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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把目光转回新绛。晋国公室有位大夫名叫“粱婴”,他是梁五的后代。羊舌氏灭亡后,粱婴便继羊舌虎担任太傅职务。粱婴能力非凡,且与智跞私交甚密。士鞅去世之后,中行寅本来最有希望升为中军将;但是经粱婴一展神通,中军将的桂冠最终竟然落到了智跞的头上。因此智跞特别器重粱婴,他曾私下里向粱婴许诺说:“公室如果空出来一个卿位,我就向君侯推荐夫子!”
对于智氏来说,家族最大的敌人就是同宗的中行氏。两家的恩怨还要从“中行偃——智盈”时代说起。
原来智罃的儿子智朔先于父亲去世,智罃便立智朔的嫡子智盈为继承人。智盈继承家业时还没有举行成人礼,所以无法担任军职。后来晋悼公取消新军编制,将四军减为三军,智盈从因此去了升为卿士的希望。年轻的智盈想要在如狼似虎的权臣中间生存,就只能依靠中行偃。
中行偃也“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照顾”智氏家族的责任。照顾的手段多种多样,比如说把智氏家的传家宝搬到自己家里保护起来,以免“被不法之徒巧取豪夺”呀;或者把智氏的土地划过来几处帮助智氏种植呀等等。诸如此类的情况数不胜数。
眼见“家吾家以及人之家”的同宗大叔在短时间内就几乎掏空了自己的家族,智盈却无力阻止;他憋着一肚子气,想要等到羽翼丰满之时把失去的一切夺回来。但是造化弄人,智盈英年早逝,去世时还没有先父的年龄大;他留下的嫡子智跞即位时也没有自己继承家业时大。
结果天道轮回了,智跞又不得不继续忍受中行吴的“照顾”,将父亲遭受过的屈辱又经历了一遍。直到中行吴去世后,智氏才实现家族独立;智跞查阅了财产账簿,发现家族财产流失严重、债台高筑,已经沦落到破产的边缘了。
基于以上两点,智跞迫切希望摧毁中行氏,夺回家族财产并兑现向粱婴许下的诺言。但是范、中行一体,他必须同时对两方下手才能实现愿望。可是一次驱逐两大家族不但需要极大的勇气,而且需要强大的额实力做后盾。智跞想要达到目的就必须把韩、魏拉进同盟,不过他摸不清两人的想法,又不想过早暴露意图,只得静观其变。
意外的喜悦总是在不经意时降临——韩不信和魏曼多很快就结伴来见他了。
原来,韩氏与赵氏具有牢不可破的传统友谊;魏氏又与韩氏建立了亲密关系(韩起升中军将时,家里穷得连件像样的、招待宾客的彝器都没有;多亏魏绛慷慨相助,借给他全套的钟乐彝器,韩起在宴请卿大夫时才没有当众出丑)。韩不信与中行寅过节很深;魏曼多又因为士鞅降低父亲的葬仪规格而怨恨范氏。因此这些人便都有了驱逐范氏和中行氏的理由。
由此可以看出,晋国各大宗族关系盘根错节、极为复杂;任何两个、哪怕是小家族的纠纷,最后都会扩大到其他家族,形成洪水猛兽般的蝴蝶效应。
驱逐二卿动议的发起人是韩不信,他首先找到魏曼多,两人一拍即合;然后就结伴去见智跞。
智跞大喜过望,他提议把粱婴也拉进来;韩不信又提议把士皋夷拉进来。于是六人结为反二卿集团,当天就制定了驱逐计划。
当时进攻晋阳的军事行动进行得极不顺利,士吉射和中行寅终日为此辗转反侧、坐立不安。不久,士吉射又集合起一支重兵,准备亲自率军增援晋阳前线。
士皋夷说:“父亲不可轻易离开,新绛需要父亲与中行氏共同坐镇,否则压不住那三个老家伙。就把增兵的任务交给我吧!我一个月内定会将晋阳送到父亲手中!”士吉射点头同意。于是士皋夷就率军开奔晋阳。这支军队的离开极大地削弱了范氏的实力。
士皋夷来到晋阳后,中行武马上给他分配了作战任务。任务是拔掉城西山脚下的一座要塞,原来那座要塞的守军经常跑出来进攻采伐树木的士兵和杂役,有时甚至还偷袭军营,搞得中行武十分烦恼。
作战任务艰巨而重大,士皋夷这下犯了难:原来他是为了削弱范氏在新绛的兵力才来到这里,而不是为了与赵氏结仇。士皋夷请求让队伍修整两日,因为他们一路行军很辛苦,并且也不熟悉战场状况。
而中行武继承了祖父中行吴的严苛和古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丝毫不在乎士皋夷的身份,竟然把下军司马召来,命他告知士皋夷违抗军令的后果。
士皋夷彻底没辙了,他斜眼瞟了一眼士东臣,发现兄弟正幸灾乐祸地对着自己做鬼脸。士东臣不但憎恨兄长,而且早就怀疑士皋夷暗中与赵鞅勾勾搭搭;他便和中行武制定了这条毒计,让士皋夷和赵氏“自相残杀”——无论结果如何,他与赵鞅的关系肯定完蛋了。
士皋夷心中大骂二人“无耻”,只得率队发动进攻;结果他一不小心就把要塞攻下来了,甚至还俘虏了指挥官邮无恤。
在新绛方面,智、韩、魏开始准备行动。智跞不是那种只会蛮干到底的大老粗,他认为这次讨伐行动如果不把晋定公拉进来,恐怕不会成功;晋定公如果再被政敌抢先抢走,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智跞去见晋定公,说道:“晋国有常法:‘始作乱者死!’载书已经昭告天地国人,并已入黄河之中。如今三大臣同时作乱,却只驱逐了赵氏,这是欺骗河神,上天必将降祸于社稷。三卿同罪不同罚,大夫国人日后犯法者必多。此法如果不能施行,当初还不如不制定。既然赵氏已经受到惩罚,臣以为还应当将范氏、中行氏逐出晋国。”
晋定公巴不得大臣们打得越凶、死得越多越好,当场眉开眼笑、乐乐呵呵地批准了请求。
由于进行驱逐行动需要调集大量军队,三卿做出的大规模的调集行动很快引起范、中行的警惕。事到如今,爆发全面内战已成不可避免之势,二卿索性也开始公开集结族甲,准备与对手决一胜负。
当时各卿大夫在郊外都建有行宫,用来休闲和避难;范氏和中行氏的行宫相距不远,两家把族甲调集到行宫周围,构筑了几道防线。由于当地地貌复杂、地形多变,布置不了太多的士兵,两人又把其余部队放在远处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