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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危险的野心家和冒险家看来,赌一把才是正确的选择。他带队折向南方,一天后就到达长江北边。夫概抢劫了数条小船,派出斥候乘船搜寻运输船的踪迹。夫概的运气不错,斥候们两天之后就把正在逆流而上的船队带过来了。
夫概大喜,他仿佛看见虚位以待的王座正在他眼前放着金光;他便带着军队乘船回国了,却留下毫不知情的阖闾站在码头上终日翘首期盼,直到盼来了进攻郢都的联军。
阖闾同时得到了夫概劫走船只的消息,这才傻了眼。好在吴国人并没有破坏郢都的城防设施,可以凭借高墙深池抵挡一阵。
不过阖闾的撤军之路路还没有断绝,夫概劫走的也只有一批船(运输船队是陆续分批出发的)。阖闾的斥候急切地寻找后续船队,找到之后便要求船长避开夫概的拦截。船队用各种办法避免被夫概发现,历尽辛苦才到达渚宫基地。
由于吴国人手中扣着众多王子王孙、各大家族的贵胄子弟;联军投鼠忌器,因此不敢贸然进攻。后来双方秘密达成一个协议:11楚军放吴国人一条生路,吴国人保证不再带走、伤害任何楚人,不得再抢劫财物。随后吴军登上船只,将都城还给楚国人。
历时九个月后,历经磨难的郢都终于回到了楚国人的怀抱。
吴军虽然在楚人的同意下逃离楚国,但是双方统帅心里都清楚“这事没完”。子西把郢都的管理权暂时交给沈诸梁,然后同子期帅师赶到柏举,带领柏举之师穿过大别山,要对吴国发动“最为严厉的报复”。
在船上航行的那段时间,阖闾里脑子在不停地运转,盘算着楚军将会如何行动。他在半路上收到夫概在姑苏称王的消息。他琢磨着:“夫概称王不打紧,国家毕竟没落到外国人手中。如果寡人是王子宜申,我会怎么做呢?夫概劫船走水路而逃,说明柏举已经被敌军占领;寡人如果直接回国,宜申一旦从大别山出击,巢邑必将沦陷;巢邑沦陷,舒鸠也会重新投靠楚国。夫概易败,巢邑难夺;寡人绝不能容忍那种事情发生!”
船队行驶到巢南时,阖闾下令船只靠岸,他带着军队弃船登岸,经过一天的急行军进入巢邑,并隐藏起来。
子西和子期穿过大别山,在潜城修整了一天,然后折向东南,向巢邑进发。巢邑距离潜约一百五十里,建在一处高岗之上,远远望去就像建在高处的一个鸟巢。巢邑南墙外是陡峭的石壁,北面是数里长的坡度平缓的斜坡,斜坡上生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如今到了深秋,野草已经干枯了),从城门到坡下有一条土石道路。
楚军斥候悄悄摸上缓坡,见巢邑城上几面军旗有气无力地垂着,城头连半个军士也看不见(偏远地区的小城在非战时都是这种状态),看来丝毫防备也没有。他们又捉了两个当地人,当地人也说城里只有五百人的城防卫队。
子西大喜,于第二天凌晨对巢邑突然发起进攻。子西满以为凭自己的兵力完全可以在正午前攻陷巢邑,然而阖闾事先已经完成防御部署。他把大部分军队隐藏在城中,把其余的埋伏在城墙两侧的荒原中。
楚军冲到城下开始进攻城门,但是城外荒草地里的伏兵突然跳起来、疯狂叫喊着杀出。楚国人惊慌失措,连忙转过身来对付伏兵,而巢邑城门也旋即打开了,吴军主力从城内如同行军蚁般从城门涌出;吴军通过侧面挤压把楚军的截为两段,与城内冲出的军队形成一个包围圈;正面出击的吴军开始毫不留情地消灭圈内的敌人,侧面的则抵挡圈外的楚军救援同伴。
子期与后备队在上坡处观察战况,他见势不妙,立即将军队分为两部,成扇形向坡上推进。子西见敌军越出现越多,已经没有希望挽救被包围士兵的生命,于是下令后撤。负责阻挡任务的吴军也不犹豫,结成方阵向前逼迫楚军;他们的意图是,等同伴们消灭被包围的楚军,就会赶来与他们一起进攻敌人。
但是子期的到来破坏了敌人的小算盘,由于子期把队伍打散了,吴国人根本找不到进攻的发力点(楚军的数量处于优势,吴军不可能与对手展开散兵战),又害怕被楚军包围转身,只得眼睁睁看着子西军退出战场。
战斗果然没到中午就结束了,吴军不再隐藏行踪,干脆在城外大摇大摆地扎下营地(营地里驻扎了将近一半的军队),又在营门外用楚军的死难者筑起一段尸墙,用以震慑和恐吓楚国人。但是这个残忍的行为极大地刺痛和激怒了楚人,按子西的原话讲,阖闾此举是将“我军战死者的遗体筑成了京观”,是“丧心病狂地炫耀邪恶和暴行”,是“对楚国王室和军人的不可忍受之侮辱”。
但是当谈到下一步要如何进攻敌军时,子西感到得一筹莫展,因为楚军虽然人数占优,但是在地形上却处于不利地位,如果强攻吴军,只能使那段尸墙越来越高、越来越长。楚军将领和士兵们情绪都变得十分消沉。
傍晚时分天气突变,大地上刮起强烈的北风,气温骤然降低,人面对北风连眼睛都睁不开,有些没有认真搭建帐篷被连根拔起,刮得到处都是。很多造饭、照明的火堆也被刮散了,火源甚至引燃了一些柴草帐篷。突发情况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乱,但是秩序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士兵们处理好现场后又纷纷找到带来的杂役,向他们索要冬衣。
子期眼睛一亮,他急匆匆去见子西说:“两军营地之间有着大片枯草地,现在又刮起北风,这正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极好机会。我们只要放一把火,就能把吴军烧死个七七八八!”
子西望了望坡上,摇头说道:“被堆成尸墙的都是我们的兄弟叔侄,我们不能为他们收敛遗体,现在又要放火焚烧,是不是对先人太残忍了?”
子期说:“国家险些被吴国的豺狼野兽灭亡,如果死者在天有灵,知道我们是为了报仇雪耻,是为了延续对他们的祭祀,他们一定不会怨恨我们的!”
子西艰难地点头同意,方案就这样通过了。子期亲自带着几个人爬上半坡,点燃了枯草。此时已经到了入更时分,北风刮得更加猛烈。野火以极快的速度向上蔓延,所到之处化为焦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烈火的进攻:大火掠过尸墙,径直烧进军营;片刻之后,军营就化为一片火海;火势之大,燃烧之猛烈,把多云的黑暗天空都照红了。
阖闾当时留在城内,大风掠过树木和建筑物,发出的或低沉、或尖利的呼啸声;那些诡异的声音使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坐立不安,于是带着几名随从登上城墙,很快就看到了发生在城外大营里的那幕惨剧。
前营的火烧得最猛,很多人在大火烧进营门时就被呛死了;活着的人成了一个个奔跑的火球,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到处乱跑,结果又点燃了其他人或者物;军犬和战马狂吠嘶鸣,更是毫无目的的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