳丽吧…”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婉拒。
我转身就要走,九爷急了,立马伸出胳膊拦住我。双手紧握我的肩膀,认真的说道:“赫舍里?念卿,爷是认真的。虽然本爷平日里一副很风流的样子,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最近总是想起你,甚至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这般着迷过,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大呼小叫的跟我说话…”
我望着眼前这个含情脉脉跟我说话的男人,仔细看他这张脸,真的如历史上所说的,九阿哥又称“美人九”。其长相偏阴柔,而且漂亮,完全遗传了他额娘宜妃的长相。
我承认我有点心动了…
正当我不知所措,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的时候,九爷突然又说了一句:“做我的小妾如何?”
原本对他还有点好感,结果被他这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又打回原形了。
“小妾?没有搞错吧…以我的姿色,怎么着也得是福晋吧。谢了您嘞,本姑娘不稀罕。”我已经彻底无语,看来他是存心逗我玩,便用力挣脱开他的双手。
刚迈开一步,谁知他又挡在我的面前。
“奴才还要赶着回去干活呢,就不陪九爷在这里玩了,还请让开。”我冷漠说道。
“你不想做小妾?小妾怎么了,爷会好好疼你的。以你现在的身份,我就算想把你收了都难。别说是福晋了,就算做个妾都不容易…”九爷依旧不死心的缠着。
我轻叹了一口气道:“爷,奴才真的得回去了,不然掌事姑姑她又…”
“辛者库掌事的难道还敢打你不成?倘若真敢动你,爷现在就去找她算账。”说着就要拉着我走。
我极力阻拦道:“没有…九爷还是不要冲动用事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终究还是不想靠着关系去得罪了别人,毕竟那掌事姑姑一路爬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
“你若允了爷的心意,同意做我的女人。爷现在就想办法把你从辛者库弄出来,再也不用在那里受苦了。”九爷握着我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期待我的回答。
我自然不想让他去冒这个险,没有皇上的允许,我这个罪臣之女注定一辈子呆在辛者库。
眼下面对九爷的穷追不舍,只能找个理由敷衍了事。
于是说道:“太突然了,容奴才再想想…”
九爷终于放心的松开了手,舒心一笑道:“爷等你消息…”
我没有回应,行了礼,便匆匆离去。
小诚子站在不远处看着九爷向我表达心意,不时的捂嘴偷笑着。九爷瞪了他一眼后,便尴尬的跟在主子身后往回走…
走在路上,我默默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他的纠缠…这时才发现手里还攥着他的手帕。算了,反正他也不要了。我随手把手帕子塞在袖子里头,继续干活去了。
隔了一日,小诚子又来了,他显然成为了九爷和我之间的小跑腿儿…
这次九爷差遣他送来了一个锦盒和一张信封,晚间回到房间后才得以细看。只见信函封口处淋上棕红色的火漆腊,又盖上一个印戳。我打开抽出一张白底红竖格子的宣纸,上面只写了短短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楷字倒是书写得不错,只是这比喻度日如年的心情,也未免太牵强了些…毕竟我还没有答应他呢,这九爷脸皮也真够厚的。
我心情沉重的又拿起旁边浅粉色织锦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只玉镯。这是一款极轻极细的白玉美人镯,纯净的白让人爱不释手。
我突然觉得无所适从,若是我真的允了他,倒是可以过上一阵子的富贵日子。只是我来到清朝的使命,就真的只是为了遇见九爷吗…
我是因为梅花簪子而来,还有这件重要的事没弄明白,不能就这样冒然的答应他。何况九爷最后的下场很惨,现在断不能再因为我这个罪臣之女,早早断送了前程。
要知道,九爷最后的命运之所以不幸,是因为他是八爷党的人。这不得不提起一个人,那就是四爷胤禛。史书记载,四爷登基后,八爷党的人处境便开始愈发不好,最后个个下场惨烈。
尤其是九爷,因他是八爷和十四爷的大力支持者,而被四爷深为忌恨。只是这中间有多大的仇恨,能让四爷即位后,便对九爷革去黄带子,削除宗籍;定罪状二十八条,让其在狱中被折磨而死…
他与四爷之间到底产生了多大的矛盾……
我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改变历史,哪怕一丁点…
只是我不希望看到九爷最后的处境真如历史上的一样…想到这里,我把这些东西放在了首饰盒子里,里面还有他的手帕子。
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唯独能做的,就是扼杀了他的这份情…不给他添乱,就少了一份被四爷党抓住他把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