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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襄很怀念以前的自己:有奋斗的方向,有追赶的目标,有盛旺的精力,有健康的心态,有想做就去做的执行力,有难能可贵的果断……
现在的自己呢:没方向,没精力,没心态,没执行力…撄…
目标倒是有一个,就是想回到那个家去看看,可她就是缺乏勇气和果断。
她不认得现在的自己,所以,她只能把自己整个儿缩在帽子和口罩底下,用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窥看这个世界。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了,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是的,现在的她害怕受到伤害,也害怕伤害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她甚至不敢回忆,那两年,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熬过来的。
夜晚,穿着米老鼠睡裙的朴襄坐在床前的地毯上,面前,尽是花瓣。
晕黄的灯光底下,她已摧残了好几朵白色的芍药。
关于要不要去教萧潇画画这件事,她用花瓣来作决定:“去教画画,不去教画画;去教画画,不去教画画……”
如此念叨了几十遍之后,刚买的那几朵芍药,就全铺在了脚边,却还是决定不下来偿。
可,真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这辈子,她怕是没机会了。
因为,她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要是进了那手术室的话,也许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想一想,这两年,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她熬着,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想要重新见他一面。
“可你已经见到了,你该知足了。
“你怎么能想入非非的又计划着得到更多呢?
“还想登堂入室,你傻是不是?
“你本来就笨,现在比前还要笨,想想吧,你要是进了他家,又没把握住那个尺度,让他一旦起了怀疑,会有怎么一个结果?”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那里冷冷的对她说:
“你要是不知足,你带给他的只会是痛苦……
“你要是爱他,就该让他淡忘了你。
“而不是想着再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你曾经来过的痕迹……
“这个道理,这么的浅湿,难道你会不懂?”
道理是很足的。
她心里也明白的很。
可是,她就是想再走近他那么一点点……
这个想法,是不是很任性?
好像是吧!
唉!
第二天,下雨。
雨好大,天变得阴冷。
天一冷,她就觉得人不舒服。
窝在小小的懒人椅上,对着电脑发呆。
这个设计,她花了很多心思的,准备用来参加比赛,还有一周就得交稿了,她觉得她需要对它进行进一步的修改。可是,她的心思,现在全不在这上面。
此刻,她在想:他现在在干什么?
在这样一个雨天。
哦,对了,今天是周一,他该在忙碌的工作,在做有意义的事。
哪像她,整日无所事事,就只知道胡思乱想,然后,思念成狂,疼得心慌。
是啊,对着绵绵的细雨,她莫名就起了忧伤。
忽然,她想去走走。
她不喜雨,可是这样坐着,心乱得厉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说走那就走吧!
一顶伞,一个包,带着她,出了门。
坐在公交上,望着车外的繁华,一路路走着,一路路换着车,直到站在一处咖啡厅前,脑子里恍惚记起了一些甜蜜的旧事,她不自觉的往无名指上摸去。
很久之前的某一天,那个温暖的阳刚男人,曾在这里弹着一首《做我老婆好不好》向她求了婚。
一枚很漂亮的戒指,被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它向所有人宣告着那样一个事实:她结婚了。
那一天,她曾喜极而泣。
被自己爱着的男人求婚,那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一幕幕,是那么的美。
美到她都不敢去重温。
怕流泪。
怕心碎。
怕黯然消魂也无味。
所以,她没进去。
至少,今天,她没勇气进去。
带着几丝叹息,重新上了公交,漫无目的走去。
再次下车时,她站在一处一般人消费不起的地方:靳氏名远大酒店。
细雨绵绵中,它显得那么的高大上。
它占地面积广,它有一个风景如画的酒店外环境,它有与国际接轨的一流服务,它是成功人氏爱来下榻的地方……
她也来过的。
这边的餐厅,食物很不错。
特别是那个汤,味道美极了。
可是,想想那个价位,再想想自己这干瘪的荷包,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她走了上去,却并没进去,转而跑到附近一凉亭里躲起雨来。
背上还背着那画架包。
闲着没事,她又想画画。
画画这一座华丽丽的五星级大酒店……
雨帘里,车来车往。
来这里的人,都是有钱人,或是有势的人。
一辆辆豪车,动则几百万的,那与普通人来说,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她这一生遥不可及的世界。
当好运用尽之后,她只能这样苟且的活着,还想奢望什么呢?
*
有些应酬是推之不去的。
比如母亲给安排的饭局。
母亲一个电话过来,说:“陪我吃顿饭。带着萧潇一起来。我好久没见萧潇了。”
好吧,别人,可以推,但是,母亲的面子,靳恒远是必须给的。
特别是这两年,母亲过的很不易。
饭局安排在自家大酒店。
很快,车子到了酒店门口,他把车停下,由泊车侍者开了去,他撑着伞,牵着萧潇的手,一起上台阶。
待进了大门,萧潇忽挣脱了她,往落地窗前跑去,并趴在那里往外头张望了起来。
“怎么了,萧潇?”
靳恒远上前,抚上了孩子的头。
萧潇指了指某处:“爸爸,是那个怪阿姨。她在那边画画。”
顺着女儿所指,还真看到了:那个怪怪的女孩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作画,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连帽卫衣,下穿牛仔裤,脸上依旧戴着口罩,神情专注在画板上。
又遇上了?
这让他惊讶。
不知是谁说的:人海茫茫,在几十亿人口当中,哪怕是错身而过也是一种缘份。
也不知在哪条新闻上看到过这样一条数据:人与人相遇的概率为0.00487,相识的概率为0.0000005,相知的概率是0.000000003……相爱的概率,是最低的……
这三天,他接二连三遇上这女孩,这不是缘份是什么?
“爸爸,我能去和人家打个招呼吗?”
自从发生梆架事件之后,萧潇变得不爱和人交流,常常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画画,本该烂漫的眼瞳里装载进了太多与年纪不相符的沉重。
有过一回,她做噩梦惊醒,抱着他直哭,说:“爸爸,妈妈是因为想救我才没了的……爸爸,我想妈妈,我想妈妈,我想她回来……”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那份感情,已融入了孩子的心里。
自此,她越发的爱上了画画。
他也给这孩子请过好些个美术老师,可萧潇总挑她们刺儿,总觉得她们教的没有她妈妈好。
但这一次不同。
昨天,她去让那怪女孩画了一副素描之后,回来就大赞:
“那位阿姨画的真好看……”
他看得出来,萧潇喜欢上了这个甚至于连脸都没见过的素描女孩了。
当昨晚上他告诉孩子,他想聘请那女孩做她的画画老师之后,这孩子高兴极了,并满口承诺了下来:
“爸爸,我一定跟着阿姨好好学的。将来,我要做一个比妈妈还要出色的画手……”
志气可佳。
……
“去吧!”
靳恒远微笑放了手。
萧潇苒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
靳恒远挑眉笑。
“爸爸,我能请她一起来共进午餐吗?”
孩子殷殷的望着。
愿望是美好的。
不过,靳恒远觉得那女孩子可能不会在公共场合摘下她的口罩的。
但他没有泼女儿凉水。
对孩子,该怀有的是鼓励,因为孩子的潜能是无穷大的……
“只要你请得动!”
“我一定请得动!”
孩子一脸自信,转身似一只轻盈的花蝴蝶,飞了出去。
靳恒远示意身边的保姆跟上。
*
那边,朴襄也看到了。
一辆黑色的路虎,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靳家父女从车里出来,手牵手的,往大门走去。
她微微笑了一下,眯眼看了一看,那没有着落的心啊,因为看到了他们,一下宁静了。
那困扰着她的选择,也一下子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心一定,画起来就了无杂念了。
“阿姨好。”
一个甜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朴襄抬起了头,看到是萧潇苒,有点诧异。
“萧潇?”
“对啊!”
萧潇苒笑容大大的。
“阿姨在画什么?”
她凑过来张望。
“是在画奶奶的酒店?”
“那是你奶奶的酒店?”
朴襄故作惊讶的问。
“对啊!”
“看上去很高档……”
“是很高档。我和爸爸来吃饭,阿姨,你也一起来吧……然后,我带你参观一下酒店……”
萧潇苒非常热情,一把就牵住了她的手。
朴襄很想说不用了,可是,她真的挺想再进去走走的……故地重游,那是她来上海的心愿之一。
“好!”
她不用打电话了,直接可以和他说。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请得动阿姨。阿姨,我来帮你收拾画具。我们这就过去……”
萧潇苒可高兴了。
*
靳恒远进了至尊包厢,瞄了一眼房内的情况,眉心不觉皱起。
包厢内不止母亲,还有二姑姑萧至南。
二姑姑边上另外坐着一个贵妇,乌发高盘,看上去非常的雍容典雅。
这贵妇身边还坐着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孩,长发,瓜子脸,正笑靥如花的垂着头静静的聆听。
也不知他们说到了什么,一起轻轻浅浅的就笑了出来。
靳恒远漫不经心的往那女孩脸上一瞄,就像被勾住了魂一样的,目光一下被缠住,再也移不开眼。
很漂亮,五官很精致,最最重要的是,长得像苏锦。
真的太像了。
他捏着门把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没有九分像,至少也有七分。
几乎同一时间,他明白了一件事,今天这顿饭,哪是随随便便能吃得的,这分明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
“哟,恒远来了……恒远,快进来啊……”
二姑姑至南在那里叫着,并冲他直招手。
也引得那年轻女孩冲这里望了过来,那一双盈盈黑眸,盛着满满的好奇,和他的目光深深就对上了。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苏锦回来了……
死去的心,跟着狂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