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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航定好的地点是A城远离市中心的一处私房菜馆，这处菜馆的建筑颇具明清时期官邸宅院的风格，青砖绿瓦，曲径通幽。陆佳宁由穿着考究的服务生带领着往前走，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两侧，垂柳依依，松柏盎然，间或点缀两朵盆栽花卉，竟也是娇艳欲滴，不因严寒而黯然半分。陆佳宁正看得兀自惊奇，就听前面服务生停下脚步，轻扣门房的声音。
“季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陆佳宁收回目光，但见房门自中间被人缓缓拉开，季航清俊的脸庞霎那间映入她的眼底。
菜是季航之前早就点好的，陆佳宁一到，他就招呼服务生开始上菜。陆佳宁暗自松了口气，如果季航让她做主点菜的话，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这种销金窟，岂是她这种升斗小民能“染指”的？
季航将她面前的茶杯满上，一张脸上表情柔和，唇角微笑恰到好处，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上身只着一件纯白衬衫，服帖怡然，自成一股绅士风范。
陆佳宁看得暗自惊叹，直觉季航的生活要比费南更显考究。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啊？”她问。
“昨天。”
“昨天？时差能倒过来吗，就约我出来吃饭？”
季航笑笑，“倒时差不能急，慢慢来吧。”
陆佳宁便没话了，她没出过几次国，而每次都是紧赶慢赶着要工作，三两天之后回国才发现，哪来的时差问题，照旧该睡睡，该吃吃。
菜品上全，季航率先拿起筷子，不忘招呼陆佳宁，“先吃饭，这儿的菜色都不错。”
陆佳宁依言尝了几道，果然赞不绝口，听得季航也将将放下心来。
“你······”季航放下筷子，借着喝茶的功夫问出此次约饭的目的，“联系上费南了吗？”
陆佳宁执着筷子的右手突然僵硬，当机几秒，才尽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笑容来，摇摇头说：“没有，我最近几天都没联系他了。”
季航心中沉沉，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这几天委屈你了。”
陆佳宁耸耸肩，“现在没关系了，热度过去以后，我的生活也没受多少影响。”想了想，又加一句，“费南也算受害人，又在网络上有点名气，日子估计还不如我好过呢。”
季航没回应，低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气氛突然沉默，陆佳宁一下子不太适应，硬是假咳两声开口打破尴尬，“你见过费南了吧？他还好吗？”
季航捏住杯沿的手一瞬收紧，过几秒，才回答道：“他还好，最近工作忙，天天加班，也没工夫去理会网上的新闻。”
陆佳宁点点头，表示明白，想起什么，又接着问：“陈曼希是不是代言你们的香水了？现在她出事，对你们公司会不会有影响啊？”
季航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寥寥几句解释丢给她，“不会，她的代言早就撤了，只不过没对外说而已。”
陆佳宁便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季航端起茶壶给陆佳宁的茶杯满上，待几秒，重新开口，“佳宁，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照片为什么会被爆出来？是谁爆出来的？你自己有过猜想吗？”
陆佳宁语塞，她只想过陈曼希一个人而已。
于是她就这样照实说了，“我怀疑是陈曼希，她和费南那一段情我是知道的，而且，巧合之下撞见过一次，但那次情况比较尴尬，可能让她觉得丢面子了吧。”
季航皱眉，“怎么回事？”
陆佳宁挠挠头，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的局促，半晌，在脑袋里缕缕思路，挑着重点说：“我要采访她，结果不小心撞见她和费南正······拉拉扯扯，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结果后来费南跟我说他和她已经分手了。我估计是陈曼希觉得被外人撞见面子上过不去，故意爆出照片报复的吧。”
季航心下明了，没曾想他们三人竟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荒唐相遇。
“季航，”陆佳宁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你······能不能帮我捎句话给费南啊？”
季航神思一凛，“什么话？”
陆佳宁无意识地抿抿嘴角，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跟他说，刚出事的时候，我太着急，所以每天总是打很多电话过去，我忘了他也是受害人之一，更没顾虑过他的感受。到现在为止，已经十多天过去了，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不管事件还会不会继续发酵，我都还当他是好朋友，以后见了面，希望他也不要感觉尴尬。”
陆佳宁说完便觉有些不好意思，她从来没有这么认认真真地表过心意，但说完的同时却又感觉如释重负。这些天来，她由最开始对费南的埋怨着急，过渡到现今的平静淡定，随之而生的，便是对最开始几天不分昼夜“骚扰”他的抱歉。他不比她挨的骂少，甚至此次陈曼希出事，网络上大部分的攻击矛头都对准了他，认为这是他暗箱操作的结果，不留情面，狠厉没有人性。
季航却像定格住一般，半晌，竟是恍惚地问出一句，“你说，你当费南是好朋友？”
陆佳宁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对啊，我和你和费南都是朋友啊，还是老乡呢！”
季航这才清醒过来似的，猛地收回直白的目光，略显慌乱地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你······”他刚开口说了第一个字，就听陆佳宁的手机在桌上响起了欢快的铃声，他下意识看去一眼，堪堪瞥见屏幕上大大的“徐翔”二字。
他条件反射般地噤了声。
陆佳宁冲他抱歉地笑笑，小声接了起来。
“喂，什么事儿？”
“在哪儿呢？”
“外边吃饭呢。”
“和谁？”
陆佳宁顿一秒，老老实实回答：“朋友。”
徐翔也顿一秒，然后问：“男的女的？”
陆佳宁真想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男的，你有什么事儿啊究竟？”
徐翔噎一下，语气突然变得委屈，“我还没吃饭呢。”
陆佳宁一愣，“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你爸妈不在家？”
“他们串门去了，不管我了。”
陆佳宁撇撇嘴，“你弱智儿童么，自己不会做？点外卖也行啊。”
徐翔声音更委屈了，“我本来想找你一块儿吃的。”
陆佳宁一瞬心软，哄孩子的调调一下就出来了，“你乖哈，今天姐姐不能陪你吃了，自己乖乖点个外卖，明天我请你吃大餐。”
徐翔冷笑，“我看你是在外边乐不思蜀了吧？陆佳宁，你给我等着，明天我收拾不死你！”
陆佳宁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却还是硬撑着犟嘴，“我还就是乐不思蜀了！不理你了，先挂了！”然后“啪”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再抬头，刚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就觑见季航的表情一片冷淡，嘴角一直噙着的笑意也寻不见了踪迹。她一下子闭了嘴。
还是季航开口打破了今晚第二次的沉默，他语气淡然地问：“你交男朋友了？”
陆佳宁“啊”一声，妥协承认，“嗯。”
“徐翔？”
陆佳宁再一次点头。
季航突然无话。
终究，无论费南还是徐翔，她的心里，总是不能安排一个给他的位置。
季航嘴角染上一丝苦笑，带着点儿无奈，又带着点儿释然。
或许，从知道陆佳宁暗恋费南九年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心底试着放弃。
陆佳宁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季航看着她羞涩中带点甜蜜的笑容，终是摇摇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