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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天未亮,石胆藉长草的掩护悄悄赶到湖口一处乱石杂陈的灌木丛后头躲好,又抛出村民圈牛用的一条绳索,套住两丈之外的一株矮冬青,并将绳索放低,隐在草堆儿里。一切就绪,就此静待天光。

    山贼弟兄依稀可见这方人影晃动,也了解石胆的疑虑,因此由三弟狸勇率超过半数的弟兄来到林外站在明处,高声谈笑以表示他们行动自由,并非政敌胁迫下的诱饵。

    天微微亮了。石胆窥见这批熟面孔备感欣慰,可他按兵不动,等候进一步确认。这时二弟品儿心只身走出树林,跨越沙土地来到湖区范围喊话,以取信于石胆。他说,「大哥,是我,品儿心。这名儿不是我生身父母取的,也不是我自个儿定的,是大哥您把我从乱石堆下救出来那时,给我重生用的。

    这重生,也不是身子的重生,乃是我那烂得生蛆的一颗心要重生,您才给取的名儿。这话我说得对么,大哥?

    我们一票三十人接您来了。早先有十名弟兄经过这村,错失了您,您知道么?」

    石胆没作声,还在听,品儿心为了让他慢慢斟酌,遂尽管往下讲,道,「我们找来这儿,既没人通风报信,也不是神通广大,是弟兄们朝四面八方细细找、密密寻,寻了一个月才有这线索,猜您可能在这儿避风头。

    我和三弟狸勇他们一块儿,一路大眼圆睁,夜里随时都有七八个人醒着,没一刻疏忽。沿途没人跟,只有我们自个儿人,请您放心。

    您该趁天没亮就到位了,我不清楚您具体位置。您就吹声哨儿,让我们过来接您,可以么,大哥?」品儿心说毕即开步走,且令二十名弟兄排成一列缓缓前进,穿越沙土地。

    品儿心思虑缜密、办事牢靠,石胆相信这大概不是一个圈套,但是最后仍为自个儿留一步退路,万一中埋伏,尚可争取一线生机。于是他扯了扯手中绳索,让两丈以外的矮冬青摇晃了几下子,藉以探探潜在敌人的虚实。

    说时迟、那时快,林中高处忽然飞来一箭锁定矮冬青。石胆速速起身闪离火线范围,甫露出半个头,众弟兄就快步赶上,充当人墙,并勾肩搭背,盾牌似地层层掩护他,齐冲往林中藏身。唯品儿心落单,火速举弓搭箭,转身抬头,靠反射动作朝暗箭来源发射。一箭未中,二箭未中,所幸第三箭扫中了躲在树梢的杀手肩膀,杀手立时松了手,丢了弓,翻身压过重重粗枝,失足摔落在地。留在林中各定点把风的其余八名弟兄则一拥而上,将他制伏,并且加倍警觉,严防杀手另有同党再次出手。

    进入林中,品儿心首先安置了石胆,随即前去解决杀手。三名弟兄各勒住杀手头颈双臂,另两名弟兄面对他,一人一边儿以脚踝内侧勾抵他脚踝内侧,迫使他大字摆开,直挺挺站在林间空地上。品儿心一看,简直不敢置信,背叛弟兄、冷箭暗杀石胆者竟是排名二十五的山贼弟兄「夕虎」。品儿心怒不可遏,气他鬼迷心窍,又惋惜他正路不走,非要置石胆于死地,并把自个儿路也走绝了。但是品儿心并非凡俗人等,他压得住这火,待他再跨五个大步来到夕虎面前时,已能平心静气压低嗓门说,「廿五弟,这不是你会做的事儿呀。你发癫啦你?说,怎么回事儿?」

    夕虎胀红了脸,执拗不答,不愿向二哥低头,却也不敢正眼看人。

    「你是恨大哥,还是恨我,你?如果恨的是大哥,这次要是害了他,你要我怎么面对自个儿,下半辈子又要怎么过?如果恨的是我,你也帮帮忙,直接把我杀了行不行,何苦向大哥下手呢?

    大哥何许人也!我们出生入死,保住他性命都来不及,还由得你这喽啰打他主意么?凭你那点儿本事,又怎敌得过你这批弟兄呢?总是给谁买通的吧?夕虎,是谁叫你做这事儿的,嗄?」

    夕虎一脸不服气回说,「没人叫。谁叫得动我?」

    品儿心不接受这说法,所以沉默不应,只稳稳盯着夕虎瞧,要教他自个儿良心发现。

    盯了好半晌儿,夕虎觉得颇不自在,心生动摇,品儿心遂双手拧起夕虎两腮的肉,望着他再说,「廿五弟,这事儿非同小可。我们兄弟一场,我无意叫你死。可你直接威胁大哥生命,间接祸害弟兄们安全,要是得手喽,八辈子做鬼也赎不了这罪。大哥对我们弟兄的一片心,你就不记得,还要我提醒,还要我劝么?我最后一次问你,是谁叫做这事儿的?我们有所警觉,也好往下打算。快点儿说,廿五弟,告诉你二哥!」

    夕虎动心了,嗫嚅着吐出几个字,众弟兄还面面相觑呢,品儿心已成竹在胸。他冷不防挥手,手心儿手背来回狠狠打了夕虎八个大巴掌,用心之剀切,出手之重,打得夕虎一个踉跄,连带五名弟兄重心不稳,一齐后退了两三步。品儿心随即命人将夕虎从肩颈双臂捆到两膝盖,教他动弹不得,然后好生看守,带回去严加管教。

    品儿心见石胆内伤刚好,体魄仍虚,将这件插曲的始末向石胆简短报告之后,即命大伙儿骑上马,紧紧围住品儿心环抱着石胆所共乘的马,维持实心圆队形前进,总算护送石胆回到家。其间石胆不忘吩咐品儿心多派十数名山贼入山并另派数人前往牧场,加强防卫石胆母后和他大哥大嫂、侄儿侄女的安全。狸勇则遵嘱另路前去密报石胆的叔叔石泉,说,锦绣亲王石心的宫中侍卫长派员谋刺石胆,人犯已到手,请石泉要多加警戒。

    父丧俩月以来,石胆为了有效箝制猇马国恶势力,未能把握王位虚悬的第一时机进行加冕大典,及早继任为王。如今,朝里大小臣子过半都已倒戈,紧巴着锦绣亲王石心不放,并且墙头草似地周旋在几位新上任的高官之间,就希望能押中宝,多沾点儿好处,好歹捞个升官发财、福禄双全的机会。性情脱俗、淡看名利的石胆原不把王位放在心上,可父王偏偏降他大任,立为储君。为了父王也为了国家,他改变初衷,甘愿走入江湖扛下国政。结果呢?有人不服,有人来抢,他却不屑与之一般见识,恨不得把王位拱手让人。可惜仁君难求,让出王位并不能换得西犁太平,反将陷西犁与西域全地于无止境的纷争和祸事里,甚且招致亡国。总之收拾残局的重任别无他人,石胆责无旁贷。

    石胆返家之后仍丝毫大意不得,毕竟时局紧张,人谋不臧,石心为了要稳坐大位,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石心之所以敢如此嚣张,悖逆自个儿堂哥石砾并篡夺堂侄石胆的权位,主因石心母亲的娘家「庆膻国」和武力强大的大东黄巾军全力挺他作王。而朝中诸侯众臣也是冲着这一点,认定石心后台硬,又收买了军中部分将领,眼看石胆大势已去,再也不会是石心的对手,才纷向石心输诚。既然石胆在宫中暂难发挥影响力,为数不多的忠臣余党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公然挺他登基,石胆遂只剩以退为进、寻求外援一途。于是他跟石泉叔叔密商了复国的机谋,并提醒石泉留在国内务必要低调隐忍、明哲保身,就为了实现理想正式展开单枪匹马的流亡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