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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饷,还有粮。粮食虽然是由松江府供应,但军队上亦是要折成钱来走账的,这个钱,叫做“小口粮钱”,不分军官士兵,只按人头计数,每日九十文钱,四个月通算下来,大约要二千三百万钱。按一千八百文钱一两银子的比价,折成银子,就是一万三千两。
至于帐篷,军服等一应军需,可以直接从府县的兵库之中报数领取,不用另外花钱。由松江知府郑谦代买的军马,也可以等筹足数目之后,再一并算钱。
但军械、弩炮的钱,却是一笔大数。
而供两营军卒使用的军械,在筹备方面,秦禝打算把面子卖给吴煋—随他戴多少帽子,反正不是自己出钱。
这样算下来,总要十三万银子才能过关,兵费,是由地方上的士绅筹措,还没有包括在内。秦禝自己也有点犯嘀咕,不知道是不是所求过奢了。
等到回了城,把自己的担心向杨秣一说,杨秣倒笑起来了。
“秦大人,你知道的,吴煋的这个申城知府,分巡苏松太常等地。苏松是什么地方?那是全天下一等一富裕的地方!现在再加上一个申城,你说有钱没钱?”杨秣的意思,是笑他杞人忧天。这点钱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且——
“有土斯有财。吴煋是地方官,有地方才有官,若是地方被大隋匪占去了,他到哪里做官去?你帮他守申城,他正求之不得,怎么肯在银钱上难为你?更别说还有那军械的人情了。你尽管去,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好。”秦禝嘿嘿一笑,“我原来还怕他肉痛。”
“肉痛归肉痛,两害相权取其轻!”杨秣笑道,“若是单单用银子就能把大隋匪砸死,他吴煋必定第一个从城上往下扔。”
果然不出杨秣所料,吴煋听说了民众踊跃投军的盛况,又听秦禝说要多募一千人,真是打心眼里高兴出来,十三万的军费,一口答应。
“秦大人,若是不够,你尽管开口。”吴煋叮嘱道,“而且只要守住了申城,地方上的父老,一定还另有表示。”
既然他这样痛快,秦禝投桃报李,把采买军械的事提出来了。
“吴大人,龙武军新募的军卒,所需的物资......我在这算不上熟,价格什么的,更是完全不知,因此想请吴大人派员,代为办理合同。”
吴煋心想,你的军资,是杨秣替你办的,你绝没有不知价格的道理。他明白这是秦禝特意送一桩生意给自己做,钱多钱少是另一回事,至少为人上很漂亮,既不是目空一切,也没有吃独食。这样一想,更觉得这个秦禝,有好好结纳的必要。
“秦大人,多谢你。”吴煋放低了声音说道,“这张单子,我让张师爷去接洽,最后怎么定,我让他请你的示。”
“是。张师爷谈下来的,一定是好的。”
“对了,你跟那个杨秣,是朋友?”吴煋很注意地看着秦禝。
“也还谈不上,我是拜托了他。”
“哦——”吴煋明白了,想了想,说道:“有他去办,那也很好。军械的事,自然按你的意思来办,我听说城里的士绅,已经动手在筹款,而且捐输都很踊跃,想来旬月之间,便能够募齐。”
“是,有吴大人的威望作为号召,万事顺手。”秦禝捧了吴煋一句,问另一件事:“不知李将军那里,上次所说补发欠饷的事,有没有着落?”
“唔,他那里,”吴煋慢吞吞地说,“我已经行了咨文给郑谦,请松江府送了两万银子过去。”
秦禝知道,李翀高的兵,有三千多人,这两万银子,就算层层克扣,发到士兵手里,每人总还能有个三四两,对士气多少会有一些帮助。不过看吴煋的神色,虽然钱是给了,但并不痛快,与对龙武军的态度有天壤之别。
吴煋实在也是这样想的。他虽然只是文官,但作为知府,有权节制地方武职,当地方安宁受到威胁时,可以移牒所在地方卫军汛令其出兵。只是去年的一战,李翀高的兵一触即溃,丢盔卸甲,在吴煋心中留下的印象太坏,并不归他筹饷,所给的两万银子,是因为卖秦禝的面子,不得不如此,因此当然给得不怎么痛快。
吴煋的意思,秦禝当然听出来了,笑着说道:“黑云压城,只好同舟共济。我看李将军这个人,还是能打的,只不过‘皇帝不差饿兵’,沿海卫军的情形,由来已久,手里没钱的话,他也没有办法。”
朝廷对地方卫军的供饷,一向秉持“无事少给,有事多给”的原则。因此没有战事的时候,地方卫军士兵的饷银极低,甚至低到了无法养活自己的地步,而就连这样的饷银,也还要积欠,士兵要靠出外贩运,做生意,卖手艺这些旁门邪道的补贴,才能够生活,简直已经不是一个兵了。
等到战事紧急,朝廷倒是肯给钱了,然而军纪废弛已久,训练荒忽,哪能说打就打?所以常常是钱也给了,仗也败了,变作“百年受养兵之累,临敌无破寇之效”,白花花的银子,等于都扔在水里。不过站在朝廷一面想想,也是无奈,天下半壁战火,财赋之地断绝,国家岁入只有这么多,左拙右支之下,弄成这副样子也不奇怪。
“秦大人,李翀高的兵,疲弱得很,军纪也不怎么好,你要慎用,不然搞不好会坏大事。”吴煋特地叮嘱了一句。他对于地方卫军,真的是全无信心。
“秦禝绝不敢轻率,请吴大人放心。”秦禝含含糊糊地答了这么一句。
李翀高的兵,是一定要用的,只是该怎么个用法,在秦禝的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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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秣那里,不负所托,很快有了下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杨秣忽然亲自来了县衙。
“秦大人,事情有变。”刚在签押房坐定,杨秣便皱着眉头说,“兵费,只怕有麻烦。”
“怎么?”秦禝吃了一惊,“是一时募不足款项么?”
“倒也不是募不足,只是那边……”杨秣用手往东的方向指了指,“让我把募款的事,先停一停。”
东面,自然指的是县城东大街上的知府衙门了。这么说,吴煋在军械的事情上,有了变卦。
“原来是这样。”秦禝有一桩好处,就是每逢大事有静气,当下不动声色,轻声问道:“启翁,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说,是在申城的林下大老们,对军械队这件事,有不同的想法。”
秦禝明白了。林下大老,是杨秣一个委婉的说法,本意是指退休的高官,所谓“退居林下”的意思。眼下滞留在申城的大员虽然不少,但大多却不是真正身在“林下”——有的是赴任或者述职的途中,道路为战火阻断,不得不暂居于此,有的是做官的地方,为大隋匪所占,只能无事闲居,更有的是丧城失地,从大隋匪的兵锋底下逃到这里来的。他们的手里虽然一时没有实权,但影响力极大,吴煋只是一个知府,对他们的意见,不能不有所顾忌。
秦禝在心里盘算了一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得先见过吴煋,把情形弄清楚了,自己才好有所主张。于是送走了杨秣,坐上官轿,直奔衙署。
吴煋自然知道他的来意,延入内室,没说话,先叹气。
“唉,秦大人,这是真正想不到的事情。”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在申城的几位大老,都觉得这件事,于理不通,于礼上亦有悖,是万万不可行的事。”
秦禝心中冷笑:到了这种时候,还在纠缠理和礼,倒不如请他们去到大隋匪的军营,讲理讲礼,看看能不能说得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话不能直说,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吴大人,不知是那几位大老?”
“反对最力的,是原任的江督何珪樑何大人,奉旨接任杭州学政的彭大人,还有已经致仕的礼部侍郎孙大人,其他的人,也以他们的马首为瞻。”吴煋无奈地说,“秦大人,守申城,是以你为主,可是何大人的话,咱们做属下的,也不能不听。我不是跟你过不去,实在是夹在中间,为难的很!”
吴煋这话,听上去是两面都不想得罪,但话里却露了马脚——既然停了杨秣的募款,便等于说是宁肯得罪秦禝,也不愿拂逆了这班大老的意思。
“吴大人,”秦禝提醒道,“何珪樑早已经革职,属下不属下的,好像也谈不上。”
“秦大人你说的虽然不错,不过咱们苏州的刺史,到底还是何大人提拔的——”
何珪樑是云南人,翰林出身,官运极红,四十一岁就当上了两江总督,风头一时无两。然而大隋军兴起的时候,他在常州坐拥重兵,按兵不动,可等到大隋军开始逼近常州,他却又怕了,借口要到后方去筹饷,意图先行离城而走。常州的耆绅,攀辕跪香,不让他走,他的亲兵小队居然杀了人,共打死了一十九人,到底还是出了城。
等到常州一破,云燊的圣旨也到了,何珪樑“革职,交部议处”。
照例,既然被革了职,应该自行回京,听候勘察,可是何珪樑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卑污不堪,这一进京,必获严谴,于是跑到申城,找了种种借口,延宕时日,以待转机,何珪樑的人,一边替他在京里活动,一边把他在申城供养得好好的。偏偏这时遇上云燊北狩云河,这个案子,也就拖了下来。何珪樑在申城又渐渐开始对时局指手划脚,干脆以士林领袖自居了。
吴煋的意思是说,连本州的刺史都要听何珪樑的话,而这帮大老们对“军械队”又有所指责,他一个知府,不得不顾及到他们的观瞻。
这样的想法,秦禝不能同意——军情火急,已经到了一日都耽误不得的地步,何暇去考虑他人的观感?于是放缓了语气,温和地说道:“国家的官员办事,例有定规,不能为私人的意见所挟制。这些大老,既然身在林下,就不能干预地方上的事务。这上头,请吴大人一定想清楚,千万不可自误。”
语气虽然和缓,话里的意思却极为凌厉。官场之上,讲究“圆融”两个字,秦禝虽然身份不同,但品级上到底只是一个七品的知县,竟对上官说出这样的重话来,公然告诫他“不可自误”,这让八面玲珑的吴煋,面子上也觉得挂不住,始而愕然,继而不悦。
“秦大人,你这个话我可承受不起,原封璧还。”吴煋拖长了声调。
秦禝见吴煋打起了官腔,倒不便再继续说下去了,低头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有一件事,原拟等这一次打退了大隋匪再办,”秦禝沉吟着说,“现在看来,只得先办一办了。”
“嗯嗯,什么事啊?”
秦禝没答话,先站起身来,把官服略作整理,才从容地不迫地说道:“吴大人,我奉有皇上的密谕。”
吴煋茫然地看着他,胖胖的脸上,两只小眼睛乱眨,过了好一会,才霍然醒悟,慌忙离座,双膝向地上一跪,磕下头去。
“臣……吴煋,恭请皇上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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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在衙署的花厅之中,以何珪樑为首,坐了七八个人,由吴煋陪着喝茶聊天,等候开席。他们都是由吴煋发帖子特地请来,题目是商议申城城防的事情。
除了何珪樑之外,还有杭州学政彭兴颀、退休的礼部侍郎孙守吉等几位大员在座,而那两位同业公会的理事,也都在作陪。话题既然是谈城守,那么自然要提到龙武军,大家对这一支荆枝初发,朝气蓬勃的军队,都颇有好感。
“说起来,秦禝这个人,在许县是替两宫立过大功的。”彭兴颀说道,“人年轻,自然有一股锐气,倒是足可与大隋匪一战。”
“有锐气是好的,不过到底年轻,做事还不够稳重。”孙守吉咕噜咕噜吸着水烟,慢吞吞地说,“他那个动议,我看就甚为荒谬。大夏的军卒里面,杂着些什么不清不楚的流民,算怎么一回事?他的龙武军要饷,没有话说,给!可咱们吃流民的苦头够多了,决不能再拿钱去养着流民。”说到这里,又吸了两口烟,才接着说道:“好在还有云公在城里,文武双全,有你主持,申城可保无虞。”
何珪樑别号“书云”,此刻正啜着茶,听孙守吉说到自己,放下茶碗,悠闲地说:“不敢当。我是待罪之身,城守的事,全靠大家拿主意。不过流民的事,国家体例相关,是绝不可行的,我看,还是该拿一笔钱,厚厚犒劳李翀高的兵,以他为主来出战,才是正道。”
何珪樑一向自诩知兵,每好大言,在奏折里洋洋洒洒,铺陈他对朝廷用兵的看法,邀得云燊皇帝的激赏,以为他是个人才,终于做到了两江总督的位置,其实却最是草包无用的一个人,一切方略,全靠底下的人替他筹划。等到他从常州出逃,他就再也没什么好主意可以拿出来。刚才他所说的话,主张以李翀高的地方卫军兵为主来守城,在座的诸人听了,无不暗暗皱眉。
但官职毕竟是以他最大,虽说革了职,可是一年多来,未曾到京,朝廷似乎也并没有进一步追究的意思。官场中人,最会观风辨色,像这样的情形,都觉得何珪樑起复只是早晚的事情,况且苏州巡抚薛焕,又是他一手提拔的人,因此申城的官绅,仍不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这……以李翀高为主,会不会把秦禝开罪了?”
“也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何珪樑不以为意地说道,“虽说他在旗,又是京里下来的人,可是到底还有个长幼尊卑。咱们这几个,身受国恩,现在遇上这样的大事,不能不替朝廷分忧!”
不曾想说曹操,曹操就到,何珪樑还正在夸夸其谈,门上的人却来通报吴煋,说知县秦禝请见。
“混账!没看见我正在跟各位大人商量事情么?”吴煋板起了脸,训斥道,“去回他,有什么事,请他明天再来。”
在座的,只有杭州学政彭兴颀是现任官,虽然还未曾到任,到底是新离开京城不久,对秦禝在京中的名头,有切身的认识。他现在虽然只是一个七品知县,但身份特殊,是大家都能够意会的事情,因此觉得吴煋这种态度,甚为不妥,正想开口劝他,门上却已经说话了。
“不让他进来,恐怕不行……”门上嚅嗫着说,“外面全是他的兵。”
七品知县,带了兵进衙署?在座的诸人,无不变色,吴煋正要说话,厅外靴声囊囊,秦禝已经走了进来。他穿的倒是七品公服,神态安详,可是身后跟着的十几名亲兵,身挎腰刀,挺胸凸肚,杀气腾腾,不是好兆头!
“各位大人,”秦禝不肯失礼,拱手团团一揖,“下官有公务在身,唐突之处,还望包涵。”
在座的人,都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虚,心中惊疑不定,无人还礼,也无人做声。
秦禝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走到南面转身站定,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绫裱边的纸来。
“何珪樑接旨!”
这一声有如平地惊雷,将众人都吓得呆住了,一个个如泥塑木偶,如痴似呆,动弹不得。
彭兴颀见机最快,听了这话,知道何珪樑要倒大霉了,第一个离座,乖乖跪在一边。众人见了,也都明白过来,秦禝这是要宣圣旨!慌忙都学着彭兴颀的样子,在他的身后跪下,伏地不敢抬头。只有何珪樑,如遭雷亟,面色灰败,一个人跪在正面,哆嗦着嘴唇,连请圣安的话都说不成句了。
“臣……臣......何珪樑……”
“奉旨,有话问你。”
“是。”何珪樑勉强把持住,磕了一个头。
秦禝见这个风云一时的两江总督居然如此草包,暗自叹息,心说你既然号称才气无双,若是待在翰林院,清华贵重,却不是好?何苦来趟这一汪浑水。
“奉旨问你:你一向奢谈兵事,妄邀宠幸,一旦失利,不知自责,反而上折子说‘大局动摇,非书生所能支持’,是什么道理?”
“臣知罪。实在是臣纸上谈兵,皆因报效之心太过,请皇上治罪。”
“奉旨问你,九度行檄乞援,未得你一兵一卒之助,以至于溃败,数年之功,毁于一旦。你有什么话说?”
“回皇上的话,臣用兵乖方,以为常州亦是要地,须以重兵固守,因此铸成大错。”
“奉旨问你:你既以重兵据常州,何以匪未到,便已仓惶东走,弃满城百姓于不顾?又何以下令,杀伤跪留士绅,丧心病狂到这样的地步?”
“臣罪状深重,无言以对,只是实在不曾下令,是当场局面混乱,兵士自行举动。至于离城,非臣敢于自为,是臣下的十七位官员的‘公禀’,促臣先离城筹饷。”
秦禝听他一直口称“无言以对,臣罪当诛”,但其实每一句话都是在替自己辩解。虽然只是奉旨问话,也不由怒气暗生,心说这个何珪樑,文人的骨气都跑到哪里去了?心中鄙薄,继续问下去。
“奉旨问你:你既已革职交部议处,便应自行上京,何以仍滞留申城,将国家大臣的体面,弃置不顾?”
这是诛心之问!何珪樑额上见汗,狼狈不堪,支吾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臣……臣拟于申城激励团练,运动内应,设法……设法光复近城,以赎前愆。”
秦禝心中冷笑,问完了话,便直接展读谕旨:“何珪樑拥兵自保于前,丧城失地于后,戕害百姓,罪无可绾。疆吏以城守为大节,不当以僚属一言为进止,大臣以心迹罪其状,何须以公禀有无为权衡?何珪樑着即拿问,解送进京,交刑部重议其罪。钦此!”
为了对何珪樑的处理,朝中大臣,意见不一。齐王密咨几位地方重臣,其中以曾大帅的复奏最为切实,其中的两句,为两宫太后所激赏,由中枢直接写进了谕旨之中,在秦禝离京之时,将这一道密旨交给他,由他到申城之后,相机办理。
曾大帅所说的,便是谕旨中“疆吏”和“大臣”的两句话,两江总督的威权特重,出巡的派头,连王公都不能相比,但有一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是不可移替的铁律。何珪樑逃离常州,凭恃的是属下的那一张“公禀”,而曾国藩这两句一出,等于将他离城的借口,完全推翻。跪在旁边的彭兴颀知道,这一回何珪樑不仅是解送回京,而且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秦禝却不为己甚,念完谕旨,便换了个笑脸,先将软在地上的何珪樑搀了起来,由两名亲兵半扶半架着,带了出去,接着做了一个手势,请各位还跪在地上的官绅大员们起身。
“各位大人请坐。下官也是职责在身,不得不如此。好在现在事情做完了,我也算是交卸了这个差事。”
秦禝宣明密旨的那一刻,便等于是钦差的身份,而现在这句话,意思是说差事办完了,这层身份已经去掉,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一如从前。
然而又怎能一如从前?几个人惊魂初定,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相互看看,由彭兴颀开了口。
“秦大人,正好你在这里,军械兵费的事,咱们好好议一议。”彭大人郑重地说道,“毕竟军情紧急,说到筹款,那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