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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晴马术好,路也熟。早先因环境单纯、成长过程顺遂,善良乖巧得太没个性,可如今石胆有难,激发出七晴浪漫果敢的性格特质,使她变得天不怕地不怕,凭一股勇气就单枪匹马直追心上人去。

    她骑着宝龙朝北走,钻入最近一片树林找线索,林间偶有新鲜折枝断落在地,露出青白湿润的内皮,这可能是敌人挟持石胆奔逃的去向,也可能只是柴夫或猎户路过留下的痕迹,尚难以下判断。再往里骑去,林荫茂密,日照穿不透,一片幽暗,直如黑夜。人单势孤的她认为事隔多时,这样漫无边际的搜索实在不是办法,遂决定速速折返,回牧场求救。

    七晴到家,见爱马纱儿拉拉已自行找路回来。而母嬷收峦看马在、人不在,早已心急如焚,央求左邻右舍分头找去了。待七晴进入账里叫了一声「母嬷,我回来了!」跪地祷告中的母嬷回头一看女儿没事儿,如释重负流下感激的泪。七晴让母嬷担心受怕了,深感惭愧,拥抱的同时急向母嬷透露石胆有难,母女俩连忙赶往山溪旁的工寮,找到因爱女失踪心乱如麻而来此闭关祷告的爹爹蛮它山报了平安,并且求援。于是爷儿仨齐赴石灰山山腰上的「梅树苗圃」找着了与石胆拜把的山贼二弟三弟,也就是金发大须的品儿心和乌发清秀的狸勇帮忙。他俩在此昼伏夜出,摸黑练武未曾间断,白天则浅睡两个时辰,以采梅腌渍为业。

    品儿心一听石胆有难,心情沉重,立即承诺将舍身相救,且不忘派弟兄护送蛮它山一家人返回牧场,静候佳音。这同时狸勇则从七晴手中接过石胆的爱马宝龙,答应送交石胆的师父明月老人看管。

    多年来,数千名山贼相互荐举,储备了最核心的百名弟兄负责第一线勤务。他们平日散居山中或湖滨、田间及水旁,有的砍柴狩猎,有的种菜捕鱼,大伙儿分头练功并不常聚头,以避人耳目。如今大哥石胆有难,救援的集结刻不容缓,二弟品儿心望了三弟狸勇一眼,狸勇即从木屋后门出去,将上千株少年梅树上养的十七八只鹫鹰全数放开,命牠们「去!」鹫鹰即展开宽厚强韧的长长翅膀,「倏……!倏……!倏……!」一只接一只出发。顿时,梅树苗圃上方满是鹫鹰低空盘桓,有的切向东,有的切向西,彷佛在做解散前最后的协调联系。盘桓了半晌,逐渐有几只脱队飞开去,又盘桓了半晌,再有几只相互错开,成斜对角迎向彼此来回翱翔片刻也飞开去。终于,全数鹫鹰各循各的方位,瞄准了山里和田野上不同的目标物,就分头执行任务去了。

    山上与平地的山贼栖身所在各有不同的警报配置办法。山上搭的净是木屋,前后窗门有时半掩、有时紧扣,夜里则上锁以防走兽入侵。一旦鹫鹰来传信,人在屋里或林中皆恐错过,因此木屋前廊上都悬挂了一只厚重的大铜铃。铃铛锤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红布条儿,另一头紧紧系在门外树干半高处,将铃铛锤牢牢固定,即使严冬与盛暑季节,嚣张惯了的林中风涛也拨动不了它半点。红布条儿幅度宽、质地粗,一般禽鸟即使衔衔咬咬也不至牵动铃铛锤出声。布面浸了强酸,满林的花栗鼠都未曾干犯、不敢囓噬,然体型结实的鹫鹰训练有素,用鲜黄的大钩喙三两下就能解开打在树上的结,将红布条儿松脱,再叼起它一飞冲天,让厚实的铃铛锤朝前后左右打在暗黄的铜铃内壁「缸……!缸……!」作响,响声飘越林梢,立即警示区域内活动的弟兄们。于是十数只黑头白尾的褐羽鹫鹰分别行动,总共通报了二三十来处的五六十位弟兄,大伙儿即依照约定,争取最快时效到「天潭」集合。

    天潭是「攀天飞瀑」底下的一座黑水深潭,位处山谷半高处。众弟兄在阵阵铜铃声催促下,陆续从山居地赶往瀑布旁,有的身在瀑布顶端,有的只达瀑布中段或末段山路尽头。无论位处高低,他们一个个就近来到崖壁边缘,想也不想就纵身一跃,驾着飞瀑投入天潭里去。

    天潭忒深、超冷,潭水墨黑,深处暗流涌动、漩涡乱窜,环境凶险得很。众山贼从高空跳水,先得潜入潭底,划离涡心,摆脱恶水纠缠,才能打水上升。五六十名弟兄就这么走直线、抄快捷方式,短时间内集结完毕,旋即全体闭气,从潭面下方不远处的潭边儿崖洞钻进瀑布背后的「天潭山穴」里,打陆上的隐密路线前往梅树苗圃。唯有四哥「黄狼子」单独行动,划舟逆流而上,沿山涧「天潭溪」提早一步赶到梅树苗圃向二哥三哥报告道,山贼皆已动员起来!

    山上众弟兄藉铜铃传讯息,平地田野间的弟兄则靠爆竿引起注意。当绝大多数鹫鹰钻入山中的当儿,两只黄头黄尾的黑羽鹫鹰正双翅平伸,直朝广袤无际的青稞田滑翔而去。田中央搭了一间小小茅草屋,以田地边儿刮下来的青苔覆顶,连土带草皮一块一块整齐迭置于茅草上层保湿趋热,以防止长年日照下干燥脆裂的茅草意外起火。

    黑羽鹫鹰双□□抵茅草屋上空,此起彼落盘旋飞舞、渐次下降,到了接近茅草屋几丈高处加速俯冲,「唰!」地衔去一块青苔草皮,趁升空的当儿鹰喙一放,将草皮随意扔在青稞田一隅。如此这般,两只鹫鹰轮替俯冲,不一会儿就把屋顶中心的草皮给掀了,露出一圈儿浅黄色干茅草。只见鹫鹰张开长翅,伸出双爪,不由分说再将那干茅草一把一把扯下,任凭草杆撒了满地,屋顶即给捣毁,只剩三根细木条搭的简陋骨架顿时暴露阳光下。两只鹫鹰并不犹豫,穿过骨架,飞进茅屋,分别从角落稻草堆儿里叼出三根插了长木签的空心木筒,随即飞出屋顶,直往天潭溪下游飞去。

    中等宽度的天潭溪溪谷猛水湍急,白沫奔窜乱石间。一幢大木屋坐落溪谷边儿上,两端以挑高的圆木基柱支撑,直接打桩在溪床内,圆木基柱之间另有桁架斜斜交错,强固着基柱的支撑力。木屋四面无墙,仅由几根梁柱撑起一座半剖圆木筑成的攒尖屋顶,厚实整齐的木条地板紧密排列,面积宽敞,整座木屋离水起码两层楼高。

    鹫鹰飞抵此地时,木屋里空无一人,可木屋下方□□在外的桁架之间倒是笑声四起。八名山贼弟兄合居木屋里,白天就在天潭溪里叉鱼为生,并且编制上好的渔网供应各村乡亲所需,藉以换取食物和生活必需品。数十根树枝给剥了皮,灰白的木心刨得十分光滑,一头削尖了做成鱼叉,在溪岸上堆成一落。山贼弟兄身手灵活,眼力又好,一叉在手,攀在桁架上,即可采取制高点,探望水下世界。一旦游鱼经过,山贼将鱼叉往下一掷,中镖的游鱼立刻瞪眼浮上溪面。二十来只「银花鱼」肉色红嫩,味极鲜美,连鱼带叉直接杠在开口朝天的两支树杈子架上烤,鱼骨熬汤的暖香更沁脾胃,足够他们八名勇士饱餐一天。

    大伙儿时而欢呼,赞许彼此叉鱼的手法利落,时而高声吆喝,提醒弟兄就近拦捕正要擦身而过的漏网之鱼。负责收尾的一名弟兄单臂环抱一只大藤篓,光着膀子泡在水中,从下游逆流而上,把漂浮水面、贯以鱼叉的鱼获逐一捡进篓儿里。待他侧仰起脸望向去路,准备拖着鱼篓游回木屋的当儿,眼角看到黄头黄尾的黑羽鹫鹰双双降落木屋地板上,连忙通知弟兄就位。大伙儿即纷纷缘着圆木基柱攀上木屋,迅速来到鹫鹰身边儿。而鹫鹰温驯地低下头、松开口,缴出空心木筒达成任务之后即起飞离去。

    这时,六名弟兄排成一列,面朝屋外蹲跪在地,各将一支空心木筒填满火药制成爆竿,再由另两名弟兄点上火,将六支爆竿一一燃着。爆竿爆裂在半天高处,散居平地的诸弟兄皆能收到警示。爆竿施放完成,八名弟兄也即刻赶往梅树苗圃报到。

    开春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全员集结是为了抵御中原来的黄巾军侵袭,以少搏多的战事规模虽大,山贼倒是笃笃定定应战,在石胆率领下,三两下就克敌制胜。这次集结则情况迥异。弟兄们矢志效忠的大哥石胆没了去向,景况堪忧,众人却线索缺缺、毫无头绪,又因事隔多时,更显难上加难。若是救援不力,不止数千名山贼将羣龙无首,整个儿西犁国也就要河山变色、恶人当道了。石胆承袭石家王室的治国精神,是公义的化身、和平的使者,虽然行事过于低调,又是政坛新手,看似威胁不大,可所有想要染指西犁、进而瓦解西域政治权力之区域平衡与领土协议的恶邻皆感芒刺在背,恨不得铲除石胆,换一个能与他们妥协的人继任西犁王位,好重新洗牌,瓜分西犁的沃土。听了简报,众山贼忐忐忑忑,心中都犯着同样的嘀咕,就是此时此刻,石胆恐怕凶多吉少。早知即将继位为王的他身分变得格外敏感,易遭暗算,诸位核心弟兄就该出动,随时随地护卫他,怎可任他毫无保障单独逗留在外呢?他究竟还活在人世否?这个未知数囓蚀着每位弟兄的良知,因为他们实在太大意了!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着?只求快快商讨出一个万全的搜索策略,展开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