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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书说到，即使首恶艾德温·范克里夫已然伏诛，瓦里安国王也丝毫没有放迪菲亚兄弟会一马的意思。
究其原因，还是当年那场由于欠薪导致的暴丨动……
那场变故，让瓦里安的爱妻蒂芬王后，死在了乱军中。
马库斯也曾思考，在起事之初，纵然被王国军队团团围困，范克里夫心中所想，也不过是突围而出。
以他作为艾泽拉斯最杰出的工程师的身份，不至于如此不智的杀死王后，将自己推入于王国不死不休的死胡同。
更何况一国之母，草率的死在一群工匠组成的起义军内，也未免太儿戏了。
其中真相，或许是黑龙公主的筹谋，或许有贵族阶层的推波助澜。
在年轻国王初现峥嵘的黑门16年，暴风城需要另一个敌人，来阻挠国王的屠刀伸向王国内部。
当然，当年的真相已经被时间之沙掩埋，马库斯无从追查，也无意追查。
………………
暴风城外，西部荒野。
昏暗的渔灯微微晃动，灯影斑驳洒在船舱的木桌上。
这艘铁甲舰名义上的主人，凡妮莎·范克里夫借着光线，将手中的密报读了一遍又一遍。
“铁炉堡……暴风王子遭遇劫持……自称迪菲亚兄弟会所为……”
少女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的稚气，常年的不见天日，让她的面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白皙。
凡妮莎抿了抿干涩皲裂的嘴唇，看着眼前鬓发斑白的斥候。
他是和父亲艾德温·范克里夫一同起义的老石匠，也是如今的迪菲亚，极少数仍然遵从她命令的人。
“威廉叔叔，您听说过兄弟会在铁炉堡有人手吗？”
被称为威廉的中年人摇了摇头。
“没有，而且我不信'他们'有能为将眼线布置到丹莫罗。”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诮。
兄弟会建立的初衷，只是一群遭遇了不公对待的劳动人民抱团取暖。
而他们当初的诉求，也不过“公平”两个字。
威廉心里也清楚，落草以来，从行迹上看，迪菲亚兄弟会绝对论不上“好人”两个字。
但在范克里夫死后，曾经那个拥有自身纲领和诉求的革丨命组织已然变了味。
现在的迪菲亚兄弟会，表面上比昔日更加兴盛，活动范围囊括了艾尔文森林和西部荒野的大部分地区。
然而在光鲜的外表下，掩藏的不过是一群打着迪菲亚招牌，做着为人不齿的勾当，各行其是的流寇而已。
失去了曾经的宏伟抱负，臭鱼烂虾再多也不过是暴风王国的疥癣之疾，永远成不了气候。
这位曾经的石匠身形略微佝偻，沟壑丛生的粗糙面庞上浮现了一个笑容，他说：
“不过这样也好，小姐，这件事你就当做一无所知，某些人打着迪菲亚的名号行事，也该涨涨教训了。”
王子被系的消息传回暴风城，军情七处在新官上任的瓦莉拉带领下，犁地一般对暴风城周围的迪菲亚盗贼展开了报复性抓捕。
这让如威廉这般的范克里夫遗忠心中暗爽不已。
“不，”凡妮莎摇了摇头，“父亲当年曾在军情七处服役过很长时间，他们或许不像当年那样风光了，但仍旧不可小觑。”
她顿了顿，“兄弟会是父亲一生的心血，我实在不想看到她在我手中分崩离析……”
“可……如今的兄弟会……”威廉反驳道。
“总有人是因为衣食无着，饱受压迫才接受兄弟会的庇荫的。”
凡妮莎摇了摇头，顺着舷窗，目光飘向黑暗中的地下渔港。
“我打算去铁炉堡看看，冥冥之中，我觉得那里是兄弟会的希望所在。”
“可这船？”威廉急切道。
“嗤，”凡妮莎不屑的笑出了声。
“自从如您这样的老工匠死去的死去，离开的离开，你认为那些蠢货能打通这条废弃的地下河？”
艾德温的计划里，将用五年的时间打通矿井下的暗河与暴风城内河，让铁甲舰的炮口顶在暴风城王宫的大门上。
而他死后……这项工程就停滞了……这大概是范克里夫一生唯一的一个烂尾工程。
“我意已决，威廉叔叔，您不必在劝了。”
威廉重重呼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由纠结转向了释然。
“也好，我们早就活够了，而你还年轻。”
他看着眼前老友的遗孤，她还不满二十岁。
正常家庭中，如她这样的女孩，会为穿哪一条裙子而纠结，会因为某个年轻人的示爱而羞恼，会在父亲马车后的干草垛上唱着黄莺一样的欢快小曲，迎着夕阳从市集回到冒着炊烟的家。
而凡妮莎，她接过了亡父手中残破的旗帜，在不见日光的破旧矿井下，坚持着一个早已幻灭的理想，和一艘锈迹斑斑的船。
那艘承载了一群苦命人天真梦想的战船，在岁月的摧残下，如同如今的迪菲亚兄弟会，少有一个风浪，便会崩散成一堆破铜烂铁。
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只有仇恨……而在威廉看来，这种仇恨，折磨了他们这代人一生，已经足够了。
“走吧！”威廉开口。
“那头鱼人晚上精神很好，我去弄出点声响，吸引他的注意力。你从船下游出去，那个方向有一条废弃的矿道，直接通向西部荒野的一座荒山。”
“不！”凡妮莎悚然，“我总有机会能跑出去的。”
“等你找到那个机会，就来不及做你想做的了。”威廉笑了笑。
“可……”
“没什么可是的，我已经老了，不能让艾德温以后埋怨我，让他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
威廉不等凡妮莎答应，弯腰走出了舱门，半分钟后，码头上传来一声巨响。
“有人钻进了弹药库！”
“抓住他！”
数盏灯光亮起，凡妮莎一咬牙，推开舷窗，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老东西？”
魁梧的匪徒抓住威廉的头发，将他伤痕累累的脸朝向自己。
威廉咧开嘴，对面前的迪菲亚盗贼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
“he～tui！”
一颗带着血沫的牙齿吐到了匪徒的脸上，溅满了那条象征兄弟会的红色面罩。
“打死他！”匪徒恼羞成怒道。
在一片拳打脚踢中，老威廉一声不吭，只是用双手抱在头上，浑浊的目光望向某个方向。
“飞吧，凡妮莎，飞吧！”他无声地翕动嘴唇。
………………
除了一把匕首，凡妮莎身无长物。
浑身湿透的她，游荡在西部荒野贫瘠的大地上，只能借着天上的星星，向丹莫罗的方向漫步。
她有办法生起一堆火，烤干自己身上的衣物。但父亲生前告诉她，在这样的处境下，一团篝火留下的痕迹，就是给追兵留下的讯息。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在第一缕晨光爬上地平线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集镇。
额头滚烫的凡妮莎再也抵御不住疲惫和困意，如同被伐木机锯落的树木，倒在了地上。
………
再次睁眼时，她的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天花板。
鼻尖传来一股清新的味道，如同她很小的时候闻到过的。
那是清洗后的被单在晒过后留下的，阳光的味道。
她缓缓低头，自己的身上换上了一件亚麻布的单衣，有几个补丁，针脚可以用粗陋形容，但被浆洗得很干净。
原本身上的那套衣服被叠在自己的枕边，防身用的匕首就放在它们上面。
“吱呀～”房门被推开，凡妮莎拔出匕首，警觉地横在胸前。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摸索着进门，对凡妮莎的动作毫无反应。
她的耳朵动了动，不确定的轻声问道：
“姑娘？你醒了？”
凡妮莎动作不变，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终于明白了什么，开口道：
“是的，我……这是在哪？”
老妇人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将手中的餐盘放在凡妮莎床头，满是皱纹的手沿着墙壁，拉出一把椅子坐在凡妮莎对面。
“你昏倒在村口，亨利出门的时候发现了你，然后把你送来了我这。”
“哦，老妇人叫琼，孩子，我怎么称呼你？”
琼的双眼毫无神采，但在说话时，还是尽量将脸朝向凡妮莎。
“我……我叫伊万卡……”凡妮莎回复道，“非常感谢您的收留，夫人。”
琼笑了笑，“饿坏了吧，先吃饱饭，看你的样子，肯定碰见那些红面罩了吧？”
凡妮莎也饿的急了，拿起面包张嘴就咬，在琼提到“红面罩”三个字时她的动作一滞。
双目失明的老妇人看不到她脸色的变幻。
“非常抱歉，乡下地方只有这些粗陋的食物。”
觉查到凡妮莎的动作停滞，她面含歉意的道。
“不，不不，已经很丰盛了。”凡妮莎连忙回答。
面包是用几种杂粮掺杂着麦麸做成的，佐餐的也只有一杯水。
从面前面包不规则的形状以及实在不敢恭维的卖相，凡妮莎推测自己身上的补丁和眼前的食物，都是这位目盲的老太太自己亲自做的。
“您，家中就您自己吗？”
凡妮莎没有回应自己的来历，而是打量着还算干净的房间，开口问道。
老妇人摇了摇头。
“从小儿子死后，就剩老妇人一个了，姑娘你安心住下就好，邻居们都很友善，红面罩也不会轻易来市镇骚扰的。”
“红头罩？”凡妮莎知道这是百姓对兄弟会的称呼，“他们还会骚扰集镇吗？”
琼道：“前些年还好，这几年……唉……我的小儿子就是死在……”
凡妮莎心中肃然，试探着问道：“那您的大儿子呢？”
提到幼子死在兄弟会手中尚能保持镇定的琼，在听到此话时面容浮现一抹凄苦：
“当年暴风城重建招工时，我丈夫和大儿子……”
凡妮莎沉默不语。
他面前的老妇人则是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年，我收留过不少像你这样的孩子，他们来时灰头土面，从红面罩手底下捡回一条命，伊万卡，你……也打算离开了吧……和他们一样。
我……我不想辩解什么，只希望能或多或少，能替他们偿还一些……我的丈夫和长子……听说他们已经死了，有人在暴风城的剿匪告示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
当提到丈夫和长子时，琼的语气古井无波，好像在说两个陌生人。
得知他们死讯的那一天，琼并没去认领尸体，这个老妇人像往常一样处理了家中的农事。
也是从那天过后，她的世界里就再没出现过光明。
凡妮莎愣住了，哽咽的说：
“他们……他们的仇恨和罪孽，本不应当由您偿还的……”
琼欣慰地笑了一下，无神的眼眶中留下两行浊泪。
凡妮莎最终还是走了，坐着邻居提供的便车，前往暴风城——那座由父亲设计建造的雄伟都城。
那里的地铁会带着她直通铁炉堡。
她如一个农家少女一样，倚坐在货运马车的稻草垛上，眺望着某座低矮房屋。
在那里，一个双目失神的老妇人扶着大门旁的立柱，担忧，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