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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艘座船之上,箬黄帮帮主江文五正在听着属下头目报告陆上情况。
“帮主果然是英明啊,这浙江巡抚阮元,说是什么剿捕有功的能臣,其实在帮主面前,也不过是个土木偶人罢了。正如帮主所料,那阮元听闻郑天选的商船就要北上,就从杭州派了两骑快马,带信去了黄岩。嘿嘿,他却不知道,这宁波台州一带,有多少咱们的人正等着他呢。就在鄞县城西的姚家铺子,姚老三趁他们不注意,便麻翻了他们,他那封信啊,现在也在咱们手上了!”说着,头目拿出一封信来,交到江文五面前,又道:“真是和大哥想的一模一样,这阮元信中说,要黄岩镇的总兵在三日后带队出发,南下到临门与商船接头护送,哈哈,这下子依小人看啊,郑天选那几船货,三日后就全是大哥的了!”
“哼!我早就说过,择日不如撞日,要是等安南那侯爷一并来了,再行北上,哪还有咱们的份?这温台交界的海路上,险要之地只有两个,北面的临门和南面的狗洞门,既然他选了临门,那正好咱们打郑天选一个措手不及,就在狗洞门拦截他!到时候老子有了这几船货,腰杆也就硬了,待那侯爷来了,我看他还那什么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江文五看着阮元这封书信轻蔑的说道,似乎阮元在他面前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平庸巡抚,根本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可是大哥,这……这会不会太简单了点啊?”头目似乎也有些疑虑,问道:“毕竟要出马的,可是黄岩镇啊?万一咱们和他们遇上,正面硬拼,也未必有胜算啊?”
“什么简单?老子之前为了今日,在这沿海三府布了多少眼线,给他们使了多少银钱?不就是为了凡事抢在官府前面吗?这阮元来当巡抚才多少日子,还能把老子这些眼线一个个都找出来不成?在浙江这片海上和老子斗,他有那个资格吗?”江文五看似粗豪,却也不是鲁莽之人,对于官府可能做出的举动,其实一早便有预判。
头目似乎还在担忧,道:“这……只是之前陈阿三的事,还是让小人有点不放心。那陈阿三行事也算周密,之前巡抚都拿他没办法,可这阮元到了咱浙江才一个月,竟然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所以……”
“那陈阿三算个屁,他那几杆枪,还不都是老子从广东那边给他买的?”江文五道:“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想得清楚,就算官军也得到了消息,又能怎样?就算他们也要去狗洞门,老子都不怕他们!黄岩镇的人去狗洞门,必须从北面南下,到时候老子就抢在他们前面,只要郑天选的商船一到狗洞门南面三十里的海上,嘿嘿,这船货他们就别想要了!到时候官军人多,咱们就撤,人少,那就把他们一锅端了,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连这些我都想到了,那阮元还有什么更高明的法子吗?”
“帮主英明,是小人多虑了。”头目忙谦辞道。
“温州那边,郑天选的船还有几天能到?叫咱们兄弟盯紧点,温州也有朝廷的官军,不能怠慢。”江文五也是粗中有细。
“知道,就这一两日了。按照以前的惯例,郑天选的船到了温州,多半还要上一次货,咱就放他们过去,他今日上了货,明日那货就是大哥的了。温州那边兄弟都是我仔细选的,信得过!”头目忙应声答道。
而这时的浙江巡抚部院之内,阮元也向两名送信的亲兵问着路上情况。
“你们现在能否确定,你们突然昏过去的地方是何处?”阮元问道。
“我记得当时,还没到宁波府城呢,大概是府城西边三十里左右的样子。”一名亲兵说道。
“可是我们醒过来的地方,应该是慈溪江边上才对啊?刘大哥,莫非是你记错了位置,若是慈溪江那边,和宁波府城也还有些距离啊?”另一名士兵说道。宁波府城就是鄞县县治。
“是这样啊……看来他们能用的办法,也不过如此了。”阮元小声道。随即便对两名亲兵说道:“这次你二人能全身而返,便已立下大功,自有重赏,之后的事,就由我来办吧。”
两名亲兵听阮元之言,也一时不解,只好先行离去。阮元则默不作声,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一边的孙星衍看着阮元的样子,也不清楚阮元所念,问道:“伯元,就这几句话,你能推断出贼人同伙在何处吗?”
“无妨,当时在台州,胡镇台告诉我贼人那边,不知为何,竟对官府行止异常熟悉,所以我也就留了个心眼。这次派他们出去,就是为了让他们被贼人同伙发觉,然后把那封信给箬黄帮送去的。他们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贼人同党现在何处,其实他们这两句话,也就够了。渊如兄,这件事我之前便与李镇台说起过应对之策,想来只需数日,贼人也就该束手就擒了。”阮元看起来还是平日那般从容。孙星衍听着阮元言语,也实在听不出什么名堂。
“可是……既然之前伯元都能连续擒获要犯,那这一次或许……”
有了之前的捕盗成果,孙星衍还是愿意再相信阮元一次。
嘉庆二年二月二十一日,对于江文五而言,这绝对是个振奋人心的日子,至少在白天,一切事态的发展,都尽在他掌控之中。
“你那几个手下,在温州都看到什么了?”这时的江文五又一次详问起下属头目来。
“帮主,一切都不出您所料,至少大体而言,郑天选和往日是一模一样。那几艘商船到了温州停了一日,今日早上已经北上了,他二人驾的都是快船,所以现在咱们就得到了消息。那官府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决计快不过咱们的。”头目答道。
江文五听着,却还是有些疑虑,问道:“停了一日……还有,你说大体上一模一样,那与往日有什么区别?我倒要看看,官府是不是想和我耍花样?”
“这个应该不会吧?”头目道:“陈老七在岸上盯了整整一日,船停下之后,先是把船上的桶搬了出来,听他们说,是要补给水粮。也确实,到了晚上那会儿,他们就把桶提回来了,听里面的人说,这次补给也是不得已,毕竟安南侯爷就要到咱们这边了,所以这次上船,最好是宁波、松江都走一遭,一次赚个够,之后好避避风头。另外还抬下来一些箱子,听说是本就要回温州卖的商货。”
“我知道他们有些货要在温州下船,无关紧要。不过你的人看到的就这些事?那回来的人可有异状?”江文五又问道。
“没什么,就是比他们下船的时候,多了些人也多抬了些货,按他们的说法,这完全说得通啊?既然他们这样怕咱们,那这一趟多卖点东西,之后就去做缩头乌龟,闷声发大财嘛?对了帮主,这样说来,这抬上来的东西,陈老七说还不少呢,说不定帮主这一单生意,要赚大发了。”头目并未看出任何异常之处,江文五想想前后情形,也算合理,既然商船上还多了些货物,那这一次出击,自然会赚个盆满钵满,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暗笑。
“对了,你不是派去两个人吗?另一个呢?水路那边,瓯江上有什么情况?”江文五虽是激动,可越是要紧之时,越要谨慎。
“瓯江上倒是有些麻烦,桑四说了,眼下出船到江上,不太容易。就在上个月,听说那巡抚发了一道什么保甲令,其中严行约束海上渔船,每日温州这片江上,最多就只能放二十条船,若是多了,一眼便能发觉得出。而且听桑四说,他昨日在江口看到的那几艘船,上面都涂了白垩,这个可是咱们之前没想到的啊?桑四的船没有漆,也不敢在江上久留,只得到了对岸山上看着江里动向。”头目答道,江文五听着保甲令已经下发,还是存了一丝疑虑。
“照这样说,这单生意咱还得早点做喽?若是那阮元真搞什么保甲,我倒是也不怕,只是又要费许多周折。还有,桑四看着那些渔船时,可有异动?”江文五道。
“没有,这些船看起来就是寻常渔船,零零散散的在江口打些鱼,眼下不过二月,鱼本来也不多,每条船打了几网鱼,就一个个都往回走了。到了昨天晚上,江里也是一片漆黑,反正桑四一直在海山那边盯着,确是看着那些船回去了,之后却也没什么异样。”头目答道。海山是温州城东的一处小山,船只出入瓯江口,均需从此经过。
“台州那边呢,朝廷兵船有动静吗?”江文五又问道。
“没听说,这几日那边的人和小的也有联系,那里的官军好像真的不知道阮元给他们送信的事。”头目道。
“哼哼,就算他们知道了,去临门又能看到什么?你看看,眼下虽有些异动,也无非是那阮元下了个什么屁用没有的保甲令,还有侯爷快到了,搞得这些人有些不正常了。无妨,就这点小事,老子都多余派两个兄弟过去!这单生意,咱箬黄帮做定了!传我命令,一个时辰后起锚,一更入夜之际,全员在狗洞门集合,对面商船一到,立刻下手!”江文五一声令下,下面头目自是欢声雷动,很快各回各船,准备拔锚启航了,时至当日一更之初,十二艘箬黄帮盗船,已然齐齐排列在狗洞门的海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