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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雾香里回雾来,娑罗夜常开。”
“楼宇高阙,小窗半开,代尘代尘不听唤。”
“一见忘涂生,原是江郎来。”
「呼呼」
我惊醒。
“回雾香里回雾来,娑罗夜常开.....”
今夜果真是个好梦,梦中的天籁之曲人间难有,虽带几分悲凄,更多的却是美。
只可惜,夜里风大,惊醒了我的好梦。
“四月阳春,竟也有这样大的风?”
我点亮烛火,夜很深了,小茉却还没有回来。
恍惚间侧耳,只觉得屋外异常大的风中,似乎夹着些不同以往的声音。
打开门,整个东苑黑暗沉寂的可怕。
“回雾香里回雾来....”
梦里的歌声此时在夜风中是那样清晰,可同样的曲调,伴着夜风却少了美意,显得无比凄凉。
似有.....阴,风,袭,来。
我头皮发麻,只想躺回我的床榻,可身体竟然不听使唤的朝歌声处走去。
我惊诧,世上居然有这样的邪术!?无意间,却瞥见了臂上异样妖艳的紫红鸢尾花印。
我恍然想起消失了一夜的二夫人。
我这怕不是...遭了她的道。
曲不停,腕上的鸢尾花印持续散着妖光,我的身体便也只能不受控制的向前,向前。
那是私汤的方向。
..........................
偏僻空地,妇人的白麻丧服长长佛地。风,掀起一角丧服的诀摆,妇人的纤纤素指拈起一片白纸钱高高举起,又任其飘进火焰汹涌的铜盆,纸钱在一刹化为灰烬。
妇人就那么痴痴的望着,红唇轻启,凄美的歌声萦绕在漫天的凉风中。
那美妇人,正是二夫人。
离得近了,身体便也不再向方才那般不受控制,我连忙躲在一棵老树后。
只听二夫人悠悠谣唱,与我梦中模糊的天籁之曲一般无二....
“长灯未摘长相思,不见江海不见月。”
“袖手烽烟三万里,江湖偶现漫漫映楼台。”
“回雾香里回雾来,凭君看。”
“长许求不来。”
长许求不来?我低头望着臂上的鸢尾花印陷入沉思。
二夫人这是何故突然祭奠故去的江二老爷?
未等我想明白,只见美妇人清艳的眼角划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江长许。”
“我恨你。”
二夫人幽淡的嗓音随夜远去。
这是头一次,我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真正的她。
二夫人不再唱时,我臂上的鸢尾花印也逐渐黯淡,当感到这个身子终于属于自己的时候,我悄悄离开了那里。
只是走出一段路程,我才发现我识不得原来的路了。
身旁树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我万分紧张,可别是二夫人招来了二老爷的魂。
就算如此,江二老爷不也该去找他最心爱的妻子吗,找我这个便宜女儿做什么,我...
“江二老爷,我没想占着您女儿的位置,我...我也是被逼的。”
“我堂堂大堰八公主,被您夫人哄骗进府,出也出不去的,您看我这么惨的份上,不如放过我吧。”
树丛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我想我定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走过夜路的,不管丢失了多少记忆,骨子里的本能却是忘不掉。
就好比现在,我万分,万分强烈的意识到——我,怕,黑。
“小姐。”千钧一发之际,墙头传来活人的呼唤。
“小茉,小茉是你吗?”
我大概是借着一路树木枝叶飘到小茉身边的。
触碰到活人熟悉的温热,我软着腿便倚在小茉的背上。
“公主这怕黑的毛病,倒是一点都没改。”
小茉的声音有些虚弱,不过仍好兴致地玩起我的头发。
我搂住她,“你现在就带我走,好不好。”
小茉轻叹一声,揉了揉我的发顶。
“小公主,罗湘红不简单,我打不过那么多人。”
听闻此等噩耗,我只好彻底软在了小茉身上。
小茉把半死不活的我拖进房中榻上,从漫天恐惧中缓过些神的我又死拽起她的衣袖。
“你说的那个将军,什么时候才来。”
小茉叹气,“云将军,他.....”
“他这个人很靠不住的,公主千万别指望他啊。”
“不过,听说南宫将军很快就要带兵彻查江府了,到时候谅罗湘红也没法子作威作福。”
自小茉回来,便听她罗湘红罗湘红...
先前大夫人唤二夫人罗氏,这罗湘红应就是二夫人的名字。
“小茉。”我想说我不敢再一个人睡,可想了想仍只是拽着她的衣袖,找些话来拖延时间。
“我从前,也这般爱哭吗。”
小茉摇摇头,“我几乎就没见公主哭过。”
我抹抹脸上的泪珠子,甚至怀疑自己是一个夺舍了大堰八公主的孤魂野鬼。
小茉十分好心的安慰道,“你一向算不上什么坚强的人,小时候也经常哭闹,只是后来有了安世子便....”
我追问,“便什么?”
“便不敢哭了。”小茉摊摊手。
江府外头竟还有个让我如此恐惧的人?
“安世子?此人是不是极其丑陋,跋扈,还权势滔天!?”
小茉的额头渐渐挑高,半晌只对我吐出一个“呃...”字来。
“公主,不如歇息吧。”
小茉勤快的替我整理被褥。
我还在纠结。
难不成安世子...还杀人如麻!所以小孩见了他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公主。”
小茉忽然唤我,举起她从枕头底下掏出的信封,“这是什么?”
我这才记起聂初亭这档子人,他给我的那封逃亡秘信我一直都没来得急拆。
“这是....”
“聂初亭给我的。”
我故意这么说,便是想看看小茉会做何反应。
小茉的神情是意料之外的精彩,最后一点点的黑了下去。
“你忘了所有,只记得自己的出身...和他?”
见她极其不对劲,我赶忙解释道:“不是,我只记得他的名字,仅此而已。”
小茉吐出一口短气,随即便毫不犹豫的拿着聂初亭给我的信放到火红烛苗上。
“公主,你到底要到何时才能明白。”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聂初亭这个人。”
我悄悄窥视小茉万分阴郁的侧脸,总觉得,回来后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信纸一寸寸被烛焰燃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