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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会结束后,罕虎邀请赵武、叔孙豹和曹国大夫访问郑国。一行人到达新郑后,郑简公准备为他们举行盛大的享礼。举行享礼的时间确定下来后,罕虎先去通知赵武,赵武赋《瓠叶》,这首诗描写的是低级贵族进行饮酒礼的场景。
随后罕虎又去通知叔孙豹,并且告诉他赵武赋了一首《瓠叶》,但是他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叔孙豹说:“赵孟的的意思是举行享礼时务必从简,夫子就按一献之礼的规格准备吧!”
遵照《周礼》,诸侯为列国上卿举行享礼要达到“九献”,而招待地位最低的客人才用“一献”;九献与一献尊卑差别巨大。罕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表示不敢用简陋的礼仪对待贵宾,叔孙豹说:“赵孟想要一献,夫子又有什么不敢的?”
不过罕虎还是取了中间值,他准备了五献的笾豆(盛放献礼的器具),并把计划通知了宾客。赵武私下里对子产说:“我已经向冢宰(上卿)请求过了!请用一献之礼进行。”子产于是撤去四献,礼仪就按赵武的意愿进行。这恐怕是春秋史上最简朴的享礼了。
礼终之后是丰盛的晚宴,叔孙豹对赵武赋了一首《雀巢》:“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子之于归,百两御之。”这本来是一首描绘婚嫁的小诗,在诗中雀把巢筑好之后迎娶鸠,但叔孙豹把晋国比作“雀”把鲁国比作“鸠”,通过赋诗十分委婉地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赵武摇摇手道:“大夫言重了,我不堪担此重任。”又赋《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小国虽然贡品菲薄,但是大国怎么敢不用心爱护?”
子皮赋《野有死麕》最后一章:“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这本来是位少女对情人说的话:“慢慢来啊!不要弄响我的围裙,不要惹得狗儿汪汪叫。”在这里他把赵武比作一位君子谦谦,而不是一个粗鲁莽撞的臭流氓;以道义安抚诸侯,而不是凌虐人上。
赵武赋《常棣》:“‘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我们兄弟团结安定,狗也不会汪汪叫了!”
大家举杯向赵武敬酒道:“小国依赖夫子,可以免于灾难了!”
赵武多少年没有这么痛快地畅饮了,宴会持续了很长时间,连一向老成持重的叔孙豹都快醉的不省人事了方才散会。
赵武离去时怅然叹道:“我此生都不会再有今天的快乐了!”
周景王得知诸侯在旧虢召开诸侯大会,于是派刘定公在东周境内等待赵武。赵武在回国途中进入东周,刘定公便在颖水岸边便搭建了一座高台,设宴款待赵武。
刘定公望着静静流淌的颖水。叔向说大禹曾经扩宽了此段的河道,并加高了河堤。刘定公不禁叹道:“美哉!大禹之功!明德广阔久远。没有大禹,我们都会变成鱼。夫子和我今日能够治理国家交通诸侯,都应当感谢大禹的功劳。夫子为什么不继承大禹的功绩大庇天下民众呢?”
赵武说:“老夫唯恐获罪于君,又怎能某及天下?我偷食度日,朝不谋夕,谈不到长远了。”
刘定公顿时丧失了兴致,感到佳肴美酒索然无味,更没味儿的就是面前这位本来可以成为大禹却毫无进取心的小老头。
刘定公匆匆结束宴会,向周景王复命说:“谚语说说的‘老而知耄耋之音’,说的就是赵孟吧?作为晋国正卿以统率诸侯,却把自己当成皂隶小民,这便是抛弃神和人了。鬼神愤怒、人民离心,如何能活得长久?赵孟活不过一年了:鬼神愤怒,不会保佑他的祭祀;人民离心,不能尽心侍奉社稷;祭祀和社稷不从,又靠什么活过一年?”
赵武回到新绛后,秦景公的同母兄弟秦后子(公子鍼)逃到晋国来了。公子鍼是秦桓公的次子,亲桓公特别宠爱这个儿子,甚至给他以太子的待遇;公子鍼则用这种宠信掌握了巨大的全力和财富。秦景公即位后就一直想要削弱他的势力,甚至打算在必要时动用极端手段。但是用于秦桓夫人的保护,公子鍼才免遭兄长的迫害。
如今秦桓夫人已年届古稀,健康状况每日俱下,自知命不久矣;她便把公子鍼召来说:“母亲在,可保你平安;我的时日不多了,你趁我还活着快些逃走吧!否则你就连骨渣都剩不下了!”
公子鍼随后去见秦景公,请求允许他带着所有财产流亡。秦景公点头答应了,但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原来公子鍼运送财产的车辆和他的私人战车加到一起、足足达到了一千辆。流亡者在黄河上造了一座浮桥以便通过;随行的车队每十辆为一组,每组行进距离间隔十里;车前队到达新绛之时,最后一队刚从雍都出发。
出逃晋国的消息震惊了秦、晋朝野。流亡者的车队进入晋国境内时,晋国人还以为秦国以全国之兵发动进攻了。公子鍼进入新绛那天,大半个城市的国人都跑出来观摩这一盛大的场面。公子鍼的气势的车队的壮观使得晋人觉得周天子出行也不过如此。
晋平公款待完公子鍼后,对方也为晋平公举行了场面宏大的享礼。礼毕后女叔侯问公子鍼:“夫子的车都带出来了吗?”
公子鍼回答:“是的,这些足够多了!如果没有这么多,我怎能见到君侯?”
女叔侯进宫对晋平公说:“请君侯善待秦后子。秦后子一定会返回秦国,臣听说‘君子能知道过错,必然有善图。’善图,乃是天之所赞。”
赵武问公子鍼:“夫子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公子鍼说:“我害怕被寡君驱逐,所以来到晋国。我打算等新君即位后返回秦国。”
赵武问:“秦君是个怎样的人?”
公子鍼说:“无道之人。”
赵武问:“秦国会因他而灭亡吗?”
公子鍼说:“怎么可能?一世君主无道,国家不会灭亡;国家立于天地之间,必有保护社稷者;不经数世暴君统治,不会亡国。”
赵武问:“秦君很快就会死了吧?”
公子鍼说:“恐怕会的。”
赵武问:“还要多长时间?”
公子鍼说:“我听说‘君主无道而国家又能获得丰收的,乃是上天的赞助。但是很少有超过五年的。’”
赵武咂咂嘴说:“五年?我朝不及夕,哪能还等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