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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凝一惊,耳畔声雷炸响:“凝儿,速速醒来!!”
一股钝痛自额前传来,蓝凝神思陡然一清,抬眸看清陆琛带着担忧的眼神,摸了摸微微泛红的前额,不明所以的问:“师兄,干嘛这么用力的打我?”
“你这才进幻阵竟然就差点迷失了,可真叫人担忧!”陆琛两道剑眉狠狠的拧起,显得忧心忡忡。
蓝凝悚然心惊:“我方才进入幻境了吗?这么快?”
“幻阵通过影响人的心绪,将人拉入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幻境之中,几乎无孔不入,凝儿,难道你心底……”
“师兄,你回去吧,不是说着幻境没有杀伤力吗,或许只是睡一觉做个梦而已,不用担心!”蓝凝笑得明媚,避开师兄的眸光,转身朝竹林深处走去。
陆琛一把抓住她的后襟,将之提到身前,眉头紧锁,忧虑道:“看来,你心底真是的有什么事情!”他想了一想,眸中锐光一闪,正色道:“你六岁那年被送来凌霄城,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师兄,不说这些好吗?”蓝凝垂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黯然。那是她隐藏在心底的痛,不愿触及。
“不行,你这般呆在这里会有危险的,我立即带你下山!”
“师兄,师命难违,而且师父知道我的事,他一向疼我,若此处真有危险,师父定然不会让我呆在这里的!”蓝凝扬起脸,笑了笑,有些无力。
“凝儿……”陆琛第一次见蓝凝这般好似打从心底透着怅然的模样。平日里的她,要么神采飞扬似乎永不疲倦,要么古灵精怪嬉笑怒骂生动活泼,即使偶尔生病有气无力,也不像现在这般带着颓然。
他一时语塞,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心头柔软的一角仿佛被针刺一般泛着疼。
凝儿来凌霄城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
“师兄,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你若是不放心,那你去求师父好了,让他早日放我下山,如何?”蓝凝重新漾起灿烂的笑,安慰起师兄来。
陆琛略一沉吟,重重的点了点头,大掌揉了揉她的发,沉声道:“凝儿,不要乱走,找个地方打坐,固守本心,灵台清静,便不会陷入幻境。师兄会去求师父,争取早日来接你下山!”
“嗯!”蓝凝点了点头,当下就寻了处避风的岩石后方打坐,五心朝天,心无杂念,慢慢陷入灵台清静的模样。
陆琛看了片刻,确定她无恙,悄然离开。
轻柔的风拂过,撩起蓝凝鬓旁的乱发。她忽然张开双眸,伸手将鬓发纳入耳后。扭头望了望师兄离开的方向,触目是灰白的石板以及空中灰色的罡风,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打量四周。
这片竹林呈月牙形,占地不大,一眼便能望见尽头。月勾的那一边,再往里是一个湖泊,绿水荡漾,映着竹影,粼粼水光耀耀,灿烂夺目。那摇曳的水光似散碎的星光,破碎,重组,渐渐变幻成一张俊美的脸庞……
那是一片水泽,水天一线,天地辽远,一轮夕阳渐渐的坠入天边,红霞染红天际,几只水鸟闲散的在浅滩之上觅食,不时的扑棱几下翅膀,发出悠扬的鸣叫。
一颗桃花树静静的矗立在浅滩之上,仿佛连接着天地。满树绚烂的花朵开得肆意,阵阵清风吹过,拂动天上的流云,吹落几瓣粉嫩的花瓣。
树下,身着红袍的俊美男子盘膝而坐,眸光干净而温暖,清俊的面容有着不舍,他说:“阿槿,不要离开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她单薄的身子立在他身前三步之遥,晚风吹起她雪白的裙裾,翩翩似振翅欲飞的蝶。她绝美的容颜带着心酸,看着平日里在她面前那么清冷孤傲的一个人,此时如同一个孩子般无助,她,终是心软了。
她陪在他身边,一起走过大漠荒原,冰川沼泽;他曾在险境救下她,她也曾于猛兽爪下替他挡过一劫;她受伤,他悉心照顾,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二人,彼此无言相顾,眉目间情丝暗涌。
她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他终该明白她的心意,可最终,他说,他要去救心爱的女子……
天地巨变,天崩地裂,那一战,通往仙界的大门被生生劈开了一个缺口。他意气风发的进去,却是伤痕累累的逃离,失魂落魄,一向明澈的眸燃烧着熊熊烈火……
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长剑一挥,血流成河……
她终于心灰意冷,黯然离去,回到族地,却惊见烟尘迷蒙中的残垣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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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小丫头?……”清润的嗓音仿佛穿过了万年的时光,沉沉的响在脑海中。
蓝凝迷蒙的意识随着一句比一句清晰的呼唤,渐渐的清明起来,眼前的惨景逐渐模糊成一幅被水浸染的黑白水墨画……
恍惚中,蓝凝感觉身子被谁抱起,清润的嗓音好似春雨拂过新芽,轻轻柔柔的沁入心底。
“你这丫头,到底是睡着了还是迷失在幻境中了?”
谁在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微微的湿意彻骨冰凉,刺激得她意识陡然一清,张开眼眸。
入目的是一张近乎完美的侧脸,如火的夕阳印在他的肌肤上,竟好似上好的瓷器上镀了一层艳丽的釉质,蓝凝懵懂的望着他的侧脸,无意识的探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
那人正半跪着身子,一手抱着蓝凝,另一只手探进湖水中掬了一捧水,脸庞陡然被她的手一触,竟好似受了惊吓一般,猛的跳了起来。原本被他抱在怀中的蓝凝悲剧的摔在了地上,好死不死的身子就势滚了一下,于是“噗通”一声落入了湖中。
蓝凝呛了一口水后陡然回神,自小在海边长大,她熟识水性,手脚并用的稳住身子,将头浮出水面,瞪着岸上目瞪口呆的人,气得牙痒痒。
“墨狄,墨狄,你是故意的吧?我看你还是别叫墨狄了,干脆改名叫大魔头好了!”
没想到墨狄好似比她还气恼,狠狠瞪着她,嫌恶道:“我见你睡在幻阵中,怕你有危险,好心将你带出来,没想到你竟然趁机占我便宜!”说着,他竟然拿衣袖狠狠的揉弄被蓝凝触过的肌肤。
蓝凝只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呕得快吐血了。她爬上岸,浑身湿漉漉的,被风一吹瑟瑟发抖,试着掐了一个除水咒,指尖幽光微闪,随即如风中残烛一般消逝。她泄气的一甩手,干脆仰头一倒成大字型的躺在草地上。
夜幕初临,天空幽蓝,淡淡的云霞飘过,天地辽远,夜风寒凉。
一股温暖的气息忽然罩了过来,钻进四肢百骸,驱走寒意,衣物上的水渍蒸腾成水汽,很快消散在夜风中。蓝凝诧异的一扭头,见身穿黑衣的墨狄正蹲在自己身旁,俯身看她。
他的眸光清亮,尚带着未褪尽的嫌恶与防备。
蓝凝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推了他一把:“你离我远点!”
墨狄早在她动手的时候往后跳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他面上带着讥笑:“从来只有我占别人便宜的份,你可别想再有第二次!”
“你可真会自作多情,谁稀罕占你便宜!”蓝凝白了他一眼,转眸望向天空,脑海中闪现着一幅幅画面,有温馨的,快乐的,也有悲伤愤怒的。
好似是做了一个梦,又好似是参与了一场别人的故事,幻境中她化身为别的女子,经历了别人的故事,如今,如梦初醒,所有的感觉在慢慢消退。她慢慢想起,她是蓝凝,凌霄派弟子,因私自下山触犯门规,被罚千灵峰幻阵思过。
可是,梦中的阿槿是谁?那个红衣男子是谁?她为何会梦到那些?
墨狄见她没了动静,缓步上前,见她神色茫然的望着天际,眉头一挑,道:“发什么呆?还没睡够吗?”
蓝凝眨眨眼,翻身坐起,看了看四周的精致,发现身处竹林深处湖泊边缘,疑惑的问道:“这里是我凌霄城禁地,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狄戳了戳她松散歪斜的发髻,漫不经心的道:“大路朝天,我当然是想来就来咯!”
蓝凝皱眉,干脆扯下发带,任青丝流泻垂在身后,她站起身,奇怪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丫头,你想太多了!”墨狄呵呵一笑,眼中带着一丝讥诮。
蓝凝见他这表情便觉得气闷,没好气的质问:“那你跑这里来干什么?别跟我说这里风景独特,特来观赏!”
“哎呦,没想到这都被你知道了,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墨狄故作惊诧,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清润的嗓音透着愉悦,仿若春雨润物一般沁进心底,面上神色柔和,映着夕阳,眉目间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让蓝凝心头一悸,莫名的生出些伤感。
蓝凝凝望着他的眉眼,瞳眸深处亮起一抹幽光,仿若隔着时光的尘埃,看见了另一张笑脸,她绝美的容颜浮现出一丝痛楚,低声问:“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