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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又开始阴雨沥沥,温度骤降似深秋,连呼出的气都能看到淡淡的白雾,天气妖异的摄人。
御书房内一大早便点起了灯,将阴暗的殿内照的通明,也衬得元德帝的面容, 有些阴冷莫名。
“启禀皇上, 那些刺客受不住刑, 已经交代了。”一名龙鳞卫跪于下首, 双手托在头顶,捧着厚厚的一叠供词。
李玉恭敬地接过, 摆在了御案上,又退回元德帝身后,也不见他打开查看。
“说。”元德帝语气森冷。
“据刺客交代, 他们都是受了……三皇子的命令。在宋大人将制作赤隐散的窝点连番销毁之后, 三皇子恐此事被皇上知晓, 继而查出屯兵之事,遂出此下策,意欲谋反……”随后他又详细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以及那些罪证所存之地。
元德帝猛地将桌上的茶盏砸到地上, 厉声道:“可有交代屯兵何地?”
“微臣无能,只问出了这么多,那些刺客便咬舌自尽了。”那人猛地将头磕到地上,颤声道:“臣办事不利, 还请皇上责罚。”
元德帝久久没有说话,面上的怒气反而缓缓降了下去。
就在那人松了一口气之时,却听元德帝出人意料道:“拖下去,严加审问,龙鳞卫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话音一落,忽见殿内出现好几个人,依旧黑袍遮身,但袍上并未绣着踏火麒麟,而是以暗色的丝线做样,行动间心口处在灯光下闪出一个似人非人的图腾。
那人惊骇地抬头,不可置信看着元德帝,刚要张口说话,只觉喉头处一紧,便被人悄无声息地拖了下去。
剩了一人留下,元德帝才重重地喘了几声,李玉慌忙上前,从盒子里取出一粒药丸,担忧道:“皇上……”
“无碍。”元德帝摆手打断,待平复之后,才看向案头,那里摆着两分东西。
一份是三皇子昨天深夜冒雨前来呈上的罪证,一份则是前些时候宋时瑾呈上来的册子,面上还挡着一张调查结果,内容不尽相同,但其中都涉及到了赤隐散这东西。
卫炎此人,皇帝知道其几分心性,脑子简单、做事莽撞,平日里的精力都用到了吃喝玩乐之上,要让他想出这么险的一招,有些不大可能,但也不能排除。
“都查清楚了?”元德帝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那名暗卫跪地拱手,低声回禀道:“启禀皇上,宋大人遇袭当夜,符家曾递过消息到德妃娘娘宫里……”
元德帝久不言语,符家这几年越来越不安分,仗着手中兵权,大有推卫峥上位之势,可他却轻易动不得。
卫峥虽有头脑,可做事太过绝对,刚愎自用,任人唯亲,为达目无所不用其极,太子之位落到他手中,大周江山只能衰败,卫炎则不提也罢,只剩下一个卫尧,可惜又太过年幼。
且簪缨世家盘根错节,大多为一派,其中以符家执牛耳,在军中威望颇高,所以起初他才这般扶持宋时瑾,以他之名,铲除异己。
但在发现他的身份后,又改变了想法,这两年他瞧着,宋时瑾也并非如表象那般狠辣,便想着想趁机为他铺平道路。
只是,世家影响颇深,这条路走的艰难。能逼得符澜交出兵权,还是托了卫清妍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功劳,若在此刻大动干戈,只怕会引起一场动乱,这于社稷民生,绝非幸事。
他只有等,等着符家犯错,将头自己搁到铡刀之上。
如今,机会来了……
皇帝沉吟半晌后,缓缓道:“派人盯着卫峥和卫炎,不可露了行踪,将符家那里看着的人换回来之后,一并打入暗牢审问,务必交代出罪证,若有差错,提头来见。”
“是!”那人以手顿胸,领下死命,然后身影一晃,忽而消失不见。
李玉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深觉这场雨恐怕不止不会停,反而会来的更猛,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而另一边,荣昌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里头载着的是素装打扮的顾怀瑜。
因为要面圣,她撤下了头上的白花,只以银饰半挽着发髻,衣着上绣着的也是浅色的花样。
被人扶下马车之后,领路的宫人一瞧着是她,赶忙迎了上来,也不敢耽搁,面上带着笑道:“县主请。”
宫里头的路,既清冷又幽长,这是顾怀瑜头一次踏足,心里却没有丝毫忐忑,她知道,宋时瑾就在后头。
红墙金瓦渐渐退后,长街上寂静无声,随着宫人拐过几道宫墙之后,却被一个尖声尖气的太监拦住了去路:“站着,见到贵人也不懂行礼吗?”
顾怀瑜脚步一顿,看到小太监身后站着的是芩美人,也就没有意外了。
她用手支着后腰,衣着宽松,未见小腹隆起,满头珠光宝气凸显着所受圣眷颇浓,腕间依旧带着那支镯子,神态高傲,见着顾怀瑜之时,眼中闪过轻蔑。
顾怀瑜颔了颔首,便听那太监又道:“这位小姐是不懂宫中礼仪……”
他话还未说完,领路的那宫人赶忙打断:“公公可瞧仔细了,这位是安平县主。”
县主居正二品,而美人则是三品,行颔首礼并无不妥。
芩美人一听,斜着眼扫了顾怀瑜两下,将后腰处的手取下,捏着帕子轻蔑道:“这府中刚死了人,就这般急不可耐出来走动,当真是……”说着,她口中就啧啧两声。
宫人面上有些难看,皇上下的旨意要见县主,芩美人如此说道,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不妥,只能道:“皇上还等着县主,您看……”
顾怀瑜看着芩美人带着丝丝青白的脸,又想了一下这镯子里的东西,当即回过味来,芩美人如今已经将人得罪了个全,可不知以后下场如何凄惨。
不欲继续与她再攀扯下去,便对着那宫人道:“还请嬷嬷带路吧。”
宫人连声应是,对着芩美人福了福身之后,领着顾怀瑜扬长而去。
剩下芩美人留在原地,气得面色扭曲。
她是没什么身份背景,一朝得势之后,便觉世上之事任她可为。在围场那天,六公主当着那么多人不给自己脸面,她收拾不了,也就只想将这气发泄到顾怀瑜身上,谁知她居然敢装病违抗自己命令!
这口气叫她怎么咽的下去。
旁边的小宫女低声提醒道:“主子,您宽宽心,肚子里的小皇子……”
芩美人一噎,随即恼羞成怒,一耳光便甩了过去:“多嘴!”
……
剩下半途走来再无波澜,待御书房门口的太监唱道:“宣安平县主觐见。”顾怀瑜才整了整衣服,缓步踏入殿内。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味,与墨香掺杂,让人闻之心绪渐宁,上首的元德帝早已收敛起怒容,神情看起来略显温和。
顾怀瑜规规矩矩行礼,“臣女顾怀瑜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元德帝并未立时叫起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哪里,目带审视,过了好半晌后才点了点头:“平身。”
因着皇帝示意,李玉赶忙端来一张矮凳,顾怀瑜方一谢恩落座,便听皇帝幽幽一句:“时瑾受了伤之后你可曾去瞧过。”
顾怀瑜心下一凛,斟酌着该如何回答。自己母亲去世,她却未在灵堂守灵,于情于理都是不孝,可是御史府前个夜里那般大的动静,皇帝必然已经派人打探过了,瞒着只怕还会惹皇帝不虞。
“回皇上的话,去过,见他无生命危险,臣女便走了。”
元德帝点了点头,语气里多了些怅然:“尊亲去世,儿女皆要守孝三年,只是可惜了朕前些日子许下的诺。待你除服,时瑾早已过了弱冠之年……”
顾怀瑜没有作声,只是敛目垂眸看着光亮的地板,皇帝的言下之意,她算是听明白了。
宋时瑾大皇子的身份不可更改,皇帝也不会让他流落在外,自己因为母丧不可成亲,宋时瑾的婚事却是耽搁不得,甚至有可能,皇帝已经为他物色好了旁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皇帝继续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进退有度,与时瑾彼此有意朕知道……可是,他等不起,朕这么说,你可明白?”
“臣女明白。”顾怀瑜从凳子上起身,毕恭毕敬道。
皇帝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既如此,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朕会晋封你为郡主。”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并且,除服之后,这婚事依旧作数,差别只是先后而已。”
这般言语,就是想要她去开这个口,推了这门婚事了。
顾怀瑜仿佛又听不懂了,眼中露出迷惘:“臣女无功,能为县主已是皇上厚爱,不敢再求旁的……”
皇帝面色一变,神色逐渐冰冷,本以为不过两句话的事,可顾怀瑜这是拒绝了?!
他在感情上有悔憾,所以在发现宋时瑾将同心扣送给顾怀瑜后,便想成全他们,以弥补,可谁知张氏死的那么不是时候,守孝三年,其中变数何其之多,他怕自己等不了那么久,同时也觉得,顾怀瑜对宋时瑾以后的路,没有帮助。
正要开口,门口又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皇上,宋大人求见。”
不过瞬时,元德帝恢复了温和的神情,扬声道:“宣。”
宋时瑾走入殿内,先是看了一眼顾怀瑜,见她面色一如往昔但眼中却有凝重,这才正了正神色,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元德帝一怔,赶忙道:“快起,快起,李玉赐坐,怎么这会过来了,身子可好了?”
宋时瑾笑了笑,扬声道:“托怀瑜的福,已经无碍。”
皇帝愕然地看着顾怀瑜,下意识问道:“何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