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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时候,蔡穆侯来到许国;他和许僖公既是表兄弟,又是儿女亲家。蔡穆侯前年才把小蔡姬嫁给楚成王,小蔡姬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蔡穆侯便成为联盟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在许僖公为客人安排的宴会上,许太子和太子妃蔡姬也出席了。蔡穆侯是个头脑灵光、能说会道的人。他先向许僖公贺喜,祝贺许国没有受到楚国的伤害,然后就开始与主人把酒言欢。
就在大家兴致高涨的时候,蔡穆侯提出要见见刚出生的外孙。太子妃从内寝把婴儿抱出来交给父亲,蔡穆侯抱着那个孩子亲亲逗逗,欢喜的不得了;但是他很快就开始连连叹气,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最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客人的哭声大煞风景,欢乐的气氛马上一扫而光,许僖公既不解又不快。蔡穆侯收住悲声,哽咽着说:“许国已经不再是一方净土啦!寡人非常担心自己的爱女和外孙,也担心你们所有的人。”
许僖公很清楚对方的担心是什么,但是他认为只要有齐国在,许国就是安全的;而且楚国也不会越地千里灭亡许国,在华夏诸侯的势力范围内保有一块飞地。
蔡穆侯回应说:“如果仅仅只有一个楚国当然不足为虑,可是你不要忘了,许国曾经亡在谁的手里。许国对于楚国是飞地,对于郑国却是近邻。郑国五六十年前曾是中原霸主,连齐国也曾有求于它。郑国并没有衰落,只是因为齐国强大起来,郑国才失去霸主地位。但是许国却还是当年的样子,如国郑国再出现一个庄公似的的人物,许国将会灭而不复。
“看看许国的周围吧!国家被郑和蔡包围着,楚国不会容忍它的联盟中间夹着一个异类。楚国如果得不到许国,就会利用属国控制它,这个属国是谁呢?肯定不是蔡国啊!如果楚君应郑伯的请求下令灭许,命令能不下达到蔡国吗?蔡国能不遵守命令吗?到时候两国兄弟舅甥相残,那将是天下最令人悲伤的惨事。以寡人的意思,君不如归附楚国,以保社稷平安。”
但是许僖公仍然把希望寄托在齐国身上。蔡穆侯接着说:“郑和蔡把许隔在西面,齐国伐许先要入侵两国;况且齐国的主要目标是郑和蔡,而不是许。如果您依附楚国,两国就是防卫许国的屏障;否则,将成为隔断许国与盟友的壁垒。”
许僖公心情顿时变得十分沉重,他草草地结束了宴会,又与几名心腹大臣闭门研究了数天,最后终于决定改变立场,转投楚国人的麾下。
此时楚师还驻扎在武城(今河南南阳北),许僖公就跟着蔡穆侯来到武城向楚成王请罪。楚成王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许僖公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来到楚成王面前,他面缚双手,嘴里咬着一块玉璧,大夫们穿着丧服跟在后面,侍从们则抬着棺材。
楚成王把头转向身边的大夫逄伯,逄伯说:“当面武王克商时,微子启就是这样来见武王的。武王后来接受了玉璧,解开他的绑绳,烧了他的棺材,举行了祓除礼,最后命他回到自己的官署去。”
楚成王说:“不谷虽然没有武王的圣名,但有不能没有他的胸怀。”随即对许僖公采用了周武王对待微子启的方式,赦免了他的“罪行”。
现在的形势与两年前完全相反了。
齐国不但没有降服蔡国,反而失去郑国和许国,连周惠王都站到了齐桓公的对立面;就好像齐国才是为乱天下的罪魁祸首似的!
齐桓公最恨的就是周惠王,因为他不知好歹、不分是非、既没脑子、又没良心。好在周惠王现在已经中风失语,不会继续干蠢事了。齐桓公一边密切地注视着王室的动态,一边准备惩罚郑国。
鲁僖公七年(BC553)春,齐国伐郑。这次齐国没有通知任何国家,而是孤军进攻郑国;这个反常的行为引起了郑国人极大的恐惧。齐军的攻势十分迅猛,新密要塞很快就被攻陷,新郑危在旦夕,而援兵却迟迟不到。
就像所有的蠢货一样,郑文公直到兵临城下之时才意识到大难临头;他除了不停地原地打转和乱发脾气以外,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大夫孔叔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说:“古谚语说:‘心则不竞,何惮于病?(内心不坚强,还怕受到屈辱吗?)’主君既不能强,又不能弱,所以才走到这种境地。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请主君屈尊向齐求和。”
郑文公说:“寡人知道齐人为什么而来,等我再想想。”
孔叔说:“郑国朝夕不保,拿什么来等?”
最后,郑文公面红耳赤地总算憋出一个坏主意,他说:“是时候用申侯的首级来换取国家安全了。”
前面说过,申侯自从公室窃取了制邑后就逐渐失宠了。申侯本来是憎恨楚人的——因为楚国同胞剥夺了他在楚国继续堕落和干坏事的机会,所以他就变为亲齐势力的代表。
但是郑文公决定投靠楚国后,申侯突然摇身一变,又开始极力鼓吹亲楚思想。他的无耻行径遭到了包括楚国人和齐国人在内的很多人的强烈厌恶。
在这期间,辕涛涂的密信不停地送到郑文公案前,其中的情报既有关于陈国的又有关于申侯的,其中记载了很多对申侯不利的内容。
辕涛涂后来在一封信中写道,申侯向他透露说太子华最近时运不济,基本上已经失宠;申侯准备搞掉太子,立自己的外孙公子臧为嫡;如果立嫡不成,就连郑文公一起干掉;如果事再不成,就退守制邑,联络外敌打击郑国。
这封信最终成了申侯的死刑判决书。但是郑文公却把这封信藏起来,因为他不太相信申侯会愚蠢和丧心病狂到靠篡位来保住自己的安全(申侯确实该死,但不是因为犯下辕涛涂指控的那些罪)。同时,作为一个善于搞阴谋权术的人,郑文公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应选择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公布申侯的罪行,如此一来,就会使他的死亡能够发挥最大的价值。
现在这个时机看来正是上天为除掉那个恶棍而精心安排的。第二天郑文公就在朝会上亮出申侯的罪证,压抑已久的大臣们则将他打倒在地,愤怒地揭发他犯下的其他罪行。
但是所有的罪名都比不上叛国罪,申侯马上被处死,他的无头尸被弃市,首级被送到齐国人那里去。郑使说:“郑与齐有数代君主之好,寡君只是受到这个奸佞之徒的蛊惑,才转投楚国。寡君现在认识到错误,所以杀掉这个罪魁以表决心。”
正如郑文公计划的那样,申侯被杀产生了巨大的政治效果:郑国转危为安,齐人满意而归,楚国人出了口恶气,辕涛涂血洗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