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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是八爷在和丁亥珍寒暄,外屋是山膏在老人们开心,院子里的人们也都低声说起了话,被恐惧包围了许久的村子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
看着这一幕,我惶恐的内心也逐渐沉稳了下来。
从我当初被纸罗刹打下山崖始,若算上在阴间和须弥境待的几年,我现在应该已经有十八九岁了,心态较之以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波折的缘故,我现在看着热闹的人群,竟然感觉由心底里产生出一股疲惫的感觉,本该躁动的年轻心脏却像老人一样沉寂了下来。
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万石和两位黄家将军陆续返回,各自带着一批人,其中就包含了我的父母兄长,还有其他亲族。
与黄八爷打过照面,几位将军对视一眼,脸色突然有些异常。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山膏眼睛咕噜噜直转,“难道身上挂彩了怕丢人?”
山膏起身前去为几位将军脱铠甲,顺带用一副贼眼快速把他们全身扫视了一遍,但并未发现有任何伤痕。
随后返回到我身边,附耳道:“没伤,估计有蹊跷,再看看。”
两个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拿着磨刀石用力擦着手里的断剑,但显然心不在焉。
没有脑袋的万石一会坐下,一会又站起,在屋子里来回徘徊,心里显然也不平静。
“嗨!”
突然,一位看起来更健壮的将军一拍大腿,拎起身边的铠甲,一边往身上穿,一边走进了里屋,我连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八爷,三弟还没回来,我心里砰砰直跳,怕不是出了事?我想出去找找。”
原来这三位将军是亲兄弟,后来我在山膏的口中得知他们分别叫黄天龙,黄天虎和黄天豹。
“天”字是八爷赐的,这三位也是八爷除了徒弟以外最喜欢的宗族子弟。
“别急,再稍等等,太阳快落山了,这时候外面太凶。”
墙上挂表的秒针不停转动,发出细碎的“咔咔”声,平时听起来倒也没什么,可若是心里掖了事,再听这声音时便会觉得仿佛有千百蚂蚁在心口攀爬蠕动一样令人心痒难耐了。
短短两分钟,却已经让黄天龙急得满头大汗。
“八爷!”
黄天龙已经穿好铠甲,黄天虎则倚着断剑站在门口,已经准备出发。
“还没回来吗?”
“没有,我们兄弟血脉相通,我能感觉到这次三弟绝对遇到了什么危难,求八爷让我们出去吧!”
黄天龙重重地跪在地上,连磕响头。
我在屋里不免看的啧啧称奇,久闻黄家人护短,宗族意识强,素有“一方有难,八方报仇”的传言,今日一见,方知非虚。
“得了,你们可要小心。”
“得令!”
黄天龙一跃而起,脚下生风一样跑了出去。
看着他们两兄弟离开,我心里忽然莫名一动,右眼皮猛跳起来。
“糟了。”
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妙,连忙起身跑进了屋,同样向八爷请求外出。
他也是百般劝阻,但最后被我磨得没了法子,还是抬手放行。
我迅速找皮带将睚眦背在背上,套了一身结实的粗布衣,匆匆忙忙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这次我留意到人群的最外围零星站着几个气息超群的中年人,个个手持法器,似乎是在守护着什么法阵,想必他们就是这根据地现在的守卫了吧。
“什么是正义?我只知道强者为尊,你若说生命就是正义,那人类杀生无数,岂不是天底下最恶的东西?你若说······”
陈豪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成了一个伟大的演说家,把我的路全部堵死。
他说的不错,我只是个人,若不是被迫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现在也只是个老老实实上学,然后找个工作,踅摸个老婆,结婚生子度过一生的普通人。
我不是电影里的主角,不像他们一样有着满满的“正义感”,而且我的思想也一向很复杂,并没有单纯为了正义那么简单,见到美女我也会流口水,路边踩到狗屎我也会生气。
“我为什么要救人?”我喃喃自语。
站在我对面的陈豪缓缓咧起了嘴,我明白,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他想让我把自己困死在自己的疑惑中。
我和他相识多年,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最喜欢胡思乱想,但我也有很多年未和他相见了,所以他又不是那么了解我,他不知道我已经在须弥境得到了莫大的进步。
其中就包括心境的变化。
当初我初入须弥境时,便是差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干掉,现在岂会重蹈覆辙?
“为什么要救人呢?”我缓缓抬起头看向陈豪,他眼神中透露着狂热,紧紧盯着我,也向我问道:“对啊,你为什么要救人呢?快想想,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我看着他这幅样子,也学着他咧起了嘴角,“我爽嘛,你能拿我怎么样?”
看着陈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闪电般冲了过去,一把拎起他的脖颈,将睚眦架在他的脖子上,提着他返回皂梨村······
村民看不到我,只看到陈豪被刀架着脖子返回,都以为是有恶鬼挟持了人质,于是有好几个热心肠的人想要上来帮忙,但刚走出几步便被白家的人给拦了下来。
“别动,是那小子回来了。”
“谁?”
“孙老儿的外甥。”
我所过之处,人人皆为我让路,加上有白家人在一旁监督,所以陈豪并未作出什么过分之举。
进屋将陈豪丢到了八爷的床边,当时黄家三兄弟也都在,见到陈豪后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八爷,就是这小子捣的鬼,交给您处置了。”
我冲八爷拱了拱手,转身走出屋子,找到小高粱请他为我重新折了一副更坚固的纸人身子。
我的肉身和高老板一起躺在堂屋的偏室,不过那副身体恐怕已经和高老板一样再也不能动弹了。
小高粱蹲在地上为我折纸身,顺带凑在一起聊起了天,我把我这一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大致为他讲述了一边,就在小高粱低声感叹的时候,我听到西屋传来了陈豪的惨叫。
我没有理会,直等到吃饭的时候,我发现陈豪未死才感到有些惊奇。
“大哥,”我找到了山膏,小声问道:“八爷饶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