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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月的十三日!西胡大军二十三日猛攻定远城的十天前,
大帅军帐中,韩伯献正在召开“军事会议”。
原来,西胡人在入侵之处突然挥师攻打丰州,来势极为凶猛。丰州刺史韩文暕派人突围,来向边军军帅韩伯献求援。
丰州那边可不想灵州这里有大队边军的坐镇,西胡人来犯丰州,丰州就像个软柿子一样,被西胡人蹂躏来蹂躏去,所以韩伯献只能先行率军去平复丰州的西胡军队。
丰州与灵州相邻不远,共同组建了西北边进防线。丰州若破,灵州唇亡齿寒,整个大夏的西北防线将要洞开,西胡人又要洗劫无数州县城池。
所以,韩伯献手下的将官们一致决议,一面向后方朝廷去书请援,一面坚决要驰援丰州!
但是现在丰州的西胡人已经被击退了,他们也能回过头来安心收拾灵州的西湖大军
“常言道,计谋值万两。如何击退胡兵,诸位何高见?”韩伯献突然问道。
左首的武将抱了一拳,道:“高见谈不上,末将只觉得,西胡人突然挥师攻打丰州,未必是真要取了丰州。”
“哦?”众人一起惊咦一声。
“你的看法?”韩伯献问道。
这武将道:“灵丰本为一体,但是灵州向来有我边军驻扎,西胡人不敢来犯。但是如果我是西胡统帅,一定会把灵州驻军视为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西胡人擅长奔袭喜欢劫掠,从来就不想占据城池也不擅长驻城而守。所以我认为,他们对丰州本就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韩伯献眼睛一亮,“这么,西胡人是想调虎离山,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攻破灵州?”
“如果我是西胡统帅,我肯定最想拿下灵州!”这武将道,“灵州是大夏西北防线上的最强一点,是最硬的一块骨头。如果灵州都被拿下,丰州和其他州县就将陷入孤立轻松可破,大夏北部防线必将全盘崩溃,完全解除。如此,对西胡大利!”
“反之,打下一个丰州西胡人顶多只能劫掠一把就仓皇逃走,否则将要面临大军包围陷入险难之境,自身不保。花费这样大的代价、冒天下之大韪只是为了打一场劫,诸位将军,你们觉得西胡人这么做,值得吗?”
众将无不眼睛一亮,“高见!”
“但是丰州若破州城池被洗劫,我边军麾下的众将士,也是罪在不赦!所以我军还是选择了,回援丰州,暂时放弃驱逐灵州境内的西胡大军!”
“但是,我观丰州的西胡的退却,并不是完全败退,而是与围攻定远的西胡大军汇合去了!”
韩伯献脸色沉寂的点了点头,突然眼睛一亮,问道:“如果你现在是我,你会如何决断?”
这武将笑了一笑,“此军国大事,末将位卑,不敢妄言。”
“你只管,如何决断,在于我。”韩伯献道,“战前商议,就是要广开言路群策群力。哪怕是一个普通小卒甚至乡野村夫有了真知酌见,韩某也一向是从谏如流!”
“好,那我就了!”这武将抱了一拳,道,“现下,敌军主力且都聚集在灵州城下,因而他们完全占据主动。无论我军如何动作,他们都可以从容应对,立于不败!当此之时,我军必须一反常理发动奇袭,方能夺取主动权!”
“如何奇袭?”
这武将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西胡大军出师远征,其诸部落的驻地必然空虚。当此之时,我军何不出一队奇兵奔袭这些部落的营地掏他的心窝、夺取主动?!”
这武将话刚落音,当场有几个火烈耿直的将军拍案而起。
“此计大妙!!”
“釜底抽薪,围魏救赵,绝计可行!”
“西胡人习惯了用游骑战术袭扰我们,我们也习惯了据城而守。今次我们主动出击掏他的心窝子,西胡人必然无有防备!”
“武将军的脑子当真是活脱,跟我们不一样啊,难怪那次!……咳、咳!”
韩伯献猛一挥手,激昂的将军们瞬时收声。
“听起来,这是一条妙计。但你们可知,执行起来有多困难?”韩伯献道,“武将军,我先问你。你可知灵州距离西胡部落的营地有多远?”
“直线距离,七百余里。”这武将不假思索的答道。西胡人的部落营地,这武将曾经独自去过那一带,因此并不太陌生。
“看来你没少读兵书,也没少对漠北的地理下功夫去了解。”韩伯献道,“没错,如果是非战之时,出了灵州径直走过去大约是七八百里。但是现在显然不能走直线,因为西胡人的大军正在灵州与丰州一带活动,要想奇袭就必须绕开他们的主力大军,那至少是一千里路程。”
到这里韩伯献顿了一顿,“在坐诸位都是骑兵将领,你们告诉我,如果我要你们麾下的骑兵在最短的时间内往西胡腹地杀一个来回,要多少天?”
“呃……”众将军愕然,七嘴八舌的答最快六天,最慢八天。
“六到八天,定远城估计就已经陷落了。”韩伯献道,“再者,孤军深入地理不熟没有补给而且很容易陷入敌军的丛围,纵然是掏了西胡人的心窝,也难以成就大功,还有可能全师尽没。也就是,这一场奇袭的风险很大。成功的机会很小。”
一片鸦雀无声。
韩伯献道:“计是一条好计。但结合实际来看,不可执行。我们还是来继续商议如何率领大军解救定远城。”
“好……”众将军各自叹息,都听了韩伯献的。
这武将眉头紧皱表情非常严峻,沉思。
韩伯献瞟了他一眼注定到了他的表情,但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和他的将军们继续商量和西胡大军正面决战的战术去了。
这武将知道,韩伯献不是嫉贤妒能之辈。身为边军统帅,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是不会“行险着出奇兵”的。现在他只要力保定远城不失,边军在缓过劲来之后依托两州依旧可以对西胡人进行辗压式的打击。
韩伯献带了这么多年的兵了,功成名就,他又何必在这种时候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呢?
站在韩伯献的立场上讲,他这样做是没有错的。
但是这武将的想法就截然不同了。
从一介小卒干起,不就是等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可以出奇招、立殊功么?
富贵险中求,大先生立功,正当此时!
“韩军帅,我有一言!”这武将突然道。
众皆微惊扭头看向这武将,韩伯献问道:“武将军有话请讲。”
“奇袭西胡腹地,我认为可行!”这武将斩钉截铁的道。
众将军们都轮起了眼珠子,满副狐疑的看着他,还有人暗暗腹诽,你是在置疑韩军帅的决断吗?
这些人都是韩伯献的心腹兄弟,他们也从来不会对韩伯献的话表示任何怀疑。
“我思虑再三,还是作罢!”韩伯献貌似轻松的摆了摆手,可是心里却是没来由的紧了一紧,你别让我为难啊!
“韩军帅何不听我一理由?”这武将道。
韩伯献皱了皱眉头,“好,广开言路,你请讲。”
这武将道:“我认为,奇袭西胡腹地的战略目标,没必要是破他西胡所有部落,而是,击破一两个部落,抓几个重要的人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韩伯献皱眉问道。
这武将道:“我的意思是,没必要派太多的兵马去奇袭西胡腹地,只须一支偏师,出奇不易的一记冷枪扎进他的心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几个人、抓几个俘虏然后溜之吉,根本不给他们围剿与追杀的机会。”
“那又如何动其根本、令西胡人从定远回师呢?”韩伯献问道。
这武将笑了一笑,道:“我们自己知道只出了一支偏师小队人马,西胡人又怎会知道?我们今天能袭他的腹地。击破一两个小部落,劫走一些俘虏,明天就有可能出一支大军从后面断了他的大军归路!这一支奇兵要做的,并非是对西胡进行严重的打击,而是要让西胡人心中慌乱和怀疑,以为我们有可能要从后面包抄、有可能对他们进行釜底抽薪的毁灭打击!这就是奇心与疑兵最大的用处!再者,万一这一支奇兵的运气特别好,能在腹地抓到留守的大部落头领或者是西胡可汗的妻子儿女这些至亲甚至,那就真是意外的惊喜了。西胡人必然举族皆惊全军慌乱,哪里还会有心思继续攻打灵州?他们必然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马上挥师回援。我打个非常不恰当的比喻,假如我们知道后方州县出现了一支西胡人的部队,杀了很多人掳走了几个高官大将,然后他们还失踪了我们心里会怎么想?”
韩伯献表情略微一变,其他的将军们低声的议论,那我们肯定会担心自己的至亲和要好的袍泽有没有出事?那些西胡人还要继续在哪里为祸?我们放了这些人入关,将来会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对西胡人来,相比于自己的生存之地和亲族的安危,定远一战之胜负,根本就不值一提了。”这武将道,“所以我断定,只要我们能在西胡腹地闹出动静,西胡大军人心惶惶必然撤退!再者,韩军帅计算了攻击与返回的时间是六到八天,我以为,根本就不要这么长的时间只需计算发动攻击的时间就可以,返程不必计算在内。也就是,如果现在出兵,三天之内我们就可以掏了西胡人的心窝子。如果是我麾下的骑兵,每人能够多带一匹马,换马骑乘保证马匹有充足的体力冲刺日夜夜奔袭两天足矣!”
韩伯献脸色一变,大喝一声,“不可!”
“有何不可?”这武将反问。
韩伯献脸皮紧绷以眼色暗示这武将叫他不要再请战了,口中道:“出师远击,怎能只考虑去路、不考虑归程?每一名将士都是我们的袍泽兄弟,怎能不计生死?”
这武将笑了一笑,道:“三军若无死士,则军不成军。”
这武将这话一出口,韩伯献和他麾下的几名将军都变了脸色。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我们全军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吗?”有一名副将大力一拍桌子,“我去奇袭西胡腹地!”
“你住口!”韩伯献大喝一声,那名将军闷哼了一声闭了嘴。
这武将抱了一下拳,道:“各位将军恕罪,在下并无讥讽之意,只是就事论事。我敢断言,单从情感上讲,没任何一个大夏的军卒会愿意自己的袍泽死去;但是战争,从来就不会不死人。对于一场大的战役而言,若能用少部分人换来战略上的大胜,是值得的。那意味着,将要少死很多的人。韩军帅,诸位将军,我得对么?”
众皆哑口无言。他们知道,这武将得是对的。军人都对自己的袍泽都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是,谁也不知道一场战争下来,自己能否活下来、自己的袍泽将要死去多少。对于一名带兵的将军来,必须要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必须要把“死人”这样的事情考虑在内,当然,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够少死一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