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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他!从这里跳下去,你拿了这个腰牌出城,没人会拦你。你速度要快,莫要等到城防军请示皇命封了城,你就插翅也难逃了!”五皇子摘下平素佩戴的玄玉,作势要扔给白衣人,却被白衣人阻止了。
那白衣人冷笑道:“当我三岁小孩子吗?若不是因为他在我手上,你们投鼠忌器,怕是早就乱刀将我砍死了,我倘若跳出去,立即就会被乱箭射杀!你们想要他活命,就让门口那些人让开路,我带着他出城去,若能平安到了城外,走出强弩的射杀范围,我必饶了他性命。”
五皇子与王仲钰竟像是“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韩十一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还能彼此心领神会了?接着便听五皇子向外喊道:“城防军的人后退,放他出去,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王仲钰几乎是同时也喊道:“城防军的人后退,谁敢动手我便立时杀了谁,难道你们还敢对我动手不成?”王仲钰便是不喜参与朝局,但城防军统领是王丞相一党他还是很清楚的。
五皇子,王丞相公子,定国公世子,城防军官兵表示这屋子里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非常有原则有秩序地开始后退。
白衣人剑锋仍抵着韩十一脖颈,十分小心地出了房间,背抵着走廊的一侧墙壁慢慢向楼下走,一面哑着嗓子喊已经退到了楼下的城防军再向后退。
红儿到是有良心的,一路追过来,如丧考妣地哭喊着世子,到真像韩十一是她生死相许的情人了。韩十一此时精神高度集中,她知道她的机会就在走廊这一段路上,若是下了楼梯,外面便极可能是她葬身之地了,想要借了这白衣人之手除掉自己的人怕是早已经埋伏好了,只等着两人下楼时来个风吹草动,趁乱结果了她的小命。
韩十一深觉如果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了,将来说书人讲起来时也不过说是个窝囊的多情种子罢了,委实不够看的。便一直与那白衣人打着商量,“带我出城,好过你死我死,你信我不信?”
一边却将袖兜中藏着的簪子慢慢顺到了手心里。这簪子是五皇子暂借给她戴的,还了几次那人竟说别人用过的东西他不会再用,让她收着就是。韩十一自从得知这簪子是千年玄铁所造,内里设有防身机关后,便很研究了一番,果然是个宝物,此时正当派上用场。
那白衣人前面防着城防军,后面防着跟出来的五皇子和王仲钰,还一边跟不着调的韩十一一对一答,“我若能出了京城,便信你……”
“你既冒险进京,为何还要出去?”
待到韩十一手里的簪子吐出一根细弱牛毛的金针急速刺入白衣人大腿上伏兔穴时,他甚至误以为是自己皮肤轻微痒了一下,还没等他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过一个来回,便已经迅速失去意识,身体向后倒去。
韩十一心说这见效也太快了吧,一指弹开了脖子下方的剑锋,转头看去那白衣人已经倒在地上,五皇子走过来,躬身去检查他是否真的昏迷,状似不敬意地捡起了地上的一枚墨色的玄铁扳指吞入袖中。接着便道:“算你命好,这小子失血过多,自己晕了过去。”
韩十一也看到了那扳指,明白刚才不是自己的金针见效快,是五皇子悄悄出手了却不想被人知道,看来一招致敌这种功劳好比烫手山芋,谁也不想要。便顺了这话夸张地大声道:“他晕得正是时候,想来是我好事做的太多,命不该绝……”
此时王仲钰也已走到近旁,嘴角带着一丝讽刺地笑意道:“韩十一,差不多就得了,吹牛也要靠点边儿。”接着便对五皇子低声道:“殿下好功夫。”语气带着一种了然的敌意。
五皇子回视王仲钰,眼神也是毫不掩饰的不善,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避开,就那么互相打量着。直到城防军齐刷刷跑上楼来,韩十一忙打断两人“含情脉脉”地眼神交流,大声问了一句:“这人到底是谁?让他们带走?还是送刑部?送大理寺?”
五皇子:“送刑部!”
王仲钰:“送大理寺!”
最终韩十一作为被劫持过的苦主儿,表示不管送到哪,她都要跟着去听审,扬言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差点让她韩家断子绝孙。
城防军只管抓人,审讯却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满朝皆知刑部与大理寺素来不合,刑部尚书顾直是少数没有依附王丞相的朝廷大员之一,而大理寺卿陶奚却可算进王丞相派系的中流砥柱之一。这两人都是主管刑狱,少不了要合作,每次必针锋相对。这次两人又是同堂审案,气氛便不怎么和谐,尤其堂上还有三位地位尊崇的“目击证人”,堂下右手边三张椅子,五皇子并韩十一、王仲钰一溜儿坐着,另一位证人红儿就没这好的待遇,抹着眼泪站在一旁。
陶奚心里很焦虑,这朝廷钦犯他早知道是谁,是恨城防军没有当时灭了口,如今让他上堂来说了供词,王丞相和二皇子都有麻烦。只是刑部尚书顾直并这么多有分量的证人都瞧着,他又没机会灭了那人的口,几次三番派人去王丞相府讨主意,他在堂上急等解决办法。
王丞相更火大,本来他已在城防军里安插了人手,眼看要动手的时候,出了岔子,韩十一搅合进去不说,他儿子还跟着添乱。五皇子更是令他警觉,此人出现的如此及时,怕是早就发现了端倪,等着出手阻止城防军灭口吧?这么说来这事想要遮掩也遮不住,怪只怪他手里的江湖好手最近折损的太多,办事不利,竟让那人给跑进京城里来了!
因钦犯是被送去了刑部,王丞相和陶奚怎么着急也无济于事,升堂的时候才见他被好端端地带到了堂上,刑部尚书顾直甚至还命人给他包扎了伤口,瞧着气色都比刚被抓时精神了几分。
陶奚见人被带上来了,一拍惊堂木呵道:“大胆逆犯,竟敢劫持定国公世子,罪大恶极,拖下去先打五十大板!”
这还没审讯就开打,也不是没有先例,这叫杀威棒,自古就有,不过多是专门针对十恶不赦的罪犯。不过顾直可不能让陶奚把这个犯人给打一顿再审,这打板子是有学问的,往好了打是伤皮不伤骨,往死了打三两下就能让人再也开不了口,遂在旁肃着脸道:“慢着,犯人姓甚名谁都没问清楚,陶大人就想灭口了吗?”
陶奚怒道:“顾大人此话怎讲?此恶徒险些令韩世子丧命,难道不该打?”说着便又看向韩十一,似是征求她的赞同。
韩十一没想到顾直和陶奚的矛盾已经发展到这么短兵相接的程度了,忙摆摆手道:“我虽被他勒住脖子恐吓了几句,到也不曾伤着,瞧着城防军抓人的时候说他是朝廷要犯,却是怎么个要犯法儿?城防军可有人来说过了?”
城防军当然知道他是谁跟为什么抓他,只是他们不愿意说。此时被韩十一提出来,也只得派出个下级武官来,恰是追捕过这人的那位,上得堂来,抱拳行礼后,躬身立在堂下等着问话。
顾直一个眼风也不扫那城防军武官,直对那钦犯按例审讯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这钦犯此时也瞧明白刑部尚书顾直跟大理寺卿陶奚是互相打擂台的,他冒险潜入京城就是为了告状,岂能放过机会,当即跪下,悲愤道:“禀大人,小人薛嘉!我父乃青州知府薛甫良,被人构陷挪用军粮,如今被关在青州大牢里秋后便要问斩,我也被判流放闽越,途中险些遭人灭口,我不肯就死,逃了出来,进京来想为我父伸冤,却一路被人追杀……”
薛嘉还没说完,陶奚已经怒了,大呵道:“你乃流放钦犯,擅自逃走,罪加一等,城防军抓你归案,岂不应当?来人啊,把他给我拉下去……”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顾直打断,“陶大人也太急了些,人已在堂下,难不成还能跑了?如今他既说薛甫良有冤情,是进京伸冤,自当给他喊冤的机会,你我都是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面,可不能做了糊涂官。”接着便对堂下薛嘉道:“你说薛甫良冤枉,可有证据?”
薛嘉等的就是这句话,立时点头道:“有!”边说边从袖子里扯出一个布包来,原来他为防丢失将这个布包缝在了袖子里,打开布包自里面取出了一叠信,双手捧着信举过头顶道:“大人请看!”
接着便有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地跑了过去,俩衙役一个是刑部的,一个是大理寺的,刑部那位跑快了一步,抢一样夺过了那信,三步并两步将信呈了上去。两位大人同坐在一条长桌案前,隔着两肩的距离,那衙役毫不犹豫地便把信呈给了顾直,“大人请看!”虽然没有瞄一眼那大理寺的衙役,但对自己下手快这件事还是颇为得意地。顾直也很给面子地点了下头,表示赞许。
大理寺与刑部会同审案,两边衙役跟着斗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手下这么不给力,陶奚很窝火啊,只得把身子向中间探了一探,想要看看那信上写了什么。
却见顾直将手里的信展开,竟是一张二尺见方的白纸,写着“赈灾粮久候不至,民多有饿死,无奈取府库粮应急,下为各村里正所取米粮登记,明秋如数交还。”下面则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领取米粮的数量以及年月日,每个名字上面还按着手印。
顾直将纸拍在桌子上,沉着脸大呵一声:“大胆!去岁青州旱灾,朝廷已派赈灾官员送去足够的赈灾钱粮,何来赈灾粮久候不至一说?”
那薛嘉听闻此言面显悲愤道:“大人,青州不曾收到一粒赈灾的米粮和一两银子啊!我爹屡次上奏朝廷,奏折写了没有一百也有几十,都石沉大海!不得已才开仓放粮!请大人明察!”说完便俯身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磕得地上青砖咚咚做响。
陶奚一敲惊堂木,怒斥道:“大胆,一派胡言!竟敢污蔑朝廷,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
顾直面陈如水,盯着薛嘉道:“你果真是大胆,可知去岁青州旱灾,钱粮乃是户部拨放,主理赈灾之人乃是二皇子郑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