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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城回来,刘姐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情绪完全崩溃,嘴里呢喃着全是阳阳。
我明白这是情绪的正常爆发。
任谁看到一个走了好些年的亲人,还非常的和谐温情的相处了一下午,弥补了以为会是永生的遗憾,最后又送了第二次,心理上都受不住,更何况这亲人还是她儿子,刘姐要是不哭,乐呵呵的才不正常。
就是她这情况身边得有人照顾,我又不能一直陪着,只好给她丈夫去电话,谁知她丈夫没等我说完语气就变得不耐烦,声音还压得很低,唯恐其他人听到,“你有毛病啊?领我媳妇儿出去瞎折腾什么,多大年纪就出来装先生?我告诉你啊,我这输了两把,正要往回捞呢,现在回不去,等我要回家的,看到我媳妇儿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冯哥,谁的电话啊,等你出牌呢!”
“没谁,一个骗子,忽悠我媳妇儿呢……来,东风!”
嘟——
电话断了。
我抬脚就要冲到小卖店去把那桌子掀了!
无论我是不是骗子,你特么都得回来看看你老婆吧!!
东风?
怎么不去喝风啊你!
“小沈先生,不用找他……”
刘姐躺在床上囔囔的回我,“他打上牌就那样,玩红了眼,恨不得卖房子卖地,不打过瘾不会回家的,硬给他拽回来,也是找气受,不如让他在那玩,我乐的清净,天快黑了,你回去吧,我没事儿,想自己待一会儿,阳阳是盼我回家才爬墙头摔了的,所有人都怪我,我也怪自己,今天阳阳说不等我了,他走了,我得记住他的样子……你回吧,回吧。”
话是如此。
我没法走啊。
不放心。
许姨打来电话催促我回去,知道我是骑自行车出来的,怕晚了不安全。
正在我想辙时,院外响起魏奶奶的声音,“栩栩?你在小红她家了?”
我出门看到魏奶奶站在门口,她说路过看到了我的自行车,正巧刘晓红先前朝她打听过我,一个村住着,魏奶奶也能猜到刘姐要找我问啥事儿,但是看天色晚了,我还没走,魏奶奶就觉得奇怪,“栩栩,你今晚要在小红家住下吗?”
“哦,不是,刘姐这情绪不太好……”
我简单解释了几句,魏奶奶听完就点头,“她男人大冯是爱玩牌,但是她婆婆住在村西头,叫她婆婆过来照看下不就行了。”
得益于魏奶奶,我找到了刘姐的婆婆家。
这位老大姨自己在小房子住,身体骨很硬朗,为人刚强干练,也是受不了她儿子从城里回去后太爱玩牌,三天两头吵架,所以拒绝和儿子搬到一起,自己乐的清闲。
没外人了我就把刘姐的事情全说了。
老大姨开始不相信,等我把阳阳穿的衣物外貌都描绘出来,她就抹起了眼泪,“是,冬天嘛,他天天盼着他妈回家,穿的那棉袄都是他妈给邮寄回来的,他可稀罕了,这孩子啊,一点福没享着啊,死的太揪心啦。”
我安慰她几句,老大姨就问我,“这么些年,我那大孙子一直就在墙头等着呢?”
“嗯,不过阳阳这次已经彻底走了,等到了刘姐,心放了。”
我说道,“大姨,刘姐的理压力一直很大,还需要您的安慰。”
“怪我啊!”
老大姨哀叹,“我这人嘴直,一着急话说的就难听,明知道小红她坐不住胎比谁都难受,可还是……唉,这事儿闹得,走走走,我去照顾小红,我儿子是不还在小卖店呢?这个没出息的!当他是衣锦还乡呢!挣俩糟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看我回头不揍死他!!”
回到刘姐家,老大姨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媳就上前抱住她,“红啊,妈都知道啦,以后妈再也不叨叨啦!说啥难听的你别走心啊!这些年你不容易啊!红啊,是妈没照顾好阳阳,那天我就忙活做饭,也没管他,但凡我要是多看两眼阳阳也不至于摔着啊,是妈的错,妈不应该把责任推你头上,妈对不住你啊!!”
刘姐嚎啕大哭,“妈,我不应该骗孩子,我那年要是回去了就没事了,妈,我也有错,阳阳太好了,太好了……”
画面太心酸,我待不住,悄咪咪的转身离去,轻轻地合上了门。
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那晚我骑车看着清月,只能默默祈祷,愿这样的人间悲剧,能够少些重演。
……
开学前一天,刘姐带着她婆婆和丈夫上门来看我了。
许是被家里人教育了,刘姐她丈夫一看到我就低头认错,直说那天打牌输了,正急着回本,接到我电话就有点情绪,不过刘姐都把事情给他们讲了,他现在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当然,他来道歉另一个主要因素就是阳阳,刘姐缓过来就执意带着她婆婆和丈夫去了阳阳简陋的小坟头,烧了零食糖果还有些小孩子的衣服书包,当晚,他们三人全部做了梦,梦里阳阳就穿着新衣服,背着新书包,笑呵呵的跑远了,醒来他们三人一唠,顿觉神奇。
对我自然是深信不疑了。
我越听越觉得阳阳这孩子懂事,对刘姐的丈夫也表示了没关系。
不过就是几句难听的话,谁能一直放在心里?
更不要说咱还是做先生的人,能没点胸怀么。
得包容呀!
反正我在心里圈圈完了。
你下次打牌就缺门,出牌就点炮,不好好过日子,啥也不是。
聊了一阵,刘姐又问起她家屋内调整的事儿,怨气化完了,后续也得办利索啊。
“小沈先生,你的意思是要换些家具?”
“对。”
我点头,“刘姐,金旺需要水来泄,火来克,水为黑色,火为赤,紫,红,您可以将那种白色镜面的大衣柜换成红色木质,这样既有了属于火的红,而木本身又是生火的,另外可以增加一些黑色的装饰物,比如陶瓷摆件,雅致,又能起到平衡的气场的作用。”
感谢刘晓红的这段保姆经历,虽然眼光有点不上不下,但接受能力蛮强,不犟,还能举一反三。
我一说黑色摆件,刘姐就说她去买些黑色简约的墙贴纸,正好贴她家瓷砖墙上,瞅着还洋气风情!
刘姐婆婆皱眉,“红啊,不好贴黑色的墙纸画吧,就算是贴墙画,也得是花开富贵,年年有余,黑色的,不好看啊。”
“妈,我跟您说,这叫艺术!”
刘姐耐心道,“我要买那种镂空的,毆洲风格的,城里人都这么做,显得有档次。”
婆婆见状就不再多说,“行啊,红,你喜欢就好,只要你高兴,咋滴都行。”
“妈,您就放心吧!”
刘姐搂住她婆婆的肩膀,“我肯定不瞎整,保准您看完也跟着舒心,不嫌我家冷清晃眼睛啦!”
婆媳间气氛和谐。
刘姐丈夫也在旁边傻笑。
说到最后,难免还会提到孩子的事儿。
刘姐婆婆面有难色的看我,“小沈先生,你说,我家小红啥时候还能再要孩子?我不是说怕我儿子绝后,就是这过日子吧,你得有人气,有个孩子在屋里跑来跑去,也热闹啊。”
“等等吧。”
我琢磨了下,“大姨,刘姐现在身体还虚,等屋内五行调整好了,刘姐恢复恢复,再要孩子不会有问题,最迟后年,您肯定会抱上孙辈儿,男孩还是女孩,就看您家自个儿的缘分了。”
“诶,孙子孙女都行!”
大姨笑了,握住我的手,“小先生啊,有你这话大姨就放心啦!!”
刘姐和她丈夫也松了口气,对着我的眼,满是感激。
离开时刘姐塞给我一份红包,我一捏差不都得两千块,直说多了。
“刘姐,你这太客气了!”
咱也没干啥呀!
撑把伞而已。
没撸胳膊挽袖子,不用这么大的红。
“收着收着。”
刘姐执意让我留下,“栩栩呀,没你啊,这个坎儿我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迈过去呢,打从阳阳没了的那天起,我们都说不提他,把阳阳忘了,事实上呢,谁都忘不了,放不下,阳阳就憋在这胸口里,这次啊,你真是帮姐大忙了。”
我不在推辞,“那谢谢刘姐了。”
送他们到院门口,刘姐又拎过一袋蘑菇递给我,“栩栩,这是魏大娘上山挖的,她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特意让我给你捎来的。”
我不好意思,“魏奶奶总是惦记我。”
“你这孩子好啊。”
刘姐让她婆婆和丈夫先走,拉着我到一旁低声道,“栩栩,别看我叫你先生,其实我心里真没把你当成先生,我觉得啊,你像我妹妹,说话啊,和声细语,身段高挑,长得也漂亮,不像我想的那种先生,绷着脸,严肃又吓人,你是真招人喜欢啊。”
我故意板起脸,:“刘姐,您说错了,我脾气很不好的,我还会武术呢。”
“那姐可不信。”
说笑了几句,刘姐提起魏奶奶,“说真的,虽然我和魏大娘一个村住着,来往不多,她要强,带着大辉吧,就怕被谁说三道四,跟谁家都不怎么走动,但是以后你放心,姐会常去魏大娘家看看的,她年纪大了,身边也没个亲属照应,以后啊,我就算她一个女儿,会时不时就去她家坐坐,这叫啥,积善缘,对不。”
我哑然。
没想到做了一件小事,却将魏奶奶和刘姐拉近了。
事实上,我一直很担心魏奶奶,她家没个电话,大辉那情况你也指望不了他做什么。
我就怕魏奶奶有个啥突发情况,身边再没个明白人,那说难听点,老太太死屋里了大辉都得以为他奶奶是在睡觉,刘姐要是能经常上门探望,着实令我安心不少。
“就这样吧。”
刘姐抱了抱我,“栩栩,你是好人,会有好报的,姐也要跟你学习,我先回去了,有事咱们通电话。”
“哎,谢谢你了姐。”
我朝她挥了挥手,看着她身影在山路上消失,远远的,似乎又看到了活泼可爱的阳阳。
回过头,我眼前又有些氤氲。
曾经我以为做万万件事情遥不可及,那如今看来,是否如同双缝实验?
将一只蜡烛放在张开了小孔的纸板下面,形成一个点光源,纸张后面再放一块板子,板上开出两条平行的狭缝,从小孔中射出的光穿过两道狭缝投放到屏幕上,就会形成一系列明暗交替的条纹,这就是干涉条纹。
我当下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蜡烛,从两条缝隙中照出,成了斑马线。
量子力学的问题我不懂,那是科学家研究的范畴。
那假如我是一颗粒子,撞击后一定会分离出其它粒子,并且迸发能量!
因能牵扯出果,果也会改变因。
大道至简。
善缘何其深广。
抛出了一根线头,回馈给你的有可能是一件意想不到的毛衣啊!
拎着蘑菇进门,许姨接过袋子冲我笑笑,“还是头一回见事主上门郑重感谢你的呢,栩栩呀,做先生的感觉怎么样?”
我揽住许姨的手臂,状似没心没肺,“爽极。”
……
日子悄然划过。
我仍旧每天背着书包上学,偶尔会跟着王姨出去跑丧。
实在是推脱不掉的主家,我也会声情并茂的哭上几场。
但我的书包里已经装起了高中课本,对知识得渴望早已远远高于分数。
沈叔给我联络了一个退休返乡的老教授,其人很有风骨,在学术圈蛮知名,他拒绝了院里的返聘请求,执意归乡颐养天年,好给年轻人留出上升空间,我这才有机会三五不时的去老教授家补习高中课程。
纯良将我的做法看作是为读高中做准备,他以过来人的姿态对我讲,“姑,你明年一定要考上,再跳一级,否则跟同龄人代沟都大了,我们班很多入学早的,人家念了高中才十五六,考上大学都没到二十岁,年华灿烂,你再看看侄子我,十八啦,才念高一,我家佳宝宝明年六月份高考,我们就要长久的异地,做一对苦命鸳鸯了,我太后悔当年没花钱念高中,为了争一口气,放弃了长久的陪伴,不值当啊!”
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思跟我说太多了。
没到佳宝宝高考。
俩人就划清界限了。
我也算是亲眼见证了纯良从火热小伙到萎靡不振的全过程。
这小子刚入高中时,每个月回来都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照镜子就挤眉弄眼。
我寻思他脸部抽筋了呢,结果这小子跟我说他在练习‘邪魅一笑’。
“姑,小说上写了,只要男主角这么一笑,女主角就得心脏乱跳。”
“那咱不知道。”
我懒得理他,没好意思说就他那么一笑,我都想立马上吊,心脏停跳。
纯良压根儿不在乎我的想法,人家美得很!
打着发蜡笑的牵起一侧嘴角看我,“姑,侄子有没有帅破苍穹。”
我看着书挪动了下位置,给他一个后背,“恕我直言,丑到流油。”
“哼,女人,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我浑身一麻。
书都要看不下去。
活见鬼了!!
纯良拽着词儿,喜滋滋的拿出手机,“佳宝宝,你在家等我啊,我一会儿就去了,对,我不耽误你学习,就是想看看你,好的,那一会儿见。”
对。
见吧。
贱!
类似的光景维系了一段时间,等到了寒假,纯良悻悻的回家,进屋就朝炕上一躺。
不吃不喝,魂不守舍。
许姨以为他病了,照顾了两天回过味儿,老小子怕不是失恋了。
通过旁敲侧击,算是印证了想法。
我过年期间正好没啥事儿,几次都想好好的安慰安慰他,纯良也不搭理我。
眼瞅他见了天的瘦,许姨怒了,“纯良,你敢不敢告诉我那佳宝宝家里住哪,奶去找她,问问她你究竟差啥!咱要个有个,要拼劲儿有拼劲儿的,她凭啥伤害你!如果她说不出个一二三奶就把她拽到家!当面和你说清楚!!”
我震住了!
虽然清楚许姨是变着法在安慰纯良,她不可能去找人家姑娘麻烦,许姨气性大归气性大,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我真头一回从许姨嘴里听到对纯良这么高的赞誉,亲奶,绝对是亲奶奶!
“行啦!”
纯良终于有了反应,他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别去找刘佳,刘佳愿意等着我,是我不想和她继续来往的,我现在这样和刘佳无关!!”
许姨懵了,“既然是你不同意,你还整半死不拉活这出干啥?膈应谁呢?”
“我……”
纯良涨着脸,“不用你们管!”
他扯过被子就蒙住头,拒绝再沟通。
“哎你啥意思啊。”
许姨瞪着眼,“纯良,来,你起来,把话说明白来,我告诉你啊,我没沈先生那境界,他不在意你这破事儿,我可受不了你在炕上捂蛆,大过年的,你必须……”
“许姨!”
我推着她出门,“您别着急,我和纯良聊聊。”
许姨压着火气,“栩栩,你告诉他,这个寒假,他还就大年初一犯病那天最正常,起码能起来去外面顶树,跟我玩什么霸道总裁,其余时间他都恨不得臭炕上,再怎么躺下去,我看他开学了怎么办,是不是非得要沈先生也跟着急眼才能老实!”
“是是是,您先去忙……”
我关好房门坐到炕边,碰了碰他棉被下的头,“哎。”纯良不耐烦的一动,我笑了,“你小子是不是要谢谢我,你的寒假作业可全是姑姑给你写的,省了你多少事儿?”
他不回话,我嘶了声,“那你不跟佳宝宝谈恋爱,是怕异地恋吗?纯良,姑和你说啊,这个异地恋吧,我可有经验,你看我和成琛,没等恋,就异着了,不也挺好,虽然思念,但拥有了很多期待感,这都过完年了,我十七了,明年成琛就能回来了,我想想就开心,你也和姑学学,要将眼光放长远,感情不再于一朝一夕,等佳宝宝上了大学,你们不就……”
“你和成大哥亲嘴时会睁眼吗?”被子下突然发出闷音。
“啥?”
我一怔。
没想到纯良会突然说这个。
“我俩,没亲过嘴啊。”
就我偷袭了一下成琛的脸,成琛回了我手背一下。
微微挑眉,“怎么,你和佳宝宝亲过了?”
效率这么高吗?
“那假如,你要和成大哥亲嘴,会看他吗。”
纯良把头露出来,“或者说,你抱成大哥的时候,同成大哥亲近的时候,会愿意看他的脸吗?”
“这个……当然呀。”
我点头,“我要看他啊,我之所以想抱他,想同他亲近,肯定是看了他的表情,听了他的话,才会不由自主的做出什么事的啊,但是你说的亲嘴,我觉得还是闭眼睛比较好,不然大眼瞪小眼的……”
一但有眼屎。
得看的多真切,蛮尴尬吧。
电视里演的吻戏都是闭眼睛。
没谁瞪着来吧。
“那不就得了。”
纯良神色暗淡下去,“刘佳喜欢我,但不喜欢我的脸。”
“啥意思?”
我真没懂,“你脸怎么了,你浑身上下就脸长得特殊点,可爱些,她为啥不喜欢?”
“栩栩,你别安慰我了。”
纯良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我知道自己不帅,但我想,我是有个人魅力的,刘佳也没对我表现出反感,哪次见我,都挺高兴,进了高中,我俩离得近了,放假我会请她看电影,给她买小零食,对了,你在城里住过,你知道城里人流行过啥平安夜和圣诞节吧。”
我点了点头,没接茬儿。
“我们学校不知道从啥时候流行起平安夜送苹果,送巧克力,送橙子,本来论斤卖的水果,那晚要五六块钱一个,我也给佳佳买了,她好开心……”
纯良瘦下去的脸颊流露出自嘲,“寒假前,我特意给她买了一大袋子零食,送到她寝室,她在背后抱住了我,不瞒你说,她抱我好几回了,哪次都在后面抱,和我说些悄悄话,纯良啊,你真好,那天我就想正过去抱她,亲她额头一下,结果她就躲,我以为她和我闹着玩儿,就想亲一下,谁知她后来恼了,说我能不能别那么恶心。”
我皱起眉,“她先抱的你,为啥说你恶心,是不是你做啥别的了?”
出格了?
“我就想亲她额头一下,书里写过,那叫怜惜。”
纯良眼底红着,“她说完我恶心,我想是我不对,我哪能亲人家啊,就算她抱我,我也不能亲她啊,我们俩只是暧昧,又没把话说开过,然后我就下楼,遇到了她们同寝室的女生,这个女生平常就和刘佳有点不对付,我寻思要放假了,就跟她聊一下,以后别总和刘佳闹矛盾,结果这女生就骂我傻,她说刘佳拿你当备胎呢,从你这找成就感呢,你这剃头挑子当得还挺有瘾头的呗!”
“备胎?”
我真是在镇里时间长了,好多词儿听着都新鲜。
“就是备选男友。”
纯良抬起手腕附在眼睛上,“我这痴情总裁人设怎么能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了啊,我转身就去找刘佳,和她道歉,刘佳原谅我了,还让我送她回家,我给她买了车票,在车上又和她表白了,她看着车窗说也喜欢我,但是谈恋爱要等上大学,我说你能不能看着我说话,她就不看我,但是把头靠过来了,说靠着我踏实……”
液体从他手腕下方滑落,纯良嘴角还扯着,“我他妈看了那么多本爱情小说,就没见过喜欢一个人不去看他眼睛但是搂搂抱抱的,下车后我就问她,刘佳,你但凡要是对我有点真心,你就说实话,到底喜欢我什么?好歹咱俩是初中同学,你别拿我当傻子,我沈纯良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
“很多人看着我们,刘佳怕遇镇里的到熟人,很尴尬的要走,我不让她走,她情急之下说我长得太倒胃口……”
纯良笑着发出哭音,“她说看到我的脸就想离远点,但是看我的背影,又觉得我很高大,我的身材又很好,她喜欢我的人,但不喜欢我的脸,不过她愿意跟我谈恋爱,会尝试接受我的脸,也许过几年她看习惯就好了,我擦他妈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啊,你磕碜人至于磕碜到这程度吗,啊?我初一十五做傻子不够,还要被人当成傻子,栩栩,我丑到需要被人看好几年才能习惯吗,我沈纯良好歹是一代大师沈万通的孙子,至于谈那么掉价的恋爱嘛!!”
我俯身抱住了他,眼红着,这一番话当真让我重新认识了他。
记忆中的纯良还是那个磨磨唧唧打开大门,问我们‘有纸吗’的小男孩儿。
他在我失意时会拿出些哥哥的样子。
“梁栩栩,只要你跟我回去,以后我都听你的,竹虫我也不吃了好吧。”
刚刚感动,他又暴露本性,“还好你不走了,你走了我还得吃许奶做的饭,太难吃了!”
我观香不成,他说加油,我观出来了,他又上火!
“凭啥你观出来了?我根正苗红的没戏啊!老天爷啊,没地说理啊!”
这就是他。
看不了你受苦,你也绝不能先去提路虎。
和我坐同桌的那一年里,他经常会收受对我有好感的男孩儿礼物,拿人家的纸条,吃人家的零食,背后还跟我说这人不行啊,你得离远点,姑,你千万别跑偏了!
当人家男孩儿的面他又另外一副嘴脸,“沈梁不搭理你?那是她没看到你诚意啊!论辈分,沈梁可是我姑,你要想让她喜欢你,必须得先把我拿下,那个,我一会儿想喝果粒橙,三块五一瓶的就行,别太破费了噢。”
‘劣根性’仨字在他沈纯良身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我曾一度的想,他好歹在沈叔身边十几年,怎么还这熊德行?
没造化。
没境界。
油嘴滑舌。
俗不可耐。
沈叔的作风品性怎么就一点没把沈纯良影响到?
而今看来,沈叔的教育理念从来都不是改变你的性格。
我依旧是小时候的我,会任性,会冲动,感性大于理性。
即使有片刻的迷茫,依旧不改初心。
沈纯良亦是如此,他不靠谱的外表下扎着生根的思想。
这个男孩子不着痕迹的长大了。
你以为他卖丑嘚瑟,其实他只是扔下负累,捡起洒脱。
回归本我,自娱自乐罢了。
纯良哭着没动,“栩栩,我真的没怎么自卑过,我爷教育我,大丈夫顶天立地,区区一张面皮何足挂齿啊,我爷满脸刀疤备受敬仰,我沈纯良连续考学三次就为证明决心,不过是斜了一只眼,怎么就只配被人从后面抱着了?!”
砰!!
屋内人的被人一脚踹开!
许姨舞着菜刀进门,“说!那个刘佳住在哪了?我砍了她!”
“许姨!”
我吓一激灵,“您别冲动!”
纯良一个打挺从炕上站起来,“许奶,你干什么啊!”
“我让她开开眼!!”
许姨怒目圆睁,“放眼整个镇远山,我孙子想跟谁谈对象那对方不都得偷着乐!刘佳算个什么东西!!”
“哎呦,许奶啊。”
纯良站在炕上,脸上还挂着泪,嘴里却是发出笑音,“您先把刀放下成吗!您要真这么找去了,我更不值当!!”
“我放?”
许姨菜刀被我拦着,眼睛则看着纯良,“除非你现在马上下地吃饭,否则我就要去坎了刘佳!”
“你这……”
纯良绷了几秒,看了我一眼,“行了行了,我怕你们了,我去吃饭,许奶,你刀放下啊,再把栩栩给伤到!!”
许姨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胳膊,眼底无端的加了点小心,“那你想吃啥?奶给你做。”
“我……”
纯良我了好几声,大小伙子直接跳下炕,一把抱住了许姨,“对不起,许奶,对不起。”
我背身擦了擦泪,这一出儿真受不了。
“行了,抱啥啊,你身上太臭了!!”
许姨搡着他,推开纯良还抬手给他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上回犯病你不是说自己是啥霸道总裁吗,还说栩栩是啥家里欠了好几千万要嫁给你的,总裁要是你这死出儿,栩栩就是欠了几百亿都不能嫁你,你这是承包了厕所的总裁呀。”
我眼里还流着泪,绷不住就笑了,“许姨,纯良上次犯病真进厕所了,他捡了个石头和我说是巨钻,让我接受赏赐,然后你就给扔进厕所里了,纯良就进去……哈哈哈。”
老小子一犯病全是花样!
就他练习‘邪魅一笑’那死出,搁谁谁都受不了!
“可不么!”
许姨挑眉,“要不是我眼疾手快给他拽出来,他都能抓起来吃……”
“许奶!!”
纯良脸涨的通红,“你俩这样可就要失去我了!”
正巧沈叔进门,纯良便委屈屈巴巴的告状,“爷,你看她俩!合起伙来埋汰我!”
沈叔唇角含着笑,直接抱了抱纯良,一言未发。
纯良身体一颤,垂下眼,“对不起爷,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
沈叔给纯良整理了几下衣服,顺势拍了拍他胸脯,“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拿得起,放的下,纯良,你是个男人了。”
纯良反倒脸红,“爷,我以后不会再做蠢事了。”
“和蠢不蠢无关,人需要经历才能成长。”
沈叔看着他,“重要的是,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这方面,你要向栩栩学习。”
我?
无端被点名。
纯良懵懂的看向我,“姑,学习你啥?”
额~
我脑子一抽,“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哈?”
纯良嘴角一颤,“这个,我扛不住啊。”
“行啦,走出来就行啦!”
许姨挥挥手,“先去吃饭,栩栩,今年你一定要把考号写对了,争取考到纯良他们学校,这样就能盯着他别喝东南西北风啦!”
我面上挂着笑,余光见沈叔看我的眼神很深,没敢多言语,毕竟很多事,我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