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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小丘之上,不生松柏”

作者:云垂天地间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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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之时,楚康王亲率大军进攻郑国。楚军集中兵力进攻新郑东门,郑简公焦虑不安,郑军上下人心惶惶;士匄不得不放弃攻齐计划,挥师南下救援郑国。

    楚军见联军回师,便将军队撤到新郑东南的棘泽一带,棘泽北面有洧水作为天然屏障,可以抵御联军进攻。晋平公命张骼和辅跞向楚军单车致师(楚军在洧水北建有一些前哨营),并要求郑国提供一名御戎(因为郑人熟悉地形)。

    郑人经过占卜,确定公孙犬(子宛射)为最佳人选。公孙犬是位优秀的指挥官和御手,就是性子过于执拗;他的脾气一旦拱上来连君主都敢顶撞。

    子大叔对张骼和辅跞也很熟悉,两人都是那种自命不凡、从来不用正眼瞅人的自大狂。子大叔怕公孙犬招惹两人,因此告诫他说:“切记,与你同行的都是大国之人,你千万不可以与他们争强。”

    公孙犬答道:“国无大小,其上如一。我作为御戎,地位自然在两人之上。”

    子大叔说:“不然,小丘之上,不生松柏。”

    公孙犬犹豫了一下说:“谨遵夫子之命,但愿他们做的不要太过分。”

    公孙犬驾着一辆专门用于致师的广车进入晋军营地,他找到张骼的营帐,却见帐内空空如也。过了片刻,张骼夹着一张古琴、辅跞扛着一面鼓瑟,两人结伴回来了。张骼告诉公孙犬吃完饭再出发。两人转身进入军帐,却把公孙犬晾在外面;军士们把午饭送进军帐,却没搭理公孙犬;张骼和辅跞吃饱了才允许他吃饭——这就相当于将公孙犬当成仆役看待了。

    两人等公孙犬吃完饭才出发。他们没有戴头盔,都乘着自己的战车,车里放着琴瑟。公孙犬在前面引路,心里嗤笑道:“你们要去开演唱会啊?”

    接近楚军的一处前哨营时,张骼大声叫停,两人这才夹着琴瑟、拎着装有头盔的袋子下了自己的战车,慢吞吞地登上广车。两人盘腿坐在车内弹琴鼓瑟,公孙犬低下头,瞟了瞟两人的作死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突然间毫无征兆地纵马狂奔,向着楚**营直冲过去。两人大惊失色,随手扔掉琴瑟,手忙脚乱地取出头盔戴在头上。

    广车驰入营垒,两人反身跃下,拔剑进攻楚**士,又将抢来的长矛投掷出去,杀死前来支援的士兵。两人完成任务,夹着俘虏刚要上车,公孙犬再次突然启动战车,战车飞驰而出。两人再次大惊,慌乱中抛掉俘虏拼命追赶,这才狼狈地翻上广车。

    楚军的两辆战车随后出营追赶,两人左射右射,总算迫使敌人停止追击。两人喘匀了气,又盘腿坐下来,把扔在一旁的琴瑟扯过来,继续开始弹唱。

    张骼忽然问道:“公孙!既然同乘就是兄弟,为什么两次不告而驰,害得我们手忙脚乱?”

    公孙犬答道:“第一次是因为感到兴奋,第二次是因为害怕。”

    两人笑道:“公孙的急性子果然名不虚传,的确一点委屈也忍受不了。”

    数日后楚军从棘泽撤军,楚康王又命薳启强帅师把陈无宇送到齐国边境。

    楚军没有回国,而是折向东南到达荒浦(今安徽舒城西南)。原来吴子诸樊为了报复楚国入侵,派使者到舒鸠(今安徽舒城)去劝舒人归顺吴国。舒鸠近于吴,舒鸠人又受够了楚国的盘剥,便在吴国人威逼利诱下秘密缔结了盟约。

    楚康王派出两名使者去谴责舒鸠人,舒鸠人恭恭敬敬地接待了两人,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们绝不会做出背叛楚国之事,并且表示可以歃血为盟。

    两人回去复命,楚康王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解释,他说:“欺骗本来就是背叛的一种手段,不谷一定要打得舒鸠人跪在这里,承认自己被叛。”

    薳启强说:“不可以,对方已经否认通敌,又向君王谢罪请盟,其心意已经很诚肯了。如果再发动进攻,就是伐无罪之人。不如回国息民养生,以静观其变。舒鸠如果仍然忠于我国,君王还有什么要求的?如果叛变,我们就有了讨伐的理由。”楚康王这才下令回国。

    栾盈被驱逐后,下军佐的位置便空出来了。中行吴希望智盈补卿位,但是智盈当时只有十七岁;国家可以出现十七个月的君主,却不能产生十七岁的官员。晋平公借坡下驴,把位置给了一个宠臣——程郑。

    前面说过,程氏出自荀氏。程氏家族中最高只出过中大夫,家族从规模、声望、底蕴、气势来讲都比世卿家族差得很远。由于他是靠着晋平公的私宠才升为卿士,因此他的德行和能力都配不上这个高位;结果程郑虽然当上了下军佐,却没有一天不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的。他感到压力与日俱增,已经快要达到自己承受的极限,他不堪重负,所以便萌生了退意。

    本年冬天,郑国使者公孙挥到晋国去访问,程郑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请问如何降低自己的地位?”

    公孙挥不知所谓,挠挠头表示没考虑过。他回国后和一位朋友、然明偶然聊起此事,然明说:“那个人呀,不是要死了就是快逃亡了。富贵产生恐惧,恐惧考虑降位。想要让出位置告老还乡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呢?登上高位而求降低的,都是有智慧的人;程郑却没有。他舍不得高位却又害怕遭到危险,恐怕会遭到驱逐吧?要么就是心志(精神)出了问题,他疑神疑鬼、担惊受怕,恐怕活不了太久了。”

    公孙挥把这段话转述给子产听。子产哑然失笑,说道:“他这个人呀,地位不高,相貌又难看,所以喜欢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来引起别人的关注。他的话没有一点可信度。”

    子产这话说完第二年的冬天,程郑突发暴病而死。子产这才知道自己太小看然明了,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从此经常虚心地向他请教问题。

    然明说:“执政吗,要视民如子;要对作奸犯科者进行严惩,就像鹰隼追逐鸟雀那样。”

    子产大喜,转天对子大叔说:“先前我只是看见了蔑(然明的名)的外貌,现在才看到他的内心。”

    子大叔向子产请教如何执政,子产说:“政务就像农事,需要日夜挂念;思其始才能善其终,还要朝夕耕耘不辍,而且行为不要超过界限,就像田地有界,如此才会很少会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