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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小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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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叶寻在竹檐下专心的绘制图纸。

    他画出少阳殿的大致轮廓,又在几个重要节点画出几个叉叉。修修改改了几遍,始终不太满意。

    正拄笔冥想时,忽瞥见室内书案上的一本书居然兀自浮在空中,还不时轻轻翻页。

    他初见一惊,少时了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朝那边问:“是谁?”

    啪嗒一声书落在了案上,一时没有动静了。叶寻见对方怕了,站直身子,和声道:“是哪位,若无歹意,请现身相见。”

    俄尔堂中波影一动,那位曾经入梦的紫衣姑娘现出一缕浅影来。

    她拘谨地站在书案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叶寻在梦中已经与她见过好多次,此时再见一点儿不觉害怕,笑道:“原来是你。我记得你,你叫顾小韩。”

    她抬头见叶寻脸上恬然带笑,才怯怯道:“我刚才瞧见这本书,一时看入神了,惊扰了候爷。”

    叶寻上前拿起书来,是一本叫《骑兵十策》的兵书,他诧道:“你喜欢看兵书?”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爱看,只是这本书是我爷爷写的。”

    叶寻大吃一惊,忙问:“你爷爷,难道是是襄王顾之简?”

    当年太祖在烘炉起兵,帐下有韩黄顾柳四大名将,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将领,后来太祖敕造功臣榜,顾之简位列第二,获封襄王。不过到了世宗时,顾家获罪抄家,满门皆诛,虽然二十年后又被昭宗平反,归赐爵位,但世上已经没有了顾家子嗣。

    她点了点头,怔怔地瞧着兵书。叶寻想到襄王平生,不由得物伤其类,大为愤慨,道:“可怜老王爷一生功烈,竟不得善终,连顾小姐你也……”

    她挤出一丝笑来,像是安慰自己般说:“还好啦,大家一起死的,没有谁留下为谁伤心。”

    听她这样说,叶寻觉得更加心塞,一脸怜悯地瞧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又想起一件大梁国尽人皆知的往事来。

    他问:“顾小姐,你既是襄王的孙女,认不认得一个叫韩平章的人?”

    顾小韩一下子愣住不动,眼睛睁大,像副水画似的定在那里。

    叶寻接着说:“韩平章是大梁开国功臣榜第一的齐王韩书白幼子,据说,韩平章也是少年英雄,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曾与襄王孙女定有婚约,他在北上戍边时,听闻襄王满门抄斩,怒发冲冠,遂引大兵反朝造反,他传命部卒,不反梁国,只反梁显,一路南下连破九关。世宗无奈之下令其父韩书白出山,在苍夷山拦截。韩平章不敢与父亲对阵,便让部下砍下自己的头送给韩书白,令其余部继续进兵昊京……后来兵败,他的头颅被压在太和门前的镇国碑下,压了一百六十多年。”

    顾小韩一脸茫然,目光幽远的看着外面,像是在寻找往昔的什么东西。

    好一会儿,才忧伤地说:“对,我认得他。我们从小一起玩大的,他走的时候曾说过,要回来娶我。”又喃喃道:“后来我听说,梁国的人都说是因为顾门有个祸水,才引来的这场战祸。”

    叶寻摇头:“不,你不是祸水。”

    她说:“他是国贼,我便是祸水。我认。候爷是护国忠臣,不这样觉得么?”

    叶寻苦笑,“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很佩服韩平章。”

    “佩服?”她眸子发亮。

    “对。在这世上,我也曾经有深深挂念的人,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不怕,为了她,我也可以和天下人作对。但上天不给我们机会了。当初韩将军割下自己的头,一来出于对齐王的孝道,二来是他心里知道,即便他杀进昊京,他所念的那个人也回不来了,世上还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吗。”

    顾小韩听得落下了眼泪,问:“候爷挂念的那个人如今去了何处?”

    叶寻摇了摇头,怅然望向门外。心里飘过一个奢念:她或许也跟你一样,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找她。

    两个人静下来,各想各的心事。房外竹叶声声,如人心绪。

    这时门外传来吱呀一声,接着有人说话:“咦,这是画得什么玩意?”

    是云绦的声音。

    叶寻忙收起愁容,抬腿走了出去,顾小韩也足不沾尘,随行而出。

    “师傅,你来了。”

    云绦打量他俩一眼,笑着说:“我来问问你拆房子的事想到法子了没有。”

    “师傅来得正好,我正要跟你商量。”他边说边把之前画的草图展开,说:“少阳殿之事,我已经有了个大概办法。”

    “什么办法?”云绦问,小韩姑娘也好奇的凑到近前。

    叶寻先问顾小韩:“小韩姑娘,是不是要拆掉少阳殿的地基,你们才能重获自由?”

    她点点头,“是啊,因为九道的大法咒在地基以下。”

    叶寻道:“关于拆殿我想了很多可能,但都没法实施。后来我想通了,我们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去一砖一瓦的拆,也没有必要一次性拆个干净,我们只要毁掉它就可以了。”

    “毁掉?”

    “对。这里本来是皇家的行宫,后来才赐给朝中大臣做府邸。少阳殿建在臣子府中,本来就是逾制,只不过是因为太宗住过,所以才要留下。我们只要把它毁到无法修复的地步,朝廷总不会在原址上再建一座本就逾制的宫殿。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光明正大的拆除地基。”

    “怎么才能让它毁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呢?”云绦问,随即想到了主意,兴奋地拍手道:“对,我们可以放火。在自己家里放火,神不知鬼不觉,容易办多了。”

    叶寻点头道:“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我发现这样做不太保险。如果火小了,还来不及烧大就被发现的人扑灭了。如果火大了,更不得了,府里房屋太多,一旦火势失控,必然殃及池鱼,几百口子性命都有危险。正巧我今天下午出城,遇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今天我看到工匠们在万佛寺后山开窟造像,用的炸药威力相当惊人。我想我们可以偷点炸药回来,放在殿中支撑位置点燃。这样做有两个优点,一来可以定点引爆,不会蔓延他处,第二就是效果立显,等人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施救了。”

    其实还有第三点是他的私心没有说出来:这大殿建来得罪孽深重,损坏它的方法有很多种,但一定要炸它个天崩地裂方能一舒心中愤懑。

    他看了看云绦,邀功道:“怎么样,师傅?”

    云绦还在凝眉思考,一边的小韩姑娘道:“这样未免也太石破天惊了,着火是常见的事情,大家还能接受,若是平白无故的响了炸药,该怎么自圆其说。”

    叶寻道:“压根用不着自圆其说,任何人也想不到我自己炸自己家的房子,到时我还可以反咬一口,说有人潜入公府设伏,意欲刺杀我,皇上总不会到降罪一个受害者头上吧。”

    云绦点头赞成:“对,由叶寻来做这件事,好处就在于,无论理由怎样荒诞离奇,别人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又问叶寻:“咱们去哪儿弄炸药呢?”

    关于这一点他好像已经成竹在胸,说:“其他的地方我也不晓得,不过万佛寺那儿就有现成的,而且看管松懈。咱们趁夜溜进去,随便偷些回来,炸殿应该就绰绰有余了。”

    云绦高兴道:“叶寻,我收回昨天说的话,你不是胆小鬼,是实干家。怎么着?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

    叶寻拇指往屋里一甩:“当然,夜行衣我都准备好了。”

    这样大的决策仅三两句话就解决了。

    两人说干就干,看两人默契的样子,一旁的小韩看呆了,刚刚才个谦谦玉立的候爷不见了,再出来时已经像个飞檐走壁的惯贼。