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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瞳孔微缩,他猛地站起身,衣袍险些掀翻了茶台。
树妖连忙用枝条稳住茶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你这小狐狸怎地如此冒失,且听老夫把话说完啊。”
暖阳抿唇不语,树妖却又重新卷起了茶杯。
“自古但凡开战,自然会死伤无数。”
“只不过,这次惨败的可不是仙门,而是那莲花妖。”
暖阳松了口气,问道,“那....仙门的状况如何?”
树妖斜睨着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笑道,“小狐后生,你这可是在担忧自己的心上人?”
闻言,暖阳坦然地点点头,“是。”
树妖将茶杯放下,两根枝条不断弯曲打结,最后形状像是两只人手。
“仙门之事,老夫知晓不多,但略懂一些命理之术,倒是可以给你算算。”
暖阳一怔,却见对方已经闭上眼睛,老神在在地念叨着些乱七八糟的咒语。
“无妨无妨,你那心上人此次啊,定会安然无事。”
他慢悠悠地说着,神情悠哉,却净是挑着一些祝福的话说。
与其说是算命,不如说是在宽慰暖阳。
虽知是一片好心,可却越说越离谱。
等他说到自己和姜景云会早生贵子时,暖阳终是忍不住,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
“.....诶,前辈。”
树妖睁开一只眼睛,“昂?”
暖阳坐回茶台旁,轻声道。
“你此次帮我算了命,那可还要什么报酬?”
闻言,树妖沉吟片刻,“报酬,自是要的。”
“我要前些日子你我一同吃过的糕点。”
暖阳眉头微挑,笑了笑。
“晚辈知晓,等下次就给您捎来。”
树妖也笑了,闻言便催使着枝条,重新给暖阳倒满了茶。
两人继续闲聊饮茶,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暖阳才起身告别,独自回到了木屋中。
更衣时,他看到了床边的那块腰牌。
仙门,姜景云。
腰牌上的这几个字不知被他摩挲过多少次,一笔一划早已了然于心。
这般算起来,他与姜景云已有一月未见。
暖阳换好衣服,攥着腰牌,躺在床上,他紧抿着唇,犹豫再三,最后终是忍不住用腰牌联系了姜景云。
很快,腰牌上出现了镜子般的幻象。
姜景云现身于镜面上,他的白色衣袍上到处都沾染着血痕,有些狼狈。
“阳阳?”
他开了口,声音一贯的温和。
暖阳看着他,一时间想说的话有太多,最后只能轻声道,“你....你可还好?”
隔着镜面幻象,姜景云的身影有些飘忽,可微弯的眉眼却格外好看。
“嗯,我无事。”
“只是那莲花妖近日不知从哪儿学到了邪术,平日里运气也格外好,一时有些难以对付。”
“所以,我大抵还要再过几月才能回去。”
不等暖阳询问,他便主动交代了归期。
而纪永益身为气运之子,哪怕他只是一介妖物,若真得上苍垂爱,那对付起来的确困难。
“嗯,我知晓,”暖阳抬起头,“只是许久不见,有些担心你罢了。”
闻言,姜景云从镜中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暖阳的耳朵。
手是用仙力构造的幻象,暖阳心知肚明,却也乖乖坐在床上,温顺地让他揉捏。
“乖,不怕。”
“我答应过你会平安回来,便不会食言。”
暖阳点点头,而姜景云那边似乎又起了乱子。
他神情凝重地看向外面,随后才转头过来看着暖阳。
“乖,我现下要出去迎战。”
“如今,天色不早,你快些歇息吧,平日里也要好生照顾自己。”
“.....等我回来。”
暖阳双手微握,他张了张嘴,却将多余的话都咽下,乖乖应道,“好。”
得了答复,姜景云的身影当即消失在镜面上。
暖阳窝在床上,毛茸茸的大尾巴从身后绕过来,将自己裹了起来。
他垂眸吻了吻那块腰牌,喃喃道。“我会等你的。”
.......
而从这次谈话后,暖阳每隔几日就会收到一只用灵纸做的小鸟。
小鸟带着信函而来,有时还会带着一些小包裹。
信是姜景云写的,字迹工整,上面除了报平安,还会根据节气变化提醒暖阳要多加衣。
而包裹里装着许多他特意买给暖阳的小糕点。
都是他出战各地时遇见的特色小吃。
而暖阳能拿到信,倒是安心不少,除此之外,他也会带着姜景云寄来的小糕点,去寻树妖饮茶。
树妖也知吃人嘴短,便时常关注着仙门擒拿妖物的动态,等暖阳一来,就主动说给他听。
一来二去,竟是过去两月之久。
天气逐渐转寒,树妖为了让暖阳来饮茶时能舒坦些,特意用树枝和树叶在自己身旁搭了个挡风的小棚子,里面有崭新的茶炉和暖和的炭火。
今日,暖阳照例带了糕点过来,树妖也提前备好了茶水。
“前辈,今日是绿梅糕。”
他把糕点放在茶台上,端起旁边茶杯,抿了一口热腾腾的茶。
树妖也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
“嗯,不错。”
暖阳垂眸喝茶,闻言笑了笑,而树妖吃完那块糕点后,便主动道。
“莲花妖前几日被仙门抓到了。”
暖阳点点头,这件事姜景云来信时,也提起过。
“听说,”树妖又用枝条卷起一块糕点,继续道,“仙门本打算将他封印起来,待洗清他身上业障后,再送他入轮回。”
“否则,那一身罪孽滔天,迟早要生变故,只不过啊.....”
他卖了个关子,悠哉地吃起糕点来。
暖阳抬起头,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那莲花妖竟然逃了。”
暖阳一怔,“逃了?”
树妖嗯了一声,继续道。
“当时他气息奄奄,却拼着最后一口气,一直在硬闯仙门的封印大阵。”
“那小子的运气实在好,最后竟真的给他逃走了。”
“眼下,仙门的人正在寻他呢。”
闻言,暖阳皱了皱眉,他见树妖一脸的悠然惬意,开口试探道。
“前辈素来消息灵通,那可否知晓他的去处?”
树妖斜睨他一眼,笑了笑。
“或许是暗中寻了个去处,打算东山再起,也或许是撑不住,早已魂归冥府。”
“不过,你平日聪颖,怎地这会儿便想不到他会去往何处了?”
经他点拨,暖阳突然想到了一人。
莫文韵。
能让纪永益牵挂至此的,大抵只有他的心上人了。
“晚辈知晓了,”暖阳站起身,将那些绿梅糕都递给了树妖,“糕点全都赠与前辈,今日的茶便先不喝了。”
树妖没有拦他,只挥了挥枝条,“去吧去吧。”
暖阳转身下了山,在镇子上四处打听,最后寻到了莫文韵的住处。
只是在那小院前,还停着一辆马车,上面装了不少东西,看样子像是要搬走了。
暖阳蹙起眉,刚要敲门,却有人先从里面走了出来。
莫文韵锁好门,见暖阳正站在自己家门口,不禁一怔。
“诶,这位公子,许久不见,你怎地在我家门口?”
暖阳一噎,“啊,我....我正巧路过。”
不算高明的借口,莫文韵却也不介意,他笑的温和。
“这样啊,若是按照礼数,你我曾有一面之缘,我本该招待你进屋喝些热茶才对。”
“可今日正是不巧,我要离开镇子去别处了。”
闻言,暖阳顺势看了眼马车。
上面只有一个车夫,和一大堆零碎的器具用品。
没有看到纪永益。
“就你一人?你....你家娘子呢?”
他试探地问出口,莫文韵却狐疑地怔了怔。
“娘子?”
“公子说笑了,我至今未曾娶亲,怎地会有娘子呢?”
暖阳瞳孔微缩,他打量着对方,却见莫文韵脖颈上有一片小小的莲花纹样。
他体内的妖丹不见了,整个人气息通畅,面色红润,似是完全恢复了康健。
“抱歉,那大抵是我记错了。”
莫文韵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指向旁边的钱庄。
“我现下还要去钱庄一趟,便不多陪了。”
暖阳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而后,他看着莫文韵离去的背影,“莫文韵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天命书沉默了片刻,回复道。
“根据资料显示,莫文韵曾被人使用过换命术。”
暖阳一怔,继续听他解释。
“换命术是该世界的一种邪术,通常以仙力、妖力或者魂魄为媒介,强行为他人更换如意命格。”
“该邪术的代价很大。”
“使用换命术的人,会因此背负上对方原该有的命格和业障,逐渐魂飞魄散。”
暖阳双手微握,神情有些诧异。
所以,纪永益此次强行突破了仙门的阵法,只是为了回来给莫文韵更换命格,甚至还主动清除了莫文韵的记忆,免得他受相思之苦。
若是这般,那这种爱本该是伟大的,因为他满心赤诚,为自己的爱人奉上了一切。
却也是自私的。
因为这一切中,还包括了全天下无辜人的性命和命运。
暖阳抿着唇,他不后悔自己的每个决定,此刻却不禁有些唏嘘。
看了看天色,他转身去了之前那家和莫文韵一起去过的铺子,买下一包龙须酥。
而莫文韵从钱庄回来时,见暖阳还站在自家门口,有些诧异。
“公子,你怎地还未离开?”
暖阳上前,将那包龙须酥递给他,笑了笑。
“你我既然有缘,如今你要乔迁新居,那这个送你。”
莫文韵一愣,受宠若惊地接下,“啊,这.....这怎么使得?”
“无妨,”暖阳摇头笑道,“如今天色不早,你若是要赶路,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莫文韵闻言连连道谢,最后又主动同暖阳说了自己的新住处,还诚恳邀他若是有空过来,自己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暖阳笑着应下,然后目送了他离开。
等到那辆马车彻底远去,他耳边才响起了提示音。
【任务:改变姜景云必死结局,已完成。】
暖阳一怔,他沉默着,最后叹下口气。
侧过头,遥遥望着远处仙门的方向。
若是一切皆已了断,那他的心上人何时才能回来?
.......
他转身回了潜龙山,可刚到家中,院子中的一朵花便突然摇晃着开了口。
“小狐后生啊,我这方才得了一情报,许是对你有用。”
“据说那仙门的首席弟子,如今正在进行重生历练。”
暖阳瞳孔微缩,他急匆匆地冲出去,寻到了树妖。
“你说的重生历练,是什么?”
树妖见他急切,也不卖关子了。
“仙门里有规矩,若是入了仙门的人想离开,便要将一切都还给仙门。”
“所谓重生,便是打断每一寸骨头,用药使其重新生长;灼烧每一寸肌肤,使其快速新生;还要日日承受鞭刑,以还教养之恩。”
“若能通过这些历练,便是与仙门,与过往彻底断绝.....”
话未说完,他面前的人便已经不见了。
树妖看着远去暖阳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如今的年轻人,竟都是些痴情种。”
“可真好啊。”
.......
暖阳到了仙门的外围,却始终无法寻到入内的诀窍。
如今仙妖斗争刚告一段落,仙门内外守卫森严,哪怕他变为原型,也没办法潜入其中。
他紧抿着唇,只要想到姜景云在承受痛苦,便有些焦躁。
见此,天命书主动开口道,“请您安心,他的生命暂且无忧。”
暖阳点点头,眉头却并未因此舒展分毫。
他并未再回潜龙山,而是一直在仙门外等着,日落又日起,不眠不休地度过了两个日夜。
中途,天命书也会隔一段时间便同他汇报姜景云的状况。
只不过,都是类似于性命无忧的话。
最后第三天时,眼前的大门终于有了动静。
庄严古朴的大门被推开,里面慢慢走出一人。
他身形挺拔,着一身白衣,清润俊秀,正朝着外围走来。
暖阳咬着唇,明明想要过去接他,却又碍着仙门附近森严的守卫,只敢在远处等着。
而姜景云也似有所感地冲他这边看来。
见暖阳站在那里,他不由加快了步伐。
“阳阳,我回来了。”
他到了暖阳面前,眉眼微弯,脸色虽有些苍白,可笑意却格外温柔。
暖阳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见他比以往削瘦许多,不禁鼻头微酸。
“重生历练....很疼吧。”
姜景云一怔,“原来,你都知晓了。”
他笑着揉了揉暖阳的头。
“前些时日,仙门查到那莲花妖已魂飞魄散后,我便想着来与你早些相见。”
“只是碍于门规如此,倒也不算疼。”
暖阳咬着唇,“骗人。”
姜景云突然笑了,他微微俯身,捏了捏暖阳的鼻尖。
“我哪有骗人,分明是在逗小狐狸。”
暖阳一噎,下一刻便被姜景云拥入怀中。
“记得吗?你我初见时,你承断尾之痛,换我活命。”
“如今,我自然也愿承新生之苦,换与你相依一生。”
“如果这就是来见你的代价,那我乐意之至。”
暖阳倚在他怀中,“那你要跟我回家了吗?”
姜景云在他耳边笑了笑,“自然。”
“承蒙阳阳不弃,还愿收留我。”
他柔声笑着,轻轻挑起暖阳一缕发,随意把玩着。
暖阳闻言,微侧过头,“那若你这般说,我岂不是又有恩与你?”
“这次,你打算如何报恩呢?”
姜景云垂眸,顺势自然地吻上他的唇。
“不如以身相许,可好?”
暖阳眉眼微完,他仰着头,乖巧回应他的吻。
“自是好的。”
.........
仙人曾立云巅,俯瞰苍生,不懂爱恨。
如今,他甘愿自我束缚,困于山林之中。
只因中意了一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