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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俏君满载而归,接下来的几天,就窝在南屋里构思盆景。这一日,依照构思,摆出一盆来,可左看右看,总觉得跟预想的有差距。
许俏君托腮看着良久,不知该如何改进,焦躁又烦恼,忍不住抱头,尖叫一声。
这尖叫声惊飞了停在屋顶上的几只鸟儿,也让坐在院子里,被午后温暖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萧河,猛然睁大了双眼,快步走到屋外,推开门,急切地问道:“俏儿姑娘,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许俏君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盆景,“我在做盆景。”
“这盆景不是已经做好了,还有什么问题?”萧河问道。
“我就是觉得跟我想要的不一样。”许俏君胡乱地抓了抓已经被她抓松散的头发,“算了,推翻重摆好了。”
“先别推,我看看。”萧河走了进去,围着盆景走了一圈,蹲下来,对调了其中的两块山石,又把山脚下的小木屋移到山腰处,把摆在湖边伏首状的小陶鸭子拿走,从箱子里挑出一只卧着的灰色小陶狗,放在小木屋前,“你看这样如何?”
延绵起伏的山峦之中,在青松翠竹下有一间小小木屋,一只小灰狗悠闲地趴在门口,看着上山的路,似乎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许俏君看了,连连点头,“好,这样摆不错,是我要得那种独居山林,飘然物外的感觉。”
“你可知你为何看不出问题所在?”萧河问道。
“为何?”许俏君虚心请教。
“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萧河正颜道。
许俏君想了想,才明白他话中之意,赞同地笑道:“你说得没错,我是该出去看看别人做的盆景,不能老呆在家里闭门造车了。”
“不,俏儿姑娘,做盆景和造车是不同的,闭门可以造车,车同规,出门能合辙。但盆景不是,若是做成一模一样的,可就卖不出去了。”萧河道。
可以闭门造车?
许俏君眨眨眼睛,这又是一个古今意思截然相反的成语?算了,不管这个,笑笑问道:“我们明天进城去好不好?”
“俏儿姑娘这次可是盛情相邀在下同行,不是客气地问一句?”萧河戏谑地问道。
“是啊,小女子盛情相邀公子同行,不知道公子可愿去啊?”许俏君没好气地翻白眼,这男人可真记仇。
“余愿同往。”萧河笑道。
许俏君撇嘴,最近几天这男人很喜欢拽文,脑子的毛病还没好全,又添了新毛病。
第二天,许光远赶着牛车送许俏君和萧河进城,顺便也给许志成家和许晓成捎带了点东西。
进城后,许光远去许志成的打铁铺,赶着牛车要走之前,还叮嘱许俏君道:“三妹,午时初就和萧大哥去二叔家,不要光顾着玩,耽误了吃饭的时辰。还有不要又跟别人去看什么外国的花花草草,让大家着急。”
“三哥,这都多久的事,你还记得。再说了,不就那么一回,怎么老拿来念叨?你都快赶上村里的七婆了,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念叨百八十回。”许俏君不满地道。
“是是是,是三哥错,三哥不念,三妹乖,别生气了啊。”许光远忙赔礼。
许俏君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光远放心,我会照顾好俏儿姑娘的。”萧河言罢,快步去追许俏君。
许光远赶着牛车走了,萧河为人稳重,有他在,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冬月的城里,没有因为天气寒冷而变得萧条,街市人来人往,路边的小摊上也摆着不少新奇东西。许俏君虽说是进城来观摩盆景的,找灵感的,但是不妨碍她逛街。
许俏君一路走走看看,看到新奇的、喜欢的就停下来问问价格。萧河一直好性子地陪在她身旁,只是对她光问价格,什么东西都不买的行为,有些不理解。
不理解,当然要问明白。
“俏儿姑娘,你既然问价格了,为何不买下来?”萧河直接问道。
“问了价格就要买下来,我钱多了。”许俏君睨了他一眼,顺脚又拐进了路边的一家店铺里。
萧河想想,哑然失笑,他问了个糊涂问题。纵有万贯家财,也不会问价就买。萧河抬头一看店铺的名字,谦益斋,这是一卖书的地方。
大祁境内,大一点、讲究一点的店铺都会摆上那么些盆栽、盆景之类的点缀铺面。至于小一点的店铺,有那空地方,多摆些货才是正经。
在泉陵城,看盆栽和盆景,最佳去处应是百卉园,可惜皮掌柜为人太不讨人喜欢,许俏君也不愿去看他那张刻薄的脸。而且前些日子,许晓成带回有关百卉园的消息,百卉园的生意较之前差了很多,勉强维持;有一家花农已不种花,改种果树了,种花为得是养家糊口,不能赚钱了,还种什么花?另外有两家花农宁愿在集市,将花贱卖,也不卖给百卉园了。
坏掌柜能将一家好好的店开得关门大吉,好掌柜能让濒临倒闭的店变得生意兴隆。齐掌柜就是一个不错的掌柜,那怕许俏君和萧河两人,进店不看书,光看店里的盆栽和盆景,他都没出言呵斥,也没让伙计来赶他们出去。
许俏君停在了一个盆景前,这是一个独峰盆景,独峰呈山字形,有条盘绕而上的小路,在山四周围绕着水,在水上漂着一叶小舟。造型不复杂,但意境够了,境界也不错。许俏君由此想到了一句名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名言能做盆景,那么比名言更有意境的诗词,那就是最好的素材。许俏君虽然觉得谦益斋卖的书籍比别的店贵,但齐掌柜的友好态度,让她不好意思空手离开,于是买了一本诗集和一本词集。
“为何要买诗集和词集?”萧河不解,他知道许俏君并不擅长诗词。
许俏君随手翻开那本诗集,从中找到一首,读道:“清明风日雨干时,草满花堤水满溪。童子柳阴眠正着,一牛吃过柳荫西。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画面感?”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萧河立刻猜到她的意图,“你是想用诗句来做盆景?”
“嗯,你觉得怎么样?”许俏君笑问道。
萧河摸摸下巴,“有几分取巧。”见许俏君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话锋一转,“可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文人墨客必会喜欢。”
许俏君斜他一眼,算他改口改得快,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呢?
许俏君气闷地发现,他要是不改口,她居然没办法教训他。打,打不过;骂,估计也骂不赢;还不能把他丢下不管,他可是许家的大恩人。
“不早了,去我二伯家吧。”许俏君说着往小巷子走去。
两人穿过长长的小巷,到了另一条街,巷口正对着的是城里有名的酒楼百鲜楼。一辆马车在店门口停了下来,车夫跳下马车,放下踩凳,“表小姐、五小姐、六小姐百鲜楼到了,请下车。”
从马车上下三对主仆,其中一位正是唐如兰。
唐如兰不用人扶,大步向店门走去,婢女木然地跟在她的身后。
另外两个小姐则由婢女搀扶着,如弱柳扶风般,缓缓而行。突然披着大红镶风毛斗篷的那位小姐,停下了脚步,往旁边看去。
“媛姐姐,怎么了?”唐家六姑娘唐品兰问道。
少女柳眉微蹙,“我好像看到了顾家表哥。”
“顾家表哥?你是的说顾六哥?”唐品兰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怎么可能嘛?顾六哥要是还活着……”
“顾表哥吉人天相,会遇难成祥的。”少女打断她的话,显然不愿相信她的顾表哥已抓遭遇不幸。
唐品兰自知失言,忙改口道:“是是是,顾六哥一定会没事,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少女在人群里找不到她要找的那道身影,眸光微黯,垂睑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唐品兰暗叹了口声,想要劝解她两句,走进店里的唐如兰发现她们没跟上,回头道:“哎,你们俩站在门口不进来,在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我们就进去了。”唐品兰拉了那少女一下。
少女勉强笑了笑,随她进店。
从百鲜楼匆匆走过的许俏君和萧河,当然不可能知道百鲜楼门口发生的事。两人穿过几道巷子,抄近路到了打铁铺。
陈三妹早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他们了。吃完午饭,喝了杯茶,闲聊了一会,许光远三人就坐着牛车回三家村。
回到家里,进门,许佳儿就告诉许俏君,“三妹,屠家作坊把你要的小陶人送来了,在堂屋里放着呢。”
“你给她钱了吗?”许俏君问道。
“没有,她说你还没看过小陶人,不知道合不合用,先不收钱。”许佳儿道。
许俏君进屋打开箱子,扒开稻草,把小陶人从里面一个一个的拿出来,小陶人有站、有坐、有卧、有垂钓、有抚琴,各式各样,釉色鲜艳,充满了雅趣,惊喜地道:“我说得那么笼统,她居然都做出来,好厉害。”
“她的手艺不错,为人也不错,可她三姐就……”许佳儿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来准确描述屠粉彩,只好感叹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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