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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小老虎的一道道指令不断下发,允吾城的宁静被迅速打破,一队接一队的探马被派往四面八方。城门相继被关闭,连城中普通的平民百姓都深切感受到战事来临前的紧张;虽然金城是凉州叛乱始兴之地,但实际上这里从未遭遇过太多的战火。从护羌校尉泠征、金城太守陈懿相继被杀,金城郡就迅速落入叛军之手;老边军纪甚严,尤其金城是桑梓之地,自然加倍爱惜羽毛,故而凉州大乱两年有余,金城郡却彷如世外桃源一般,当初周慎进攻榆中,或许就是金城郡距离战火最近的一次,却也没有深入郡界。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不论是城内城外,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息。
一连两天,数以百计的探马将各路消息流水般地送回允吾,成公英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力,以他两年来掌管消息探报的经验,将各方消息逐一整理;他就好像一个巧手绣娘穿针引线,将上百条纷繁芜杂、破碎凌乱的消息绣成一张完整的画布。过去十天湟中所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最后大致完整地展露在小老虎面前。
韩遂刺杀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不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但一定是一个或一群精于刺杀的好手;因为他们动手的地方居然就在湟中大军的大营之中。只有第一流的刺客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杀死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不给他们反抗甚至示警招呼护卫的机会。而且,湟中两大部落,都出现了叛徒,正是因为这些叛徒里应外合,才使得两个大首领的嫡系部队来不及反应就被烧当羌奔袭而至的大军彻底击溃。其中最严重的是李文侯的部落,除了他自己的嫡系本部,其余各部几乎都投靠了韩遂,有的是事前,有的是事后,但无一例外。
“金城举兵之后,湟中两大部落扩张太快,收容吞并了周围一些小部落,虽则势力大盛,但也留下了隐患,那些新归附的部落或者口服心不服,或者随风两边倒,一点都不可靠。两位首领一时大意,就被这些人给卖了。”成公英喟然叹息。
“一群白眼狼!”小老虎面无表情地说道,“北宫和李文侯的家小都有消息了么?”
“北宫瑞一家已确信全部遇害,包括他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死了。北宫首领的夫人倒是个刚烈之人,宁可毁掉全家,也不留下半点与人。北宫一部的嫡系战败四散,恐怕活下来的人也不会太多。”成公英面色沉重,“李文侯的家小倒是逃走了,听说是留守老营的数百亲兵拼死保护,把人抢了出来,但是眼下下落不明。”
小老虎心下恻然;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家小他都是见过的,尤其是凉州大乱之前,老边经常带着他来往于湟中、允吾等地,几家人的关系很亲密,小老虎几乎几乎能叫出他们两家所有人的名字,也包括北宫瑞的弟弟妹妹们。可没有想到,几乎一夜之间,那么多熟悉的人都命赴黄泉,让小老虎想及此事就不禁心生悲愤。
“不要再说这些了;”小老虎气恼地说道,“说说韩遂和柯爰知健都在干什么?”
成公英伸手在案上的地图中河湟的位置点了点,说道:“柯爰知健和韩遂都留在湟中没有动,不过也没有更确切消息,据我猜测,他们眼下应该还在设法平定湟中。那么大的地盘一口吞下,一时半刻恐怕是没办法悉数平定的——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死忠嫡系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那些散兵游勇,没什么大用。”小老虎冷笑道,“建威城那边呢?”
成公英凝声道:“建威城那边才是最着紧的,柯吾率上万烧当羌精骑北上,已经到了允吾城西百余里处的破羌城。”
小老虎轻蔑地一笑:“他自己就是羌人,却驻兵破羌城,倒是一点都不怕忌讳。”
成公英闻言也是失笑,又道:“不过还有个奇怪的事情,原本也在建威城的韩遂所部并未与柯吾同行,反而向西又退出近百里,酉水扎营。”
“知道什么缘故么?”
成公英摇了摇头:“只知道韩遂所部领兵大将乃是阎行。其他的,一无所知。”
小老虎凝眉注视着地图,上面有几个红红绿绿似围棋子般大小的木块,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几路兵马。
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却是小老虎安排守门的亲兵;“禀虎将军,门候来报,城外有人自称韩遂使者,前来谒见将军,不知是否放行?”
“韩遂的人?”小老虎自言自语着,与成公英对视一眼,却冷笑道:“成公,你瞧瞧韩文约,湟中刚刚到手还没有平定,这么快就想朝我下手了。”
成公英沉声道:“湟中大乱方生,韩遂这个时候派人来,恐怕别有深意,咱们可得小心应对。”
小老虎轻蔑地一笑:“管他什么深意,见一见不就知道了?把人叫进来吧!”最后一句却是朝着入禀的守门亲兵说的。
被带进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文士,细须白面,见了小老虎一个长揖:“韩公门下黄观,见过虎将军。”他一个长揖,不等小老虎发话就自己直起腰来,直视着上首的小老虎。结果就是这一看,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
小老虎心中正因为韩遂不义之举而痛恨不已,眼下任何人、事只要跟韩遂扯上关系,就会惹来他的加倍敌视,甚至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一听黄观自称韩遂门下,先就带了七分恼怒,又见黄观大喇喇十分无礼,又多了十分杀意。黄观不知死活抬头去看小老虎,四目一交,先就被小老虎目中凶光吓掉了一半胆子。
“韩遂的人,眼下还敢来我这里找死?有点胆色么!”小老虎毫不掩饰目中杀意,说话的口气却十分平静。
黄观本来就是没什么胆子的人,闻言心里又是一跳,立时有些失态地喊叫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少废话,我这里没有这个规矩。”小老虎不耐烦地打断道,“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省得一会儿砍了脑袋,有话也说不出来。”
黄观剩下的一半胆气也几乎立时消失殆尽:“虎将军,有话好说,观此来,是为救将军而来。”黄观偷偷抹着额头冷汗,准备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他对自己的口才有着七八分自信,此前能在必死之际哄过韩遂,诱之与北宫伯玉反目,后来更是一言蒙蔽了北宫伯玉,将其骗入死地而不自知。在黄观想来,小老虎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又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如何还不好哄?也正是有了这等自信,他才自信满满从韩遂那里讨来了出使的差事。
小老虎轻蔑地一笑,抽出从不离身的长刀,反握在手,“夺”地一声猛插入身前案上;“你来救我?还是先救救你自己吧,你还可以再说三句话,三句之内给我个饶你不死的理由。”小老虎嘴带冷笑,目光紧紧盯着黄观的咽喉。一旁的成公英暗叹一声,知道这老虎崽子眼下心情不好,这是存心要找茬杀人了。
黄观冷汗涟涟,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慌,他怎么也想不到,见面三句话不到,对方就起意杀人。艰难地吞咽着口水,黄观不自觉就要开口,却被小老虎猛地打断:“想清楚了,就三句,性命攸关,不要说错了。”小老虎好意提醒着,却分明是猫戏老鼠。
黄观本就心中颤颤,被小老虎这一打断,几乎吓得瘫倒在地。勉强支撑着双腿,黄观颤声问道:“虎将军,你可知道,眼下北宫伯玉、李文侯身死,湟中之地尽入烧当羌王与韩公之手,允吾四周更有数万雄师,不日便兵锋东指,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黄观故作恐吓之言,这也是说客之故技,只为先动摇人心,才好再下说辞。这等手法对付寻常人或许十拿九稳,黄观也自以为凭小老虎一介少年,孤军困守,面对数万强敌必定早已心下惶然,眼下不过强作镇定而已;自己下此说辞,定能奏效。
可是小老虎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只见他悠然伸出一根手指,冷笑道:“罗里吧嗦一大堆,也罢,就算你一句好了。还有两句,想清楚了再说。”
黄观一怔,登时目瞪口呆:“这不对啊,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事情出乎意料之外,黄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老虎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有话说没有?若是不想说了,自己过来领死。”小老虎反手紧握刀柄,刀刃上一缕寒光映照着黄观双眼,隐隐刺痛。
黄观大惊,不假思索地惊叫道:“虎将军,你兵马不过万人,莫非还想以卵击石,与柯王、韩公为敌不成?湟中、破羌有数万雄师——你莫非还指望着王国来救你?那就打错主意了。”说到王国,黄观猛地回过神来,立时心中暗念:“不错不错,一定是韩王国,须得设法化解。”他自以为拿准了小老虎的心思,顿时定下心来,自觉只需对症下药,离间了两家关系,这一番出使自然能马到功成。
可惜,他又猜错了。
小老虎这一次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只是冷冷地看着黄观,慢慢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黄观眼前天旋地转,稍稍提起的几分精神瞬时又被打击得土崩瓦解,恍惚间几乎要立足不住;其人惨状,连成公英都不免为之叹息。
黄观目光呆滞,左右看看,似乎想要找到什么依靠,或是找到什么救命的良方。此刻他心中隐约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小毛孩子是个油盐不进的臭脾气,就不该接这趟差事。可惜啊,杀了北宫伯玉,搅乱凉州之事大功告成,怎么居然就得意忘形起来,将此前九死一生的险境都给忘了不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