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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人,您这真是多虑了。您说想用这只猫来试痘,哈哈,这牛痘对猫究竟有没有用,小人还真不知道呢。”邱熺也对各人笑道:“而且这牛痘之法,最好是为孩子试种,若是诸位夫人这般已经成年之人,对牛痘反应已然不够敏感,也不会再生出抗体,就算种了牛痘,也没什么用了。我看……”说着,邱熺也向阮福、阮祜等人看了过来,最后对阮元指着阮孔厚和阮正,道:“我看也只有这位小公子和这位年幼的小姐,种痘尚有些用处,您这位二公子就不用再种了。还有……若是这位夫人诞下子女,再过三年,小人也可有过来帮他种痘的。”邱熺这最后一句指的乃是阮福之妻许延锦,这时许延锦怀孕已有七月,孕相早显,是故邱熺已然注意到了她。
“孔厚和正儿吗……”听着阮家似乎只有两人可以种痘,孔璐华和刘文如也是不住担心。
“邱大夫,你这种痘之事还真是麻烦啊?你说,我家里这两个孩子,年纪最小,家中之人也最为疼爱,若说一上来就为他二人试种,别说夫人和书之了,我也不愿意啊?”阮元听着邱熺之言,沉吟半晌,却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又对邱熺问道:“不过这试种之事,我看也需要一段时间观察,却也急不得的。不如……你这牛痘,就算不能让人再生出天花抗体,种了之后也不会对人体有害吧?”
“这个自然,小人种痘至今,确实没有一人因种痘而染病,小人可以为之作保。若是试种之人因为种了牛痘而生恶疾,小人甘愿受罚!”邱熺也对阮元保证道。
“那好,我有个建议,不知你觉得如何呢?”阮元见邱熺言语坚定,便也对他续道:“你过两日便带着种痘之物,再来一趟我两广部堂,然后为我先种上牛痘。你不是说过吗,我这个年纪虽然不能再生抗体,可总是不会患上其他病疾,是吧?那若是我种了这牛痘之后安然无恙,其他人看了,自然便会清楚你这种痘之术有益无害,那样再来种痘,不就方便了吗?若是一两个月之后,我身体并无异状,到时候你再给孔厚和正儿种痘,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大人真的就这般相信小人吗?”邱熺听闻阮元不仅愿意支持自己,更同意亲身示范,一时也有些不敢相信。
“那又如何,邱大夫,方才说种痘无碍的人可是你啊,为我作出保证的人也是你啊?这样说来,我没有其他的理由不相信你了,你说呢?”阮元却也从容,他自然清楚,如果邱熺种痘之法本是徒有虚名,这一趟,邱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的。
“既然如此,那小人也愿意为大人效劳。”看起来,邱熺所言种痘之法,应是确实可行,这时邱熺见阮元相信自己,便也同意了阮元的建议,对阮元道:“若大人不弃,小人两日后自当将栽种之物准备下来,为大人试种牛痘,到时候需要刺破大人上臂,将牛痘栽植入内,如此冒犯之举,还请大人见谅。”
“你只管试种便是。”阮元对邱熺之语并无异议,眼看这日再无要事,邱熺方才拜别了阮元离去。
眼看外事已毕,阮元也先回到了书房,孔璐华见阮元若有所思,便也先让家中其他诸人退下,自己跟着阮元到了书房,对阮元笑道:“不想夫子今日竟然这般相信一个外人,还是种痘这等要事,夫子,你这样子我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呢。”
“夫人,这样的事,外面医者除非十拿九稳,否则不会答应的。”阮元也对孔璐华答道:“我让他先为我种痘,便是在试他胆量医才,只有他能保证万无一失,这件事他才会答允于我,否则一旦出了什么差错,这个责任他负的起吗?所以既然他能应下来,那只能说明这种痘之事并不像你们想得那样危险。至于后面的事……两日之后我去种痘,再过五六日也该无碍了,到时候再去桂林,却也不耽误时间的。”
“夫子,这一次你一定要去桂林吗?”孔璐华似乎有些不解。
“是啊,今年的阅兵不能耽误啊。除此之外,我还想往南宁那边走走,看看粤西官兵是什么样子,哈哈,前几日读书方才看了一遍狄武襄雨夜破昆仑的故事,这昆仑关就在南宁附近,这样我过去实际看看,也好参悟一下狄武襄的用兵之道啊。”狄武襄便是北宋名将狄青,当年在广西一带平定侬智高反宋势力,其中袭破昆仑关一役尤为精彩,是以阮元对此也颇为留心。
只是看孔璐华犹有不解,阮元便也轻轻招手,唤了她到自己身旁,对孔璐华小声道:“夫人,实不相瞒,这次西行,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云贵玉亭相国给我来了信,约我在桂林一见,玉亭相国是我翰林时的好友,这次来桂林,其实也是秘密出行,对外不能声张的。看来,玉亭相国是有要事想要与我相商啊?”
阮元所言“玉亭相国”,即当时云贵总督伯麟,伯麟从嘉庆九年起担任云贵总督,至此已经督滇十五年,乃是各省总督之中资历最深之人。因阮元初入翰林时,伯麟便是詹事府的满官詹事,是以二人很早便即相熟。孔璐华听着阮元之语,却也隐隐发觉,伯麟想要与阮元商议之事,或许便是一件十余年都难得一见的大事。否则伯麟只需将书信送到广州即可,又何必亲自前赴桂林呢?
想到这里,孔璐华回想之前接到的种种与嘉庆六十大寿有关的上谕诏令,心中也渐渐多了一阵不安之情。想到这里,便也依着心中之念,对阮元感叹道:“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对这名()器之用,还真是谨慎呢,我若不是当年受皇后之请,亲自去了一次,我都不知道皇上还有两个小儿子呢,结果这八年下来,皇上才给他们封了王。夫子,眼下京城里的亲王,好像一共也就十个吧?”
“是啊,亲王爵俸甚高,若是本无功德,又或年纪不够,皇上是绝不会随意加封的。皇上还有一个五皇子呢,叫绵愉,是如妃所出,今年才六岁,这个夫人不知道了吧?”阮元也对孔璐华解释道。
“好啦,不开玩笑了。夫子,我想说的不是皇上有几个孩子,实在是皇上这一下子突然封了两个王,我感觉有些……有些不像以前的皇上了。而且,为什么皇三子封的是郡王,皇四子却被皇上封了亲王呢?还有,这一次我也听说,你们要一起入朝的总督就有五个,这可是一半以上的总督啊?夫子,我总是觉得有些奇怪,你说以前高宗皇帝七十、八十大寿的时候,也有这么多总督入朝觐见吗?”孔璐华又继续问道,而听着妻子这样的疑惑,阮元心中却也多了一丝忧虑。
“这……高宗皇帝时候的旧事,若是不去找旧档,我也说不清楚啊?不过夫人,皇上这毕竟是六旬万寿,之前五旬万寿之时,海寇尚未尽数平定,还出了我和金门那些事……所以我也知道,皇上五旬万寿,其实过得是有些不快的。这次皇上也想热闹热闹,多寻几个总督入朝,也不是什么问题啊?”阮元还是为嘉庆进一步开解道。
“夫子,话也不能这样说的,你我生在高宗皇帝之世,自然会以为高宗皇帝的八旬万寿也不过如此。可夫子你……你想过没有,自古历朝历代,能过上八旬万寿的皇帝,一共才有几个人呢?别说八旬了,就说七旬,圣祖皇帝在位那么长时间,最后不也少了一个月嘛?这样说来,你说这一次……夫子,你可要做好准备啊,你觉得皇上召你等总督入觐,真的就只有庆寿这一件事吗?”看来,有些话孔璐华也是自知不雅,故而只是旁敲侧击,但即便如此,阮元却也知道她心意所在。嘉庆这一年已经年满六十岁,而这时距离嘉庆亲政也过去了整整二十年,嘉庆从来尽心国事,虽说力求众议,可每一次也都是自己最终进行决断。如此二十年下来,嘉庆身体衰迈,已是不难猜想到的事实。更何况嘉庆原本便即偏胖,又不像康熙乾隆二帝那般精力充沛,时至六旬,在历代皇帝之中足可称为长寿,可即便身体强健如康熙,也没有看到自己七十岁的那一天。这样说来,或许嘉庆对于自己的未来,也已经有了某种担忧吧……
而嘉庆封绵恺为郡王,却封了绵忻为亲王,更是出乎常理之外。虽说次子绵宁很早就封了智亲王,可绵宁生母已经去世,绵忻却是皇后幼子,若是得皇后相助,假以时日,绵忻声势未必在绵宁之下。
只是这个念头,阮元和孔璐华即便能够想到,却也不可能说得出口。
“夫人,无论如何,桂林这一趟我也是要去的。玉亭相国比我年长许多,也是如今督抚中资历最为深厚之人,或许我见了他,与他谈一谈入京之事,会有更多办法呢?夫人就先把家中事宜安排下去,至少我们现在还是太平之状嘛?”想到这里,阮元一时也不敢贸然决断,只好先让孔璐华将家中之事继续打点下去,至少保证在未来可能的变化面前,阮家和两广可以平稳应对。
至于其他,还是先行见过伯麟,见过其他入朝督抚,再做决断吧。
两日之后,邱熺果然为阮元接种了牛痘,接种之后,阮元也感觉起居饮食一如既往,并无不便之处,又过了五日,依然毫无异状,阮元这才放心,一边嘱托邱熺也为阮孔厚和阮正种痘,一边自己轻车简从,一路西上桂林。到了桂林之后,阮元歇息一日,便即来到了城西的隐山,他已经约好伯麟,就在此山商谈要事。
隐山之名得于唐人李渤,此后千余年间,多有文人墨客前来隐山游览,并在山中刻石。又兼隐山风景秀美,山溪幽静,正是闲情逸致之人安隐之处。这日阮元一行到了隐山之下,只见山前早已站立着数人,为首之人虽已老迈,却仍是气度不减,见了阮元,这人也迎了上来,对阮元笑道:“哈哈,伯元,这几年你在广东的事,我在昆明可都听说了不少啊,两广如今能够安堵无恙,可是多亏了你这个岭南的擎天之柱啊!”
这老者自然是协办大学士、云贵总督伯麟了,阮元见到伯麟,也当即上前回拜道:“玉亭相国客气了,这些年来天下督抚之人,哪个不知玉亭相国督滇之绩啊?相国在滇十六年,云南长年太平,民生和乐,虽说去年偶有作乱之人,却也被相国及时剿灭,这云贵太平了,粤西自然也能安稳下来不是?我任总督不过两年,平日阅兵布防,又要耗去不少心力,却是一直惭愧,有些事或许做得并不好,今日见了玉亭相国,可还要好好请教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