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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的和睦与友爱仿佛是一个幻影,啪的一下破灭了,算盘和周周似乎成了一对生死仇人,一扇我一巴掌,我揍你一拳头,打得不可开交。
周围的侍女奶娘都不敢动,也不敢将两人拉开,围在他们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
元宵没想到自己只是转身去添饭的功夫,弟弟妹妹又打了起来。
“不许打架,快停下来。”元宵板着脸斥道,奈何他人小,声音也软软的,压根没有半点威慑力,算盘和周周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无视了他,自顾自抓挠打架。
姚燕燕和陛下只好从柱子后面出来,一人抱一个,把这对不安分的兄妹分开。
抱着双胞胎的夫妻俩见元宵不太开心的样子,安慰了他两句。
小元宵倒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对他们道:“父皇母后,是否要把算盘和周周分开?”
永安宫极大,他们三兄妹住着的偏殿里里外外隔了好几层,就算是住到他们成年,也是绰绰有余的。算盘和周周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同吃同住,一个摇篮里长大,感情却不好,总是要打架。元宵觉得,应该把他们分开养,至少不要放在一个屋子里。
姚燕燕却摇头道:“不用。”
她笑着抱着怀里的算盘,在元宵疑惑的目光里,对着陛下使了个眼色。
皇帝陛下头一回和她如此有默契。接收到燕燕的信号,皇帝陛下立刻板起了脸,把周周放到一旁小床上,口吻严厉地指责道:“周周,你怎能欺负算盘?你知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忽然被爹爹从怀里放下,周周仰起了小脑袋,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虽然天天跟算盘打架,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但周周和爹娘还是很亲近的,此刻被放在桌子上,她立刻就张开小胳膊,求抱抱。
然而迎接她的不是父皇的怀抱,而是责备。
周周仰头看着父皇,一岁的孩子已经能听懂一些大人的话了,在此刻的她眼里,她的父皇不像以前那么和蔼,而是非常严厉,父皇是不是……不喜欢周周了……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的演技一如既往的棒,他那眉峰下压、面含霜雪的样子,要是不知情的姚燕燕见了也得吓一跳,更何况是此刻才满一岁的周周了,被父皇用严厉的口吻指责,周周无措地放下了求抱抱的小胳膊,大大的眼睛里聚起了一汪泡泡,哇哇哇委屈地哭了起来。
听到周周的哭声,原本还安安静静坐在姚燕燕怀里的算盘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他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周周坐在小床上哇哇大哭,忽然咯咯笑了出来。
姚燕燕:……
陛下:……
这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看见周周哭了,身为哥哥的算盘不应该过去安慰安慰吗?怎么还幸灾乐祸了?
算盘啊算盘,你清醒一点!你忘了你和周周在抓周宴上的患难与共了吗?你忘了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互相依偎的温暖了吗?
对上小元宵望过来的疑惑目光,夫妻俩尴尬得不行。
现在怎么办?皇帝陛下朝着姚燕燕使了个眼色,无声传递着求助的信息。
姚燕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小元宵还看着呢,他过了年就虚岁五岁了,过了元宵节就整四岁了,已经会记事了,这么丢脸的事,被元宵记到成年可怎么办?
姚燕燕正和陛下打眼色想主意,忽然感觉算盘在她怀里挣动了一下,看样子似乎想下去。她微微有些诧异地将算盘放下去,就见算盘刷刷刷爬到了小床边,抬起两只小手抓住小床的边沿,就这么攀着小床边沿站了起来,还咯咯咯对着小床上的周周笑。
姚燕燕:……
陛下:……
皇帝陛下动了动手,很想把算盘抱回来,他心想自己和燕燕这么聪明,怎么生了这么笨一个儿子,没瞧见周周正在哭吗?你还爬到周周面前嘲笑人家,这么明晃晃地挑衅,是要被周周踹的啊!
然而令夫妻二人意想不到的是,算盘忽然呀呀地对着周周说了两句话,周周不理他,算盘继续咿咿呀呀,末了还扶着床沿走了两步,抓起小床上一只布偶递到了周周面前。
算盘:“咿呀呀……”
周周停止了哭泣,低头看着他。
算盘一只手攀着床沿,另一只手高高举着布偶,继续道:“咿呀咿呀……”
周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布偶,仿佛忘记了被父皇斥责的事情,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双手抱住了算盘递给她的布偶。
算盘:“伊呀呀呀……”
周周:“嗯呀嗯呀……”
在兄妹俩进行了一番谁也听不懂的交流之后,姚燕燕和陛下就看见周周一手抱着布偶,另一只手啪啪啪推了木床边角一块木板,木板被这么一推,倒了下去,变作了滑梯,周周抱着布偶小心翼翼地从坡度并不高的滑梯上蹭下来,然后兄妹俩就一起爬到一堆玩具当中,开开心心地玩耍起来。期间还伴着软软甜甜的交流声。
姚燕燕和陛下看得又惊讶又欣慰。两人挤眉弄眼地进行眼神交流。
皇帝陛下:燕燕你真聪明,居然想到这个法子!算盘和周周又和好如初了。
姚燕燕:陛下你刚才演得太真了,吓到周周了,幸好算盘机智!算盘真是个小天使!
皇帝陛下:这下好了,他们兄妹俩和睦友爱,咱们当爹娘也能放心了!
姚燕燕:好险好险,差点在元宵面前失去父母的威严!
两人的默契仿佛只出现了一刹那就消失无影,此刻两人交流的信息简直鸡同鸭讲,半点都对不上,偏偏都以为彼此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算是皆大欢喜。
而元宵,他看了看已经欢欢快快一起玩耍的弟弟妹妹,再看看从头到尾都在眉目传情的爹娘,沉沉地、沉沉地叹了口气……
次日,夫妻俩几乎要把兰梦征那事儿给忘了,一直到中午用饭时听到高竹子报信,才猛地想起来。
两人坐在桌前,算盘和周周由奶娘喂着吃粥,小元宵则坐在他们身旁安安静静地吃饭。
高竹子眉飞色舞地将昨晚以及今个儿早上发生的事儿统统说了一遍。
原来昨日黄昏时分,兰梦征抢了正要成亲的郁宜欢后,就将人带去了他的将军府。
新娘子被抢,新郎官自然不高兴,一家人赶在衙门关门之前,将兰梦征给告了。
京城本就是天子脚下,前头出了刁民霸占抚恤金一事后,吏治又被整顿了一番,还派了衙役走街窜巷地宣传,生怕有些百姓就跟被侵占抚恤金的那对祖孙一样,不懂律法不知申诉,朝廷还出了告示,鼓励百姓有冤就要及时上报。再者,如今民告官也不像以前一样要先打一顿板子了,赵家人又自认占理,媳妇被抢,怒气上头就把怀化大将军给告了。
衙门接到这案子时,很是为难。大将军当街抢亲,人证无数抵赖不得,他要是不受理,就是不为百姓做主,就是官官相护,只怕明天就要被监察司的人敲门。
可他要是接了这案子,不是得罪大将军吗?思来想去,衙门只能采用拖字诀,说天色已晚,让他们明日再来。
可等到明日,黄花菜都凉了!
赵家人就把郁大夫给找来,一群人闹哄哄往将军府而去。
刚刚到门口,宫里就来人了,是带着赐婚圣旨的兰梦诗。
“陛下与娘娘是没瞧见,那户赵家人见了圣旨还不肯罢休,还嚷嚷说是兰将军仗势欺人,抢了人不算还去宫里请了圣旨,这分明就是欺压他们老百姓,说要连夜敲登闻鼓。娘娘您猜他们敲没敲?”
姚燕燕扫了他一眼,“真要敲了,那昨夜本宫与陛下还能安寝吗?被卖关子了,快点说!”
高竹子嬉皮笑脸道:“娘娘慧眼,奴才这点小聪明果然瞒不住娘娘!”他接着道:“奴才本以为有了位大将军做女婿,那郁大夫该向着兰将军了,谁知郁大夫也跟赵家人站在一处,一群人推搡着要去敲登闻鼓,兰姑娘那个着急呀,恨不得带着将军的亲卫去阻拦那些人了!结果啊……”高竹子拖长了调子。
气氛被挑起,姚燕燕忙问:“结果如何了?”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道:“赶紧说,脑袋不想要了?”
高竹子连忙道:“结果郁姑娘从将军府里出来了,说要告她爹卖女儿,说她不愿嫁入赵家,是她爹把她捆了强行塞进花轿的。”
姚燕燕有些吃惊,又了然道:“我就知道,以兰梦征的品性,干不出抢人媳妇这种事,其中肯定是有缘由的,果然如此。”
高竹子笑道:“兰将军可是替咱们大齐打了无数胜仗的英雄,自然不是仗势欺人的小人。郁姑娘那话一出,许多人都不信,这时候兰将军就命人找回了花轿,果然在那花轿上看见了被割掉的绳索,郁姑娘也露出手腕……”说道这里,高竹子叹息一句,“郁姑娘手腕上一片青紫的捆痕,也不知被捆了多久,她爹怎能那般狠心!”
皇帝陛下道:“赵家人应当也是知情,他们去接亲,郁姑娘被扶上花轿是什么样子他们不可能看不见。”
姚燕燕点头,“不过他们肯定不知道郁宜欢跟兰梦征有关系,否则也不敢这么做。”
高竹子这时便道:“前头他们敢聚众去将军府门前闹事,应当是觉得郁姑娘不敢告她亲爹,却没想到郁姑娘那般烈性!”
姚燕燕问道:“那现在呢?”
高竹子道:“赵家人和郁大夫都不敢再闹事了,郁姑娘留在将军府中,奴才回来时,瞧见将军府的仆从都开始挂红灯笼了,估摸是要办喜事了。不过……郁大夫死活不同意女儿嫁给兰将军,说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他已和赵家商定好了婚事,不能言而无信。”他好笑道:“可那赵家人都灰溜溜地走了,他一个人站在将军府门前说的这话也没人理会。”
高竹子退下后,姚燕燕和陛下商量了一下,觉得是时候出条新律法,去岁他们就修了律法,增加一条父母不得强迫子女婚事的法律,没想到律法出了那么久,还是在京城中,就有人明目张胆地违法,其他地方简直不敢想象。
姚燕燕想了想,目光一亮,道:“加一条,女子婚事可凭自己做主,签订婚书时父母不可逼迫。且……若是父母不慈,子女可向官府申请脱离父子关系,只需每月支付赡养银即可。”郁大夫当年就在街上说过不想要这个女儿,宁愿将她浸猪笼,正好,现在满足他的心愿!
听了这话,皇帝陛下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燕燕,咱们得恭喜郁大夫。”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肯定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