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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栈庐旁,三匹马的主人落了地。
草庐结在镇子入口外的门楼子下,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却鲜少有人光顾。
“仙人执清味,枯坐等云来。”可樱侧头念着草庐两侧写的对联,云绦从她旁边走过时瞥了一眼,摇着头说:“就是个茶摊嘛,不知道还以为修仙的地方。”寻个了坐,向庐中招手道:“掌柜,来三杯好茶。”
不多时从里间走出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老头白须白发,佝偻的背如同大写的问号,提着茶壶慢吞吞地像只蜗牛。被这样的老者侍候会让人生出一种罪恶感来,可樱忙上前接了一步,可执拗的老头坚持不要别人帮忙,顽强地做他本分的工作。
怎奈那茶壶像是得了尿道炎,好久才满上一盏,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又没办法上手帮忙,尴尬得叶寻不得不说句话打破冷场。
“爷爷,您今年多大年纪了?”
老头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听不见。
“装的。”云绦马上识破他,“刚才我叫你,你在里屋怎么听见的。”
“我没装,小姑娘。”老头口齿清晰,不紧不慢地倒着他的茶,“我耳朵很多年前就坏了,只能听见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一点儿也听不见。”
“普天之下怎会有这种病?”叶寻纳罕不已,但老头恍若未闻。
茶水倒毕,正要喝时,身后不远传来一阵叫嚷声,三人回头瞧,竟是之前在路上遇见的那群壮汉,还有更早之前遇到的那对男女,不过此时这二人被大绑着,一路推搡着走过来。
三人赶紧转回头来,安静的缩在茶摊角落里喝自己的茶。
叶寻小声问:“爷爷,这群人是什么人,绑得又是什么人?”
老头摇头表示听不见,可樱连忙把叶寻的话转述一遍,老头才说:“哦,听说是李家的丫鬟和家里的西席私奔,今天一早就四处派人寻他们呢。”
云绦一脸得意:“我说什么来着。”
一伙人叫喝着往镇子里走,很快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很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去瞧那对男女,一涌往镇子里面挤去。
“去看热闹啊。”云绦兴奋地站起来。
“茶还没喝呢。”
“有这种事还顾得了喝茶。”
“不去。”叶寻坚定摇头。
“那你在这儿看马吧。”云绦转头又拉可樱,“可樱,我们一起去瞧。”
可樱看看叶寻,左右挣扎了下,最后还是丢下一句,“哥,我看了热闹回来跟你讲。”然后欢快地跟云绦跑了。
叶寻被可樱烦了一天,终于可以偷得一刻闲,他饮一口茶,微苦留香,别是一番味道。看着正擦桌子的老头,抱以浅笑,又问:“爷爷,您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你是说想吃饭?我这儿不卖饭。”
“我不吃饭,我就是问你还有亲人吗?”
“我这儿也不卖酒,你想喝酒去镇子里面。”
叶寻点点头,合手朝老人做了个佛礼。
另一边,云绦和可樱随着人群挤进镇子里,三转两拐,来到一条古街上。整条街上无论是房宅还是路面,都是大大的青砖筑成,那墙上青砖,又似经年未扫,早已经长满青苔,绿一片黑一片,有种幽幽阴森之感。在街的南边,有一座格外显眼的老宅,偌大的房子鹤立鸡群,修得如同堡垒一样,除了一扇极其厚重的铁门,竟没有一扇窗户。那宅前立一石碑,又倚着两处牌坊,众人到了跟前,齐刷刷躬身拜了一拜,云绦二人虽然摸不着头脑,也随着众人拜了。
然后,众人将方才私奔的那位男女推出来,任二人如何哭喊求饶,都不理睬。一边开了铁门,先将那男人推了进去,隔了一会儿,又把女人推了进去,然后锁上了铁门,随着铁门关闭,便再也听不见那两个人的哭叫了。
云绦来凑这热闹,本是想看场人间伦理的审判大戏,却不想这么无趣。她不明就里,拉着一个光头男子打听:“大叔,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进这黑房子里啊。”
那大叔睨了她一眼,“不是本地人?”
“我们路过的,好奇问问。”
“这是我们苦桥镇一百多年来的规矩。”那人无比自豪地说,“凡是做出有悖伦理,败坏习俗的男女,就会在这文衍祠里关上七天七夜。”他把二人引到石碑前,继续说:“老祖宗定的规矩,这七天里,只给两个人一碗黄豆一碗水。”
可樱吃惊问:“那岂不是都要饿死了。”
那人摇头说:“如果两个人分着吃,基本上都活不下,如果省给一个人吃,还是有可能活下来的。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平常你浓我浓海誓山盟,狗屁!到了这文衍祠里才最见真心。”
云绦伸出大拇指,由衷道:“想出这主意的真是个奇人!”她拉着可樱退出古街,待要回去时,又瞧见街头上围了一大群人,大都是刚刚看热闹那伙,云绦心里纳闷:难不成又抓到一对奸夫**?这样的热闹她岂有不凑之理。她仗着身子轻盈,挤进了人群里,倒不见什么奸夫**,只有墙上挂了四块大白布,四块布上分别写着‘阴’‘阳’‘生’‘亡’四个大字。
一个男人端着乌盆叫喊着:“一生一世一晌欢,一生一死一念间。下注了下注了,过期不予,只有今天可以下注啊。”说话间便有人往乌盘里扔银子铜板,然后从旁边拿起笔来,在那白布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旁边另有专门给他写张纸条作凭证,然后宣喊着:“扬士方,五两压阴,董一舟,二两压亡,黄兴海,十两压……”如此这般,热闹非凡。
云绦看到这架势,便知道这是在赌大压小的勾当,但眼前一无色盅,二无牌九,也不知道大家赌得什么。恰巧刚刚那位光头大叔也挤在人群中正掏前准备上前压注,一客不烦二主,云绦上前又拉住问:“大叔,他们这是在赌什么啊?”
“这也是我们苦桥镇的传统。”大叔颇有些不耐烦,“看到刚才被关进祠里的那两个人了吗,赌得就是他们,七天过后,女子活下来为阴,男子活下来为阳,全活下来为生,都死了为亡。”说完顾不得理他们,冲到前面交上两个银锭子,接着便有人喊:“光头强,二十两压亡……”
可樱在人群中紧紧抱着云绦的胳膊,脸都有点吓的发白:“这个镇子上的人怎么这样啊,人家的生死都拿来作赌玩。”
云绦宽慰她:“这才叫笑对人生,娱乐至死。呃,待我也上前压上一注。”可樱一个没抓紧她,云绦已经挤到了跟前,她把散散碎碎的几块银子拢在一起,握在手里不知压哪个好,瞧了瞧那四块白布,十之有七压了亡,另有三分压了阴,叫人不解的,竟没有一个人压生和阳!
奇了怪了?两个人都能活下来或许真的很难,所以才没有人压生,这倒也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没人压阳呢?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关在一起,即便同样七天不吃不喝,男人怎么说也该比女人强壮一些,自然存活的概率也更大点啊。
“怎么没有一个人压阳啊?”她咬着笔头问庄家。
大家议论纷纷起来。
“姑娘是外乡来的吧”庄家道,“你要压也可以,可这文衍祠中,已经连着三十六把没有男人活着走出来了。”
“为什么?”她问。
庄家摇头:“不知道,大概天意所指。你到底压还是不压,后面那么多人排队呢。”等着压注的人群排到了街角的包子铺,大家起着哄都赶云绦离开腾地。她起了暴脾气,一把将银子砸在庄家手里,挥毫在广阔的‘阳’字布上写下了名字:“我偏压阳,通杀你们。”
接着人便喊道:“叶寻,六两七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